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青羊血誓 第008章 恩威並濟

「大人,本城的士紳們想在城中最大的酒樓望月居宴請大人,不知道您的意思——」魏大中作為我同銀州士紳之間的當然中間人,不辭勞苦地來往奔波著。

不過據我觀察,他對這個工作似乎很熱衷,也許這其中能夠撈到些好處也難說。

我考慮了一下,如果應他們之請去望月居,在感覺上必然是處於一種劣勢,所謂吃人口軟,拿人手斷,萬一對方提出什麼不便答應的要求,眾目睽睽之下難以下台,答應了,自己的威信掃地,不答應的話又會得罪所有的本地士紳。

於是我對魏大中正容說道,「本官初到銀州,拯救萬民於水火,恢複大宋官制,正所謂百廢待興,責任重大,豈能貪圖口舌之欲,大肆鋪張?你可轉告當地士紳,若是無事,則各安本分,有事,則可至城中安撫使衙門面見本官即可,請客的事情,暫且不提也罷。」

魏大中嘴唇翕動,似乎想要再勸說兩句,終究沒有說出口來,畢竟他也是剛剛擺脫了通敵叛國的罪名,雖然士紳們給他許了不少的好處,可是也不值得冒犯我來換取。

我看了看他,想到以後還有很多需要用到他地方,便給他交了個底兒,「見還是要見的,但是要拖上幾天,而且地方只能是由我來指定,你也不需要一下子把他們都給推拒了,若是人家許給你什麼好處,可以收下,就當是給本官做事的酬勞,怎麼把話給說園了,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多謝大人體諒,小人知道該怎麼做了。」魏大中聞言大喜過望,忙不迭地謝道。

上萬兵馬駐進了銀州,城池周圍的警戒程度也提高了很多,一時之間氣氛有些壓抑,而城中的士紳豪族們這幾天過得也很不平靜。

「新來的楊大人似乎不太買賬啊——」銀州城中最大的米商陳化之對城中豪紳之首,在大宋中過科舉的文士,也是銀州城被党項人攻破前的府吏胡天邦說道。

當日李繼遷用張浦之計,詐降破城,城中的官吏基本上都沒逃掉,捉的捉,殺的殺,就剩下一些具體辦事的小吏們維持城中雜事,胡天邦本來只是個普通的小吏,卻因為通曉文事,家境富裕,而且與党項人打過交道,所以被留了下來維持治安,地方上的士紳們,很多都是通過他與李繼遷搭上關係的。

此次想要宴請新來的樞密院副使,也是他出的主意,不想我卻並不領情,說出來的話也是公事公辦的樣子,他的心裏面不禁有些惴惴不安,唯恐這其中有什麼閃失。

「那個魏大中怎麼說?」胡天邦問道,他對這個見利忘義的傢伙有些怨恨,想當初還是自己把他提拔起來的,沒想到現在搖身一變,倒成了新成立的安撫使衙門的座上賓了。

陳化之皺著眉頭說道,「現在那老小子一朝得勢,早不把我放在眼裡面了,早上我去問他的時候,硬是擺起譜兒來,哼哼唧唧地就是不說個準話兒,好似安撫使大人是他家人一般。胡兄,你看我們是不是直接去找安撫使大人說說呢?」

胡天邦立刻搖了搖頭道,「不妥,不妥!你老弟也不仔細想一想,我們身上可是都背著通敵賣國的罪名呢,新來的楊大人之所以沒有直接將我們查處,就是因為不願意過度驚動地方,造成動蕩。如今我們貿然造訪,萬一他板起臉來公事公辦,我們該說些什麼?難道跟他說我們都給李繼遷做過事,對抗過大宋王師,現在李繼遷敗退了,我們又想要投到朝廷的懷抱了?這不是自己找難受么?」

「那我們該怎麼辦?」陳化之一聽,頓時頭痛起來。

「還是去找魏大中,一定要把他磨下來!」胡天邦非常堅決地說道,「這小子迎面攻擊楊大人的隊伍,已經是死罪了!可是他居然有跟沒事人一樣放了出來,還鞍前馬後地為新任安撫使大人效力,顯然這其中有些關節是我們不知道的!化之,這幾天你也不必操心別的事情了,就將魏大中給我死死地纏住,無論如何也要將他給我拿下!這可是關係到我眾人的身家性命啊!」

陳化之瞭然於胸,點頭答道,「小人知道了,此事關乎生死,斷然不敢大意!」

有談了幾句心得後,陳化之告辭離去,胡天邦卻嘆了口氣,坐倒在椅子上,閉目冥思苦想。他雖為小吏,名不見經傳,可是為人謹慎,一向精打細算,故而府城中的很多官吏都死於戰亂,或是逃離銀州,唯有他卻留了下來,一方面是因為他的家業都在這裡,另一方面就是因為他善於未雨綢繆,防患於未然。

這一次李繼遷全力東侵,以他的看法,朝廷的著眼處都在北方的契丹,並無餘力西顧,因此西北疆域喪失嚴重,李繼遷應該大有可為,誰知道朝廷居然下了血本兒,不但出兵了,而且還一舉擊潰了李繼遷的主力,使其不得不放棄新佔據的銀夏諸州,倉皇西退。

「李繼遷退了倒是好事,只是可憐了我們。」胡天邦苦笑不已,誰能料到形勢會突然逆轉,數日之間,不可一世的党項人就連夜撤兵?真是時也,命也!

又在焦急煩躁中度過了兩日後,陳化之終於不負重託,從魏大中那裡得到了准信兒,陝西安撫使、大宋樞密院副使兼崇儀正使楊大人答應接見他們了。

「化之,辛苦了!為兄替滿城的士紳們謝謝你。」胡天邦看見陳化之的時候,首先看到的就是他嘴上突然暴起的幾個水泡,怎麼會不知道他的辛苦,不由得深深感激道。

「胡兄何須如此客氣?」陳化之辦成了事情,心中高興,見自己一向仰仗的胡天邦如此神情地望著自己,不由得非常舒心,連忙謙虛道,「兄弟都是為銀州人辦事,應該!」

次日清晨,全銀州城有頭有臉的土豪劣紳們都早早地集中起來了,懷裡揣著數目不等的金子銀子票子等物,滿懷希望地又有些惴惴不安地來到安撫使衙門後面的小校場中,等候召見。

「怎麼會有這麼多人!」我一到校場,自己也被嚇了一跳。

滿眼所見,都是攢動的人頭,我粗略地數了一下,竟然遠遠地超過了原先估計的數目,多達三百人有餘。

「大人,除了小人名單上列出來的,還有不少人想要趁此機會,見見大人。」魏大中悄悄在我耳邊解釋道,然後不忘補充一句,「他們倒是每人準備了百兩紋銀作為見面禮,小人想著反正也不在乎多這麼百十號人,於是就答應了。連帶著前些日子收取的禮金,小人不敢擅專,全數交給大人了,這是銀票。」說著將衣袖一遮掩,將一疊銀票塞了過來。

魏大中想得非常清楚,除非是死心塌地地為我辦事,才有翻身的機會,否則若是被我翻出以前的罪狀來,那是吃不了兜著走啊,些須的銀子,卻是小事了。

「咳——」我咳嗽了一聲,將銀票接了過來,仔細一看可真不少,約有四五萬兩銀子,於是喜道,「恩,魏先生辦事,果然很老到。這個——銀州城的父老們,也很淳樸啊——」

眼下正要大舉興兵,平白多出這麼多的銀子來,確實可以大用,我的臉色頓時也舒展了許多,眉眼之間帶了些笑容出來。

眾人看在心裡,喜在臉上,頓時互相張望,覺得前途一片光明。

我看了看,發現眾人都站在場地裡面,一個個身體僵硬,想必是已經等候多時了,於是便吩咐身邊的衛士道,「這些都是銀州城的父老兄弟,怎麼能如此對待?還不快去搬些椅子來?」

衛士面露難色,「大人,今天來的人是在太多了,我們沒有那麼多的椅子啊。」

我兩眼一瞪道,「大膽!沒有椅子不會想辦法嗎?本官的軍令,你們也敢違抗不成?來人,給我拖下去,重責一百軍棍!」

眾人聽了都是一陣惡寒,沒有想到新來的大人如此兇悍,動輒軍棍責罰。

立刻有兩個人將那衛士拖了出去,按倒在地,軍棍狠狠地照著屁股敲了上去,幾十軍棍下去,那衛士的聲音就小了,一百軍棍下來,幾乎就沒有出的氣兒了。眾人看的分明,一共打斷了四條棍子,心中惴惴,不知道接下來會如何,再看我的目光就很有一些畏懼了。

「本官御下不嚴,治軍無方,讓銀州的諸位父老見笑了。」我靠這太師椅坐了下來,慢條斯理地對眾人說道,「以後本官一定嚴加管束,以重典治軍,呵呵——」

作為銀州城士紳們的代表,胡天邦只得站了出來,小心謹慎地回答道,「大人軍紀嚴明,社稷之幸!我等深感佩服——」

我沒有當下回應胡天邦,而是對身旁的人吩咐道,「還不快去取些軍中所用的馬扎來,給眾位父老坐下?」

立刻有人退下,很快帶了幾百名士兵過來,將馬扎分發下去,整齊地碼成一排一排,銀州城的士紳們按照士兵們的指引,井然有序地坐了下來,一時間鴉雀無聲一片寂靜。

「咳——」我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地對眾人說道,「本官自受皇命,遠赴西北,擔當大任,一舉擊潰李賊主力,今邊陲暫定,人民需要休養生息,原本,是不準備擾民的。奈何銀州城的各位父老兄弟,對兄弟抬愛有加,渴望一聚,本官只好在百忙之中撥冗相見,一酬諸位的盛情了。不過,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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