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猶豫的當口,又一名弟子的死訊傳來。
常銘心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長嘆一聲道:「事已至此,也惟有用此法了。」
說著他取出一個法螺吹了一下。
這法螺一吹,海中所有弟子均得了訊息,一起向空中飛去。
常銘心看到,上百弟子,如今已只剩半數了。
哀嘆一聲道:「唐劫狡猾,你們不用再追了。」
「什麼?」眾弟子大驚。
常銘心揮揮手道:「接下來的事還是交給我吧,你們全部讓到一邊。」
他說著重新舉起手中長劍,口中已開始念念有辭,竟是某種施法前的準備。
在那無數法印變換中,常銘心腳下靈環漸漲,如一個光圈閃爍出強烈光輝。
這光圈愈演愈烈,竟開始不斷地向外擴大,漸漸瀰漫了整片海面。
所有人都已明白,能夠讓天心真人以如此漫長的時間施展的法術,只怕會是石破天驚的一擊。
又過了好一會兒功夫,終於,常銘心完成了這個法術前的所有準備,身體竟然不由自主的顫了一下,顯然是負擔極重的結果。
下一刻常銘心將長劍往空中一指,喝道:「萬劍千重山,落!」
隨著他一聲暴喝,他手中法劍驟放出萬道光華。
真真正正的數以萬計的光華,每一道光華在這刻都凝聚成一道劍意向著海底落去,發出嗖嗖的破海飛空聲,如暴雨擊打海面般掀起一片怒海狂濤。
瘋狂的劍雨在一瞬間覆蓋了整片海面,目光所及之區域,盡為劍光打擊之所。
不僅如此,當它們深入到海底時還會發生轟隆隆的爆炸。
一片又一片,不間斷的炸裂將海浪從底往上推起,於是數以千百計的浪峰轟然湧起,整個海域竟因此形成一片半真空地帶。
然而攻擊並未結束。
這僅僅是第一波。
天空中高懸的法劍就象是一個太陽,不斷的放出光與熱,而每一道光在出現之後皆會變位法劍。
於是海域之上,無盡劍雨就這樣落下,其磅礴恢弘之氣勢看得人心驚膽寒。
只有在這一刻,人們才明白修者之力移山填海到底是什麼意思。
在無勁劍潮轟擊下,海峰居高不下,仿如一座山從海中矗立起。
而這海域中的所有一切,在這不停歇的攻擊中已盡數被絞為粉碎,炸成塵埃。
天空中雷聲轟鳴,卻及不上這怒濤狂卷之威,天地威勢在這人力雄風下竟然出現了敗退之跡。
又過了好一會兒。
天空中的法劍發出啪的一聲脆響。
四分五裂。
隨著法劍的破碎,劍光消散,劍潮終止,海峰退下。
一切終於又恢複了平靜。
這時常銘心的臉色一變,陡的變得慘白無比,身形一晃竟險些沒從空中跌下去。
好在旁邊一名弟子及時扶住他,關切道:「真人!」
「我沒事,只是強行施法,受到些反噬,將養些日子便好了,只可惜了我那千絕劍。」常銘心看中空中跌落的法劍殘骸,依依不捨道。
此時一眾弟子看得心驚亦心喜。
有人更是笑道:「這一次那唐劫該死了吧?」
旁邊人介面:「如此天威,就算是同為真人都未必抗得住,何況他小小唐劫。」
「只可惜了那鎮封石碑,不知還在不在。」
常銘心聽到,說:「在我劍山之下,唐劫的芥子袋多半是保不住了,不過石碑神物,當不會有損。你們可下去搜尋一番,若能找到石碑,當可證明唐劫已死。至於屍體嘛……」
常銘心搖了搖頭,在他的萬劍山之下,可不會有什麼全屍,連殘骸都難見到。
「是!」一眾弟子紛紛答應著三度向海中飛去,惟有一人未走,卻是先前扶常銘心的弟子,道:「真人現天威,此時正是虛弱之刻。若有敵來襲,多半不便。我留在這裡陪伴真人吧。」
大家鬨笑:「這時候哪裡會有敵人。」
不過他既這麼說了,大家到也不好說什麼。
有聰明的意識到他多半是有心接近真人,拉近關係,心中大悔,但是已被搶了先,再想轉頭已是來不及。
這刻一眾弟子紛紛入水,常銘心嘆息一聲:「這唐劫,一個人害死我獸煉門近百弟子,真是百死不足贖其罪。可惜他死無全屍,不然必要把他千刀萬剮方才解恨。」
一想到因為此子,自己這趟的任務也算失敗了,在獸煉門中地位也必定降低,常銘心就恨得牙痒痒。
「真人莫要動怒了。對了,弟子自幼學得一些按摩之法,可通筋舒絡,活血益氣,也許能為真人緩解些疲憊。」那弟子回答。
常銘心想了想也便同意了。
一雙手按在他背上,輕輕推拿著,一股靈氣順著手掌滲入體內,輕柔卻不暴力,讓人說不出的舒服。
常銘心被按的身心舒泰,從未想過人間還有此享受,滿意道:「你到是個心靈手巧的,對了你叫什麼名字,是哪一堂下?」
身後弟子回答:「我也不知道啊。」
「你說什麼?」常銘先是一楞,隨即心中警兆大起,猛地向前衝去。
就在他前沖的同時,一道金光已擦著他的脖子掠過,以毫釐之差未能砍到。
不過那按在背上的手掌擊出的一股洪流常銘心卻再未能躲過。
雄渾的力潮沿著他的經絡湧入,在他體內炸開,一個恐怖的大洞已在他背上形成,並如蛛網般輻射各處。
「嗷!」
常銘心仰天發出他自成為真人以來從未有過的痛苦嘶嚎。
最要命的是,背部這一下重創,打斷了他的中樞,令他短時間再無法使用任何法術。
此人也當真悍勇,即便是在這種情況下,他竟然還能反擊。
尖聲狂嘯里,常銘心右手食指尖已冒出一道劍氣。
這劍氣是他一生精修所煉,以血肉之氣亦可成形。
身體在前沖,右手劍氣已回切身後偷襲者。
下一刻一道金光閃過,常銘心的劍氣竟然被切斷,余勢不減繼續前退,正斬在他半條手臂上,於是一道血泉飛揚而起。
「啊!」常銘心再度感到一陣撕心裂肺的痛,他的一隻手臂竟然沒了。
在一把金色短刃的攻擊下。
此時他終於可以迴轉身來。
然後他看到,陽光下,那清秀弟子的面容漸漸變化,竟然生成了另一副面孔。
「唐劫!」常銘心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一刻他終於明白了。
這個混蛋,他竟然擁有變化他人相貌的能力!
在殺死一名獸煉門弟子後,唐劫就剝去了對方的衣衫,等的就是這一刻。
當獸煉門弟子第二次出海時,唐劫就意識到,接下來的攻擊很可能是自己無力應對的,所以他立刻變化成對方的樣子混入人群,來到常銘心的身邊。
他看到了常銘心那翻江蹈海的攻擊,也看到了他事後的削弱。
一個原本不曾存在的計畫因此浮上心頭。
刺殺天心——在沒有本體出手的情況下!
一擊斬掉常銘心的右臂,唐劫已撲了上去。
面對天心級的對手,他很清楚哪怕對方已身受重創,又力竭寶毀,也不是可以輕視的。
所以完全沒有廢話,著著都是搶攻。
一拳碎其脈!
一刀斷其臂!
接著又是一指,點向常銘心的額頭。
裂玉指!
與此同時,常銘心也嗷的狂叫起來。這一次長嘯卻是呼叫援兵,通知所有獸煉門弟子回援。
同時他左手微揚,又是一道劍氣生出,同樣刺向唐劫。
這一劍因為他受傷緣故,無論劍法,劍意,劍威,劍勢,都存在了太多問題,太多破綻,太多缺陷!
即便是唐劫也有太多方法可躲,可破,可敵之。
但他統統沒有選擇。
他迎著那一道劍光衝上,裂玉指遙對劍尖。
以硬碰硬,速戰速決!
指芒與劍光相對,碰撞出一片驚人光華。
氣劍在裂玉指下消散,唐劫指尖也炸成一片血肉模糊。
可是血肉猶在,裂玉指就還在。
它逆著劍勢衝鋒,正點在常銘心的左手上,指尖放出一片驚人光華,常銘心的左手砰然炸開。
就在左手炸裂的同時,常銘心斷裂的手腕處竟然又射出一道劍光,與裂玉指撞在一起。
洶湧劍光中,唐劫的左手食指炸裂,常銘心的氣劍也再度消散。唐劫中指再點,一連四指按在常銘心手臂上,常銘心的左臂終於也炸裂開來,作為代價,唐劫的左手已是一片血肉模糊,一根食指更是徹底不見。
他卻不在乎,右手刀再度斬出,削向常銘心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