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我自逍遙乘風去 第十六章 作賊者心虛

「你說什麼?」

石門派大殿內,石凈齋一雙大眼幾乎突出了眼眶,虎視耽耽的瞪著梁興榜。

「剛得到的消息,有人在鎮子里賣晶化沙蠶。」梁興邦只能把話再重複一遍。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石凈齋的嗓門幾乎要衝破天際。

「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不知是從哪來的小子,突然間就冒出來說要賣晶化沙蠶。」

「可確認過了?」旁邊的玉婉娘也急忙問,晶化沙蠶一事非同小可,由不得大家不緊張。

梁興邦回答:「老丁確認過了,的確是晶化沙蠶,不過比一般的稍微小了些,應當是使用過的。」

「能確認來歷嗎?」玉婉娘接著問。

這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彷彿拷問一般,所幸梁興邦自己也心亂如麻,無心計較這些,只是搖頭道:

「不能。那少年在亮過沙蠶之後即行離去,說是什麼鋪子里的夥計太過傲慢,他心裡有氣,就不願意賣給我們,由於發生爭吵,不少人知道了此事。」

「豎子誤我!」石凈齋身上陡然爆發出一股驚人力量,若是那店夥計在這,估計只這一股氣勢就能把他生生震死,嚇死!

玉婉娘更是花容失色:「這下麻煩了。好端端的怎麼會發生這種事?那沙蠶產地早就被我們控制住,現在更是已經挖光所有了,怎麼還會有一隻流落在外?又或根本不是礦里出來的,純屬巧合?」

石凈齋瞪了玉婉娘一眼:「這根本不是關鍵,關鍵是不管沙蠶從哪兒出來的,只要永歲山有沙蠶的消息一傳出去,麻煩就必然接踵而來。想想洗月派吧,如果讓他們知道這事,會是什麼樣子?」

一想到被洗月派得知消息的結果,三位長老就同時恐慌起來。

這就是角度不同帶來的認識不同了。

對於唐劫來說,他不僅要有發現,還要有證據,而對於三位長老而言,哪怕只是沙蠶的流言都會讓他們覺得距離懸崖只有一步之遙。

也正是這種差異,使得三人接下來的反應完全被唐劫料中。

梁興邦已說道:「現在的首要問題是堵住消息,不能使知道的人再多下去了。」

「怎麼堵?」玉婉娘問。

梁興邦與石凈齋對視一眼,突然同時做了個手起刀落的手勢。

玉婉娘心中一震:「全殺了?」

肥肥胖胖看起來一貫向個居家和事佬的梁興邦臉色一沉回答:「不然還能怎麼辦?事急從權,已經由不得這麼多了。」

「屠戮鎮民,你打算怎麼對外交代?知者眾多,難以分辨,你們又怎麼堵住悠悠之口?」

石凈齋冷冷借口:「何需交代?此乃馬賊所為。至於怎麼堵法?白日里沙蠶之事剛剛流傳,晚上就有馬賊入鎮劫掠。由此可見禍事起因,為免再遭禍事,哪怕有倖存者,沙蠶之事亦要三緘其口,否則就是對鎮民生命之不負責,甚至我石門派都可藉此公然制止流言繼續禍害鎮上。」

玉婉娘的心顫了顫:「二位師兄三思啊!這可是數百條人命,你們這樣做對得起我們修仙者的身份嗎?」

「修仙修仙,就是說在修成仙之前,我們首先還是人啊!」石凈齋語重心長地回答。

人性本惡!

梁興邦則介面:「師妹也不必覺得會髒了自己的手,此事不需要你我出面,讓下面的人來做就可以了。」

玉婉娘冷冷道:「不是自己親手殺的,你就覺得無愧於心了嗎?」

石凈齋哼聲:「婦人之仁!大丈夫行事,本就當剛猛果決,區區凡人性命,算得了什麼?玉婉娘,我告訴你,危局當前,莫說數百鎮民,就是數千數萬,我也下得手,且照樣無愧於心,不違本意!」

「你!」玉婉娘狠狠瞪了他一眼:「你不是人!」

「那你最好記住,你和我們這兩個不是人的傢伙也是一夥的!」石凈齋不客氣回答:「隱瞞晶化沙蠶一事,有你一份,出了漏子,你我皆需擔當!」

玉婉娘氣的再不想理他。

還是梁興邦勸解道:「自己人莫要吵了,別忘記除了鎮民之外,還有一人才是禍根!」

「是了,那個少年。」玉婉娘眼中一亮:「必須除掉此人,否則若讓他到了蒼龍府,則後患無窮,我們總不能把蒼龍府的人也殺光吧?」

這一次,玉婉娘卻是率先提出殺人滅口了。

如果沒有那少年肇事,也不會有現在石門派的麻煩,玉婉娘對此人卻是恨之入骨的。

「既如此,那就是沒異議了?那好,依我看就讓呂東來負責吧。」梁興邦道。

「呂東?」玉婉娘愕然。

這呂東是永歲山一帶的一個幫派頭領,同時也是石門派的外門弟子,專門負責處理一些石門派見不得光的事,因此和石門派的關係也很少有人知道。不過這人長年在外,無論實力,心性,忠誠其實都算不得上上之選。冒充馬賊屠鎮也好,追殺黑衣少年也罷,並不是小事,為什麼要讓這個人來負責?

再轉念一想,玉婉娘就明白了梁興邦的意思。很顯然梁興邦是打算把呂東也一起幹掉了,如此才能做到死無對證。

石凈齋嘿嘿笑道:「如此甚好。」

玉婉娘嘆了口氣:「這事你們決定吧,我就不管了,我去找唐劫。」

說著就向外走。

「你找唐劫幹什麼?」梁興邦和石凈齋同時緊張起來。

玉婉娘沒好氣道:「怎麼?疑神疑鬼的,還怕我去告密不成?我找他自然是為了把他拖在石門峰上。因為那該死的金家,唐劫滯留不去,這個時候總不能讓他跑到鎮上去吧。」

兩人這才鬆口氣。

「另外……」玉婉娘猶豫了一下,道:「我總覺得這事有些不對,想看看和唐劫有沒有關係,又或他已經知道些什麼。」

雖然那天晚上以酒相試,已經證實了唐劫不可能有發現,但這刻出了這樣的事,也就由不得玉婉娘不忐忑。

兩人覺得有道理,便乾脆和玉婉娘一起來到唐劫的住所,卻被告知唐劫去了洗月派分堂找張太虛下棋去了——等收帳的日子很無聊,唐劫悠閑的到處找樂子。

三人便去了鎮上找張太虛,見了張太虛卻被告知唐劫輸了兩把心情不好,出去散心了。石凈齋問去了哪裡,張太虛白眼一翻回答我怎麼知道,我們修仙中人閑雲野鶴四處遊盪,那修為高的一日萬里不在話下,他唐劫若不怕累著自己,現在都能到黎國了。說這話時看石凈齋的眼神就象看個白痴,石凈齋也知道自己情急之下智商有些下降,只能跺跺腳離去。

與此同時,通往蒼龍府的一片山林中,夕殘痕背著包裹,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他依然穿著那身黑衣,遮臉的斗笠已然取下,身旁則還跟著小虎寶兒。

聚寶鎮上亮過晶化沙蠶後,夕殘痕就一路向蒼龍府進發。

從聚寶鎮到蒼龍府,一路步行大約為三天路程,夕殤月已於此前到達衛府,但是夕殘痕的路,卻註定比妹妹艱難與兇險得多。

石門派是不會讓他輕鬆到達蒼龍府的,追殺幾乎是無懸念的事。唯一的問題只在於夕殘痕能在這追殺下支撐多久,是幾天?還是頭天晚上都沒過,就死在路上?

沒人知道答案,就連唐劫也無法斷言。

同樣的緣故,也沒人知道夕殘痕在這壓力下需要堅持多久,因為這一切都取決於唐劫,夕殘痕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唐劫做完自己想做的事前活下去!

巨大的生死壓力前,少年的神情卻依然淡定。

對於他來說,這些又算得了什麼?

礦洞中一次次冒險取礦,哪一次不是行走在死亡的懸崖邊上?能夠活到現在,本來就是個奇蹟。

沒有唐劫,在礦洞門前他就已經死在那石門弟子的飛劍下。相比那段黑暗的歲月,唐劫至少給了他人生,給了他希望,對於剛剛擺脫極度困苦境地的少年而言,這已經是一種幸福了。

陰暗的密林崎嶇難行,夕殘痕頭也不回的走著,直至天近黃昏,才找了顆樹藤處坐下,從包裹處取出乾糧,一口一口地吃著,順手又拿出一大塊鮮肉,對小虎道:「寶兒,過來!」

小虎看看他,往地上一坐,理都不理。

夕殘痕又喊了一聲:「給你好吃的啊。」

小虎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卻是依舊不理會,對那塊鮮肉竟是完全看不上的樣子。

看它這樣,夕殘痕嘆了口氣。

唐劫雖然把小虎交給他,讓小虎保護夕殘痕,不過身為妖虎,寶兒的架子卻是極大。別看它沒開智,卻也知道看人下菜,如衛天沖,侍夢都是修者,要說這些人指揮它,那還說得過去一些。夕殘痕不過一個凡人,有什麼資格對自己呼來喚去?就算它聽唐劫的保護這小子,也不過是自發行為,不代表就受它擺布。

想用鮮肉勾引自己?也太小看虎了。

這幾天夕殘痕想盡辦法討好小虎,寶兒卻都是不理不睬,弄得夕殘痕也極無奈。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