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雲深不知處 第四十四章 醉酒

刷!

血泉飛濺。

一名天神宮弟子在鮮血噴涌中落下擂台,身體晃了晃,卻僥倖未死。他蹣跚著步子回到自己位置上,來到一名上師身前跪下:「學子無能,未能擊敗對手。」

那上師只是恩了一聲,卻未處罰他,只讓他下去休息了。

隨著一場場戰鬥下來,大家也漸漸明白了這場比賽的規則。

力戰不敵,可以告負,不戰而退,堅決不許。

這是一種精神,便如亮劍。

兩大門派互為死敵,可死不可辱,可負不可棄,這就是上師們需要學子明白的。

歷時一天的戰鬥,天神宮與七絕門學子的死拼成為焦點。

鮮血在這裡激揚,殺意在這裡肆虐,仇恨在這裡宣洩,鬥志在這裡激揚。

雲無極,牧毅,蕭文,林忘,方適野,兩派的優秀學子輪流登場,上演著屬於自己的輝煌。不過真正的殺戮並不屬於他們,就如人們熟知的那樣,精彩的戰鬥通常只存在於水平接近者之間,殺戮也是一樣。越是實力接近者,廝殺就越是慘烈,死亡率也就越高。

當二十場比賽全部接束時,天神宮七絕門兩派已幾乎是人人挂彩。

其中天神宮勝十二場負八場,戰死六人,重傷三人,輕傷五人。七絕門勝八場,戰死九人,重傷四人,輕傷三人,雙方各付出慘重代價。純以實力論,卻還是天神宮的人更勝一籌。

「就這麼一下子死了十五個人?這就完了?」衛天沖喃喃道。

他對今天這場廝殺沒有半點心理準備,以至於當殺戮來到時,也全無抵抗能力。看著那鮮血流淌,看著那生命流逝,心中也自震撼。

唐劫並不怪他,事實上這刻象衛天沖這樣的學子還不少。

他們到底還只是學子,一天沒有離開學院,對於「殘酷」這個詞的理解就都只流於紙面與想像中。

而今天,就是上師們提前為大家上的一課,讓他們看到這世界脈脈溫情的背後,那隱藏著的殘忍。

「當然沒完。死去的人還會有替補,繼承前人的積分繼續奮鬥。」唐劫回答。

「你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衛天沖艱難道。

唐劫笑笑補充:「唔,那些活下來的學子則繼承仇恨繼續敵視,如果說以前的仇恨只流於紙面,那麼現在,這種仇恨就是切身體會了。」

「你是說……」衛天沖看看唐劫。

唐劫悠然道:「這些活下來的人里,未來總有一些人可能會成為門派內的中流砥柱,但他們不會忘記今天的仇恨,更不會允許門下的弟子忘記。到那時他們也會通過種種手段安排類似的血拚,進一步激化和製造新的矛盾,使仇恨代代相傳,非到一方死絕,絕不放棄。」

衛天沖聽得全身顫抖:「那豈不是永無寧日?豈不是在有意製造仇恨?」

「是啊,本來就是這樣。」唐劫笑道:「你以為仇恨是什麼?仇恨是利劍,它傷害你,讓你痛苦;但它也是力量,給你支撐,讓你堅持,讓你奮鬥;它更是毒品,讓你渴望它,依賴它,離不開它;它更是工具,一種廉價而好用的工具……」

衛天沖不懂毒品的意思,但他至少明白了唐劫說話的大部分含義。

他有心再問,唐劫卻似已知道他要問什麼,拍拍他道:「別犯傻,明白歸明白,有些事該做還得做。成為工具不是恥辱,為了達成所需,就算是玉門八九轉的天才,該被利用時也得乖乖被人利用……只要別被人利用一輩子就行。」

衛天沖好奇誰家天才這麼不值錢,甘心被當工具,但想想今天台上天神七絕兩派出來的好幾名學子都是八轉以上的天才,便再無言以對。

他不知道,此時唐劫所指的,卻根本不是台上那些人。

在和衛天沖說過後,唐劫起身,向後排那些觀戰的學子走去,柳紅煙,書名揚,侍夢等人都坐於此處。今日賽事已完,大家正要散去,唐劫走過來,站到柳書二人身邊道:「名揚,你等一下,我有事和你說。」

書名揚一楞:「什麼事?」

唐劫與他並肩而行,低聲道:「今天的戰鬥,你也看到了。」

「恩。」

「如無意外,那麼接下來千情宗和天涯海閣,洗月派和獸煉門之間,也將有一場生死搏殺。這不是比賽,名揚,是生死之拼。」唐劫面色沉重道。

「我明白,還好你的對手不算太強。」書名揚點頭道。

「我擔心的不是自己。」唐劫搖頭道:「是君揚。他的對手是赫連虎,這個傢伙的實力你也看到了。」

昨天加今天,唐劫已看到赫連虎兩次出手。

尤其是今天,天神宮對七絕門的同時,天涯海閣與獸煉門也進行了激烈的戰鬥,而最為精彩的一場,就是藍玉與赫連虎之爭。

二十場戰鬥,天涯海閣依然以七勝十三負敗北,但是在最關鍵的天才戰上,藍玉卻打敗了赫連虎。

是役,赫連虎也發揮出了自己的實力,這名獸煉門排位第一的學子確實不負其名,自身實力強悍不說,更擁有三隻開智下品的煉虎。與唐劫的伊伊和小虎不同,煉獸是獸煉門實力的組成部分,因此是可以帶上場的,一如衛天沖的傀儡。唐劫的小虎和伊伊卻不可以。

藍玉雖然獲勝,卻也勝得極為艱難,就連自己也受了些傷。

正因此洗月派的每個人都看得出來,蔡君揚絕無任何可能贏赫連虎。不提他那三隻下品妖虎,就是他自身表現出的戰力,都足以與蔡君揚一爭短長。

這刻唐劫這麼說,書名揚也嘆息一聲:「是啊,此人實力極強,君揚……他是沒什麼希望的。」

唐劫嘆了口氣道:「問題是君揚的性子太倔了。你也知道,他向來信奉寧戰死也不投降的。雖然他什麼都沒說,但剛才我和他坐一起,看到他眼神里那股火焰……他很興奮。」

「你的意思是……」

「我想你勸勸他,讓他別這麼衝動。與赫連虎的戰鬥,敗了也沒關係,儘力就好。當發現事不可違時,儘快脫離戰鬥,以求自保。從今天的戰鬥中可以看出,兩派仇恨再烈,也不至於從台上追殺到台下。」

「為什麼是我?」書名揚驚奇。

「可能是因為你胸懷天下吧。」唐劫笑道:「象我這樣為求上位無所不用其極的人,告訴他活著才是硬道理,估計是沒什麼效果的。非得你這樣的人出馬,讓他明白,不管有多大的抱負,都得活人來實現,他或許會聽上一聽。」

「你就不怕我支持他?」書名揚問。

「你不會。」唐劫搖頭。

「哦?為什麼?」書名揚好奇問。

「因為你其實不是那樣的人。」唐劫笑咪咪回答。

……

書名揚終究同意了唐劫的請求,兩人一起去見蔡君揚。

此時蔡君揚正在紅梅城的一家酒樓喝酒,看到兩人進來,揚聲道:「要是勸我放棄,就趁早閉嘴。」

還沒說出的話就被蔡君揚堵在肚子里,兩人不由一起搖頭苦笑。

唐劫沒好氣道:「我說你小子幹嘛這麼死倔?人生有起有落,輸一場很了不起嗎?」

蔡君揚搖搖頭:「輸,我沒什麼輸不起。但是不全力以赴的戰一場就認輸,我做不到!他赫連虎再強,想讓我就這麼棄劍投降都不行。」

說著他拍拍胸口:「唐劫,我知道你是好意。可你還記得我昨天和藍玉的戰鬥嗎?那個傢伙為了害我,不惜以境界威壓來震懾我,要不是當時有你提醒,我只怕心志早已被奪,從此再難振作。現在沒人要壓我了,怎麼我們自己還要壓自己不成?此戰,我蔡君揚可以輸,甚至可以死,但就是不能主動放棄!」

說著蔡君揚一拍桌子,震得桌上酒水飛濺。

「得,你心裡比誰都明白,看來我們說什麼都是白搭。」唐劫搖頭嘆氣。

蔡君揚已道:「你們不勸我,我們就還是好朋友。」

「是,看著你死。」書名揚也沒好氣回答。

「現在還說這些幹什麼,既然勸不動,那便不勸了,來,喝酒!」唐劫竟是輕易就放棄了,捧著酒碗喝道。

「對嘛,這才是好兄弟!」蔡君揚哈哈大笑著舉起酒碗。

三人就這麼你一口我一口喝著。

酒越喝越多,氣氛卻越喝越硬。

漸漸地,三個人的臉色都泛起紅潮,一個個都有些搖搖晃晃,每個人都有著自己的心事。

終於,唐劫率先按捺不住站了起來,一拍桌子道:「他赫連虎再強,就沒點能贏他的機會?老子還不信這個邪了,我還非要幫君揚拿下這一戰不可!」

說著他轉身大步向外面走去。

「你去哪兒?」書名揚問。

「你們別管我,先喝著,我去去就來!」唐劫大踏步地下樓。

書名揚忙站起來道:「我看他是喝多了,君揚我們走,看著他,別讓他惹出什麼事端。」

蔡君揚醉眼惺忪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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