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我自逍遙乘風去 第四十七章 天意

永歲山,天年峰。

這裡是永歲山區最中心的一處山峰,由此向四方望去,雲海裊裊,林海森森,周邊景色盡收眼底。

過去的一個月,每天清晨,唐劫就這樣在峰頭上守著,憑空遠眺。可惜任他領悟洞察,卻終不能將這整片的山區皆入眼中,就連伊伊發動所有植物,也一無所得。

近月時光轉瞬即逝,唐劫的希望也越來越小。

這一天,唐劫依舊坐在峰頭遠眺,不見任何動靜。

他輕輕嘆息一聲。

伊伊拉著唐劫的衣角說:「哥哥,我們找不到寶兒了,對嗎?」

「也許吧。」唐劫回答:「但也可能某一天,它會自己突然出現在我們面前。」

「你覺得它還活著?」

「我相信他還活著。」

伊伊低下頭不說話了。

好一會兒,小姑娘突然咬牙道:「都怪那個衛家主,要不是他,寶兒也不會不見,要不我們去把衛家滅了吧!」

唐劫掐掐伊伊的臉蛋:「小丫頭,殺氣別那麼重。衛家於我有恩,我可不能因此就對衛家下手。」

「難道這事就這麼算了嗎?」

唐劫淡淡道:「算不算的,老天自有公斷。」

「老天?老天能有什麼公斷?」伊伊不解。

唐劫卻只是淡淡道:「伊伊你回一趟蒼龍府,放出消息,就說我唐劫因愛寵失蹤,生死不明,導致心灰意冷,無意再理凡間瑣事。當然,我唐劫依然是衛家的人,若是事涉衛家生死,我還是會出頭。」

「啊?」伊伊吃驚地看向唐劫。

她不理解這種情況為什麼唐劫還要這麼做,唐劫卻道:「記住我說的話,到了蒼龍府,一字不漏的轉述給所有人聽,要讓靈州大部分修者,家族,都知道此事,明白了嗎?」

伊伊獃獃點頭。

唐劫繼續道:「做好此事,你就去一趟石城。我聽說太太之母年事已高,命不久長,就算用了延年益壽丹也沒用。你去那裡看看,老人家還能支撐多久。若還能支持些時日,就去一趟少華山,找元陽派掌門,就說我唐劫代老太太求一顆續命丹,至於價錢好說,他要多少,給他便是,不夠的話就先欠著。」

伊伊不解:「續命丹雖可續命,卻終解不得困厄,不過拖延時日,價錢卻不便宜。衛家如此對你,你還這麼幫他們?」

「你照做就是。」唐劫依舊是那不閑不淡的樣子:「第三件事,我和牧毅有一月之約,你做好此事後回洗月學院,見到牧毅,告訴他這裡發生的事,不用隱瞞,然後就回來。」

「只是說這裡發生的事,其他不用說?」

「對,其他什麼都不用說。」

「那然後呢?」伊伊怔怔看唐劫。

「然後……」唐劫低語了一句:「然後就看天意了。」

這一天,伊伊離開了天年峰,惟留唐劫繼續在山中尋找。

這一找又是一個多月,唐劫最終什麼也沒找到,只得離去。

他離開的時候,小虎還在地下溶洞中沉睡;夕殘痕離開衛府已有月余;洗月派在一眾弟子的斡旋下,終於完成最後的統計,並確認唐劫等人貢獻,唐劫之名再度傳遍,兩千萬靈錢獎勵也隨之傳遍文心南北。

與之相對應的,是一則不那麼好的小道消息傳出。

有人說,唐劫和衛府鬧翻了。

理由就是唐劫公然宣稱不理民間事——這不理民間事的最大受害者,無疑就是衛府。

有消息靈通者更是言辭鑿鑿,說唐劫之所以如此,是因為當初衛府援救不力所至。唐劫心有不滿,卻又不願就此反目成仇,落下背主罵名,故只得消極處事。

事情說的有鼻子有眼,弄得衛府也有些人心惶惶。

衛丹柏勃然大怒,道:「荒謬!且不論真假,就算是真的,沒有他唐劫,衛府也還有我兒天沖,他可是觀日峰真傳!再說了,唐劫入學八年,何曾問過衛府中諸事?反倒是諸般要求到是不少,我衛府又何曾虧待於他?所謂不再理會一說,純屬莫名其妙,他是根本就沒理過!衛府的買賣,可都是自己做下來的!」

這話說的沒錯,唐劫的確沒為衛府的買賣做過什麼事,如衛天志吳幸還參與了家族的經營,唐劫卻是連十年學期都未滿,就算滿了將來也是要入洗月派,更不可能為家族做事了。

問題是有些人的價值,天生不是通過做事來體現的。

唐劫的價值是怎樣的,唐劫自己也不知道,他的看法註定有其局限性,或誇大,或縮小,皆有可能。

正因此,他選擇交給天意去做決定,就讓事實自己來衡量一切。

……

玉華派。

韓天機在大殿正中閉目打坐,身前還立著一名年輕弟子。

「事情已經確認了?」他頭也不揚地問。

那玉華弟子回道:「已確認,傳出消息的是個小姑娘,從其相貌言談看,應當就是唐公子身邊的那個伊伊。另外我們也已買通了衛府的好幾名下人,證實唐劫愛寵失蹤一事,確有其事,衛府在此事上也的確行動不力。」

在韓天機左手處坐著一名宮裝美婦,這刻也介面道。「不過最重要的是,直到前幾日,唐劫還停留永歲山區不去,離我玉華派就隔了兩個山頭,這卻是鐵打的事實。若無此事,他當不會如此。」

她叫袁巧君,是韓天機的妻子,也是玉華派三天心之一。

「唔。」韓天機輕唔了一聲,摸著下巴卻不知在想些什麼。

他右手旁的一名中年男子道:「不知掌門師兄為何如此關注此事,左右不過是唐劫與所屬家族鬧了些不開心,聽其言行,雖有消極之意,卻終究還是心掛衛家的,故而有言,若事涉衛家生死,他依舊會出頭。」

聽到這話,韓天機嘿嘿笑了起來:「若真有如此簡單到好了。」

那中年男子忙問:「難道師兄以為,此事還別有隱情?」

韓天機已悠然道:「若真是消極退避,那為何還要四處宣揚?左師弟你若無心門派事務,是直接找個地方歸隱?還是四處喊著,恨不得全天下包括邱舒予石凈齋他們都知道,我玉華派又將少一個天心了?」

左師弟獃滯無言,韓天機又補充了一句:「對了,通知的時候還不忘喊一句:只要不事涉玉華派生死,諸事與我無關。」

那中年美婦已捂嘴輕笑:「說起來,現在的石門派,也還是存在著呢。」

名存實亡,那也是存!

左師弟恍然大悟:「原來唐劫這是在為衛家引禍啊!」

「引禍到也未必。」韓天機卻又搖了搖頭:「衛家到底只是凡人家族,不是修仙門派。修者以實力為先,故動輒生死相見。凡人以錢財為重,故買賣紛爭不絕。」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到也沒什麼了。」左師弟不屑道,他身為修者,自然對凡俗金銀不屑一顧。

「正常情況下,是沒什麼。」韓天機笑咪咪地說。

「恩?掌門師兄這是何意?」左師弟不解地看韓天機。

韓天機卻不回答,只是看看自己的妻子:「巧君曾養過愛犬,這愛寵之心你最明了,不妨說與師弟聽聽。」

袁巧君白了丈夫一眼,意態慵懶地回答:「有什麼可說的,當年爹爹一心修鍊,無暇陪我,我一人深處山中,無聊寂寞。是你那日送我幼犬一隻,讓我養活。從那時起,我便視此犬如性命,取名珍兒,平日里從不離身,有見嗜吃狗肉者,亦痛恨欲絕。」

那左師弟入門晚,不知袁巧君還有這等事,驚訝道:「師姐竟愛狗若斯,連別人吃狗肉都要管?怪不得你生平從不吃狗肉。」

袁巧君白了他一眼:「你不養狗,不懂養狗人的心。」

那左師弟悲憤欲絕:「你不吃狗肉,不知狗肉之鮮美啊!」

袁巧君立時瞪眼,還是韓天機攔阻:「莫扯遠了。」

袁巧君這才休了氣,道:「奈何珍兒只是凡犬,壽命有限,任我為它用盡靈藥,也不過是活了三十載,最終死去。」

一隻普通狗一般也不過就是活十歲左右,左師弟聽說讓一條狗活到三十歲,好比讓人增壽到三百歲,也不知她糟蹋了多少靈藥才能做到此步,心中唏噓,口卻不敢言。

袁巧君繼續道:「珍兒死後,我傷心多日,從那時起就再不願養狗,心灰意冷下,反倒悟了我派無生念,實力突飛猛進。」

左師弟聽說她竟然因狗明法,只覺得人生一片灰暗,世道艱難,人不如狗。

還是韓天機把話題扯回正途:「說這個,不過是想讓你知道,唐劫因衛丹柏丟失愛虎,其心中多半是極憤怒的。當你明白了這種感情後,對他做的許多事,怕就能夠有所理解了。」

左師弟若有所悟:「師兄的意思是……」

韓天機回答:「唐劫出身於衛家,受恩於衛家,雖然他也曾有過回報,卻畢竟還是衛家的人。不管他的回報怎樣厚,不管衛丹柏的表現怎樣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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