第十六卷 天傾西北 第005章 又見烽煙

「轉眼又快到十月了,時間過得真快啊。」公主掀開馬車一側的帘子,望著一片金黃的景色,頗有一些感慨地說道。

「所謂時光如水,歲月如歌嘛——」忽然想起了被某人說爛了的這句話,我毫無來由地輕笑了一下,催動座下的雪驥,向前奔去。

此時已經是農閑季節,今年西北風調雨順,沒有遭受什麼大的災害,民間與屯田所收穫的糧食都頗為豐盛,可謂是好年景,趁此機會,我借著外出巡視的機會,與兩位王妃一道遊覽長安附近的各地名勝,順便打點兒野物什麼的,也算是工作不忘娛樂。

三四十名身著便裝的護衛零零散散地分布在由三輛馬車組成的車隊周圍,擔任著警戒的任務,由於宋迪不願意騎馬,就坐在車廂當中,公主索性也陪著她一起在內,一路慢慢行來,看著我騎著馬四處馳騁,不時地帶回幾隻山雞野兔什麼的。

一路從綏德向南行來,觸目所見,民風淳樸,卻也彪悍,閑下來的鄉民們聚在村口的打穀場上喝茶聊天習武強身,十八般兵器雖然簡陋,卻也堪堪上手,舞一個虎虎生風。

「西北民風尚武,自先秦以來就是軍事重地,關中和三秦的兵馬在爭奪天下的過程中發揮的作用世人皆知,因此這裡的地方官也是最難當的,也就是夫君這樣文武全才的英雄人物才能得到他們真心的擁護吧。」宋迪扶著車窗,看著那些在遠處向車隊揮手致意的鄉民們,微笑著對公主說道。

「妹妹的話固然很有道理,卻並不是全部。」公主先是搖了搖頭,接著深有感觸地說道,「西北需要的君主並不是一個英雄,而是一個可以令他們填飽肚子的君王。」

宋迪聽了先是一愣,接著回味了一下後,若有所悟地點了點頭。

「我雖然出生於宮掖之中,卻因為師父的緣故,多次行走於民間,因此也對他們的疾苦了解一些。」公主嘆了口氣,似乎是回憶起了什麼,慢慢地向宋迪道來,「我記得有一年,大概是在我十歲的時候吧。當時正值夏季,師父帶著我去游華山,到了潼關的時候,卻發現前方一大片黑雲鋪天蓋地的飄過,空中傳來的儘是嗡嗡的聲音,卻是發生了蝗災。」

「哦——」宋迪一驚,她雖然常年生長在南方,卻也聽說過蝗災的厲害。

不論是在什麼時候,面對漫天飛舞的蝗蟲,人力總是有時而窮。

「那一次我親眼看到了蝗蟲經過後的地方,幾乎是寸草不留,就連樹皮都給啃了個斑駁不堪,甚至有些地方的耕牛暴露在荒野之中,來不及逃散,也被蝗蟲給啃食成了一堆白骨,其情其景,悲慘至極,如今回想起來,仍是心有餘悸。」公主接著說道,「師父看到之後,只是嘆息,領著我上了華山,後來在回程中,我意外地發現,原先來時的路上經過的很多村莊,已經沒有了人煙,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這句詩寫得一點兒也不錯!」

「沒有食物可吃是可怕的。餓極了的時候,人比野獸好不了多少,有師父護著我,並沒有見到那些更令人驚愕的場面,原來人吃人的場景,如今也是有的。」公主嘆息道。

此時我已經回到了馬車的旁邊,出去轉悠了一圈兒,竟然獵到兩隻野鹿,一頭碩大的野豬,聽到公主的感慨後,不由自主地接著說道,「民以食為天,如果連天都沒有了,當然什麼都沒有了!我們要想治理好西北,首先就是要解決這麼多人的吃飯問題,肚子填飽了,才有時間來考慮其他的事情啊!」

公主和宋迪看到我已經回來了,也點頭示意,停下了方才的話題。

眾人立刻動手,找了一處有溪流的地方,清理出一片空地來,將三輛馬車停在一處,在當中升起篝火來,然後將那些獵到的野味去毛剝皮,除去內臟,在溪水中清洗乾淨,然後從馬車中取來調味的佐料和青鹽撒上,架在篝火上面慢慢地燒烤著,不多時,便有香氣升起,從內部滲出來的動物油脂澆在篝火上面,發出了嗞嗞的聲音,烤的焦黃的肉塊兒香噴噴令人食指大動。

「呵呵,吃飯最大!大家都不必拘謹了,自己動手吧,荒郊野外的,可沒有人來伺候啊——」我呵呵一笑,先割取了一大塊兒烤肉下來,分給兩位王妃,然後招呼隨行的侍衛們。

眾人跟隨我已久,知道如果不是在正式的場合,我這個王爺也從來沒有什麼太多的講究,於是一哄而上,可是分食那些烤肉,我又吩咐人從車中取出些酒水助興,大家難得有此機會聚在一起如此隨意地分吃東西,興緻都很高,歡聲笑語不斷。

「報——」遠處一騎絕塵而來,正是傳遞軍報的信使。

我放下手中的烤肉,站了起來,看那信使翻身下馬,將手中的公文呈了上來,正是由朝廷樞密院轉發下來的緊急軍報,因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我不敢怠慢,立刻將信札拆開,瀏覽了一遍。

原來是大遼承天皇太后蕭綽,以親王耶律天德也就是神木尊者在大宋境內橫死一事為由,發兵四十萬,以蕭綽的侄女婿南院樞密使耶律斜軫為先鋒,蕭綽親自為帥,大軍由大遼南京出發,欲與大宋皇帝會獵黃河南岸。

消息傳到大宋之後,朝廷震動。

新皇帝真宗即位不久,就突逢此變,立刻有些六神無主,說到底,他不過才是個不到二十歲的半大孩子,雖然是號稱聰明仁慧,但那也僅僅是號稱而已,皇帝家的事情,只要繼承人不是十足的傻子,就可以成為聰慧,若是稍微有那麼一點兒的小聰明,就可以驚為天人了。無他,只因為要在皇家中尋找一個有能力的人實在是不容易,長久以來,人們早已經習慣了昏君和姦臣的故事,因此對於皇帝的期望值已經降低到一個相當低的水準。

好在真宗雖然有些柔弱,也沒有多少見識,但他有個經事的老丈人潘美潘太師。

拋開有些疾賢妒能小肚雞腸以外,潘美也算是經歷過不少陣仗的,當初平定南漢,也是風光的很,雖然是因為對方早已經腐朽不堪,但是一戰定乾坤卻也非常難得。

接到戰報以後,文官們自然是議論紛紛,以原來的太子洗馬王欽若的論調最為悲觀,此人似乎是個天生的投降主義者或者說是逃跑主義者,一開始就提出了向南遷都的建議,頓時被眾大臣們給痛斥了一頓。

年輕的真宗雖然糊塗,卻也知道這個遷都不是鬧著玩兒的,若是在太平時期倒也罷了,在這麼一個火燒屁股的關頭上,若是遷都,那不是明著告訴人家說我們怕了,我們要跑嗎?因此壓根兒沒有敢討論王欽若的提議,直接讓大臣們討論如何應戰的問題。

「諸位愛卿,可有破敵之法?」真宗皇帝的聲音稍微有些顫抖。

潘美看了看臉色發白的真宗,心裏面很是有些不滿,雖然他攀上了這門親事後,對自己同皇家的關係更進一步作用很大,但並不等於他就喜歡這個皇帝女婿,這門親事,說起來僅僅是個政治聯盟而已。

想到這裡他不由得暗自嘆息了一聲,太宗皇帝用計搞點五大高手的手段雖然比較惡劣,效果卻很是明顯,雖然五大宗師更多地是在心理上面被人們所倚重,但是同時搞定他們絕對是不容易的,唯一可惜的就是太宗皇帝死得太突然,以至於沒有了下文兒。

按照原來的計畫,除掉五大宗師以後,太宗皇帝還有很多殺著在後面的,結果因為他的橫死,再加上拖了近兩個月的帝位之爭的影響,這個計畫就自動流產了,反倒是給自己帶來了諸多不利的影響,大遼來攻無疑就是一個最大的後遺症。

「契丹人的騎兵雖然厲害,卻也不是無敵的。」新任大理寺天官的寇準用一口非常標準的山西話說道,「自我朝開國以來,宋遼之間的戰爭十次當中倒有七八次是我朝主動出擊,雖然沒有取得太大的戰果,卻也沒有落了下風。先皇帝太祖太宗都以收復燕云為己任,並昭示子孫,務必實現先祖之願望,今次契丹人南下襲擾,我皇理應御駕親征,狠狠打擊他們的囂張氣焰!」

寇準的話音一落,立刻得到不少大臣的贊同,紛紛要求皇帝整軍備戰,給契丹人一個迎頭痛擊。只有剛才受了眾人奚落的王欽若在一旁撇著嘴反駁道,「遼太后為人精明,頗有計較,再加上有楚王韓德讓從旁協助,手下能征善戰之輩不可勝數,昔日先帝都幾乎吃了虧,豈是易於之輩?微臣以為,還是從長計議為好!」

寇準針鋒相對地問道,「那麼依王大人之見,當如何計議?」

「萬事以和為貴。」王欽若毫不猶豫地回答道,「耶律王爺的事情,我們完全可以解釋一下的嘛,山火突起,誰也預料不到的,況且死的又不是光他一個人,我們這邊兒的損失更加嚴重!想來那蕭太后也不是不近情理之人,只要好好商量,給些賠償,相信這件事情也能夠平息下來的。」

「那我大宋的損失,又由何人來賠償?」寇準逼問道。

「這——這不是強詞奪理么——」王欽若答不出話來,拂袖怒道。

寇準轉向皇帝,大聲呼道,「陛下,若要想退卻遼軍,應先斬王欽若,以定軍心!」

「你——」王欽若指著寇準,被氣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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