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 鐵與血 第七章 歸墟

暮然回首,唐劫看到一位身穿紫衣的老者正站在通往高台的最後一層石階上。

他對著唐劫微微一笑:「心為人所使,性為心所向。你或許覺得自己已用盡全力,毫無保留,但你的心知道,你沒有那樣。極致的刀意,是捨棄一切的刀意,這種舍不僅捨命,也舍法。你學的太多,也太雜。雜而無序,亂而無章,何來極致?若想使出那樣的刀,先把自己的法理理清吧。」

唐劫聽得目瞪口呆。

這一刻無數念頭在腦海涌過,許多原本想不通想不明的地方,在這老者一番言論下,竟是紛紛豁然開朗起來。

是的!

他之所以如何努力都使不出那樣的一刀,就是因為他的手段太雜了。

面對無數的敵人,一個又一個的底牌,正是這樣的手段讓他獲得勝利。可正是這種分段施展的習慣,束縛了他的進展,使他達不到那種極致的地步。

所謂極者,自然應當是凝縮一切,不留退路,爆發而出!

想到這,他對著那老者深鞠一躬:「多謝前輩指點,唐劫銘感五內!」

那老人微微一笑。

他低頭,看看腳下的台階,然後搖搖頭嘆口氣說:「這最後一步終是上不去了,來拉我一把吧。」

說著已伸出手。

唐劫怔了怔,隨即反應過來,這老者竟是讓自己把他拉上高台。

水月洞天規定了必須以自己個人的力量上山,誰也不能藉助外力,這拉人一把毫無疑問當屬違規。

但唐劫只是猶豫了一下,便伸出手來,拉住那老者的手猛地往上一拉。

二人合力,那老者已踏上石台。

站在石台上,老者看看四周,呵呵笑了起來:「英雄台……哈哈,老朽我終於也上了英雄台了。」

言語間卻是帶著無盡唏噓的意思。

唐劫看看老頭這樣子,想了想終忍不住問道:「敢問前輩是……」

那老者這才如夢初醒,笑道:「到是忘了介紹。老夫血戰堂羅涵真。」

聽到羅涵真這名字,唐劫心中也是一驚:「原來是血河真人!」

這血河真人羅涵真在洗月派頗富盛名,而最出名的就是他殺人之多。

據說這位血河真人手下的修者亡魂少說已有上千之數。

上千之數聽起來正常,可象這樣的修者只要有個千分之一,剩下的就都是死人了。

因此這位血河真人至少在殺戮方面,就是真君都未必比得上。

不過這到不是因為他殘忍嗜殺的緣故,而是因為他的位置——他是血戰堂的第一副堂主。

羅涵真其人實力極強,據說曾參與過十九天魁的爭奪,卻最終負於血戰堂堂主蕭可博,從那天起他甘於副位,成為蕭可博的第一副堂主。

按照洗月派的一向慣例,第一副堂主實事,從這天起,這位血戰堂第一副堂主便領著堂下弟子四處征戰。

在這大治之世里,他是洗月派中少有的大部分時間都在征戰中度過的修者,血戰堂又是戰部三大堂的主戰堂,數百年征戰,有此戰績自不足奇。這還是他自恃身份,對普通弟子不屑動手的結果。

正因此,唐劫一戰殺獸煉門弟子上百才會如此轟動,這樣的戰績無論放在哪個門派都屬輝煌。

這刻聽到來者是血河真人,唐劫已是肅然其敬:「秘堂弟子唐劫,見過羅堂主!」

羅涵真揮了揮手:「我知道你,要說風頭,最近幾年你的風頭還勝於我。看來我洗月派未來之棟樑里,除衛高辰,沈正波,華子依,蕭淑秋,北滄寒那幾個外,要不了多久便又要加個你了。」

唐劫忙道:「堂主厚愛,唐劫愧不敢當!」

羅涵真說的幾個,都是洗月派目前聲名最盛的弟子,北滄寒在其中也不過是墊底人物,如彭耀龍,戚少名等人更是沒資格進入。羅涵真竟然說自己與他們並列,連唐劫一時都覺得惶恐。

羅涵真淡淡道:「年輕人謙虛些是好事,過謙便是虛偽了。這能進到這水月洞天的,哪個不是能人所不能方才得來的資格?若入了水月洞天,還無信心展露頭腳,也未免過於無自信了些。」

唐劫霍然警醒,肅然道:「堂主說的是,唐劫定當努力奮發,向更高目標邁進。」

「如此才對嘛。」羅涵真點了點頭:「對了,這水月洞天你來了多久?」

唐劫回答:「來了有三十二日。」

「三十二日……不算長,我聽說你外出十年,積累貢獻,當可支撐一段時間。」

「弟子積貢獻三萬三千百點,可在水月洞天逗留一百一十日,如今尚剩七十八日。」

「七十八天……」羅涵真背負著手想了想,問:「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以爾資質在這七十八日中當可再進一層,何不繼續努力,每天和牆上這些東西磨甚嘴皮子?這些個東西,看看也便罷了,用於借鑒足矣,過於深研反忽略己身,不為正道。」

唐劫苦笑:「非是弟子不想,只是我已入三枯。」

已入三枯?

羅涵真這才注意到唐劫頭上那一縷白髮。

「原來是這樣……」羅涵真搖了搖頭笑道:「是我老眼昏花了,竟然連這都沒注意到。難怪你就此止步了,看來是沒自信能在剩下的時間裡,突破三枯了。」

唐劫回答:「先前的資源都用於突破開識了,要過三枯終是力有未逮,故而停於此地鑽研先輩遺澤,打算有所領悟後再繼續登山,也許能有所助力,到那時能攀多高就攀多高吧。」

羅涵真哈哈笑了聲:「你小子到也想得開。既然你已在鏡壁前參悟二十餘日,我看該參的你也都參過了,不如就繼續上峰吧。這半山的風光雖好,終不及高處。有些東西,你莫要看他寫得好看,也不過一時熱鬧……我問你,你可有興趣與我一起繼續共攀水月峰?」

與你一起繼續共攀水月峰?

唐劫有些稀罕地看了羅涵真一眼。

如果自己沒記錯的話,剛才這上台階的最後一步還是自己拉他上來的。

最重要的是,如果他沒記錯的話,羅涵真應該是天心巔峰,化魂期修者。

在他這個境界,再進一步已是無比艱難。

雖然說洗月派從未規定到了多少修為就不可以進水月洞天,但是水月洞天本身的布置,就相當於告訴所有人,等級低的好進,等階高的,進了也沒多大用。

比如他羅涵真就是如此,以他化魂期的修為,要想再上層樓,那便是紫府了。

這意味著羅涵真幾無進步可能,也就代表著沒可能登頂。

因此對絕大部分人而言,修為到這一步,進水月洞天已沒什麼意思了。

當然,如果不考慮登頂,只是在這洞中呼吸一下濃郁靈氣,那還是沒問題的。不過對以十年百年為單位計算的真人們而言,這幾十天的時間,也真心沒多大意思。

唐劫不知道他是怎麼從山腳下一步步走到五百米英雄台的,或許他真的也有突破與提升,但是以他的實力,其突破幅度必然有限,五百米英雄台只怕就是他的極限。

羅涵真看出他心中所想,笑呵呵道:「怎麼?覺得我老頭子沒什麼前進可能,真就上不去了?」

唐劫訕笑道:「弟子豈敢……」

他話未說完,羅涵真已向著那台階走去。

一步跨出,正在那石階上,又哪裡有絲毫先前的力有未逮的狀況了。

唐劫怔住,羅涵真已轉回身來:「怎麼?還要我拉你嗎?」

唐劫這才如夢初醒,忙過來踏上石階,剛上來忽又停下,道:「請前輩稍等片刻。」

「恩?」羅涵真回頭看他。

只見唐劫已走向鏡壁,一指落在那鏡壁上,竟是開始書寫起來。

羅涵真見此,也不催他,只是笑嘻嘻看著。

過了好一會兒,唐劫書寫完畢,這才回到羅涵真身邊。

羅涵真問他:「寫了什麼?」

唐劫答道:「弟子不才,寫了一段關於自身對道的感悟。」

「已經有所悟道了嗎?」羅涵真點點頭:「不錯,不錯。」

說著已自轉過身,朝山上去了,唐劫忙跟於其後。

從五百米往上,來自水月洞天的阻力又大了許多,壓力已不再始於下方,而是無所不在。這壓力使得修者在登山時不得不全力運行體內靈氣以抵抗,一方面恢複更加艱難,一方面卻也是無時無刻的不在修鍊。

這也是為什麼唐劫之前沒有上去的緣故,因為一旦上去,那不管他願不願意,他都再次進入了修鍊狀態,且再無法停止。而以他三枯劫的狀況,越修鍊越倒退,在五百米以上時間越長越不利自己,因此才選擇先在英雄台上逗留,直到最後時刻再發起衝擊。

當然,早些上去也有好處,就是更多時間的修鍊可以讓突破三枯劫變得更快一些,哪怕不能在這水月洞天突破,回去之後需要經歷的波折也會減少。

或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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