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恰同學少年 第七十九章 赴死

時值春季,江河化凍,正是商路暢通時節。

西風古道上,商賈旅者如織。

一支商隊正從遠方緩緩而來,車上掛著三面旗。

一面上書一個黎字的大旗,代表這是萬泉城黎家商行的車隊。

一面畫著一隻威武雄獅的三角旗,代表著是由城內雄獅鏢局負責押運的車隊。

最當中的一面銀月旗,正是洗月派的標誌,它代表著此商行運的洗月派的貨物。

王魁鍾坐在頭前的大車上,目光警惕地看著四周。

一名年輕的趟子手許是渴了,離了位置跑後車去討水,正被王魁鍾看到,大手一指就喝罵起來:「水生你個瓜娃子,又在那兒偷懶,還不回你的位置上好好待著去!」

叫水生的小子悻悻退了幾步,回到第二輛車旁,扶著刀柄嘟囔:「又沒啥事,那麼瞎咧咧顯他能耐。押這洗月的鏢最是無趣,誰敢劫洗月派的貨?」

旁邊一個老趟子手兜手給水生一個耳刮子:「閉嘴,臭小子。這洗月派的鏢可是局主走了多少路子才從黎家那裡討來的,別人想接都接不到呢,你卻還嫌無趣?你當真碰上劫鏢的是好玩的嗎?那都是要腦袋的事!這洗月派的貨是沒人敢動,可咱雄獅鏢局的威風不能墮了。再者一路山迢水遠,就算沒有盜匪,少不得還有些不開眼的山精野怪。都把招子放亮著,越是沒風險的買賣,越是不能做砸嘍,否則都沒好果子吃!」

「知道了。」

見那後生吃憋,王魁鍾滿意地點點頭,想還是老人可靠,喊了一聲:「老劉,再往前就是十八溝了。你帶幾個小的去拜山,再找個人放放趟子。」

「知道了,二當家的。」老趟子手應了一聲,已開始安排人手。

幾名趟子手上了馬,正準備沖前為鏢局趟路,突見前方煙塵滾滾,從煙塵中衝出一彪人馬,約有十餘騎,個個黑衣勁裝,竟是向著這邊直衝而來。

王魁鍾心中一緊,想不會這麼遭吧?

他心中還抱著幻想,對老趟子手使了個眼色,老趟子手心中明白,已到道:「車隊往邊上靠,可能是過道的!」

同時手中卻已緊握刀柄,小心看著那遠方出現的一群人。

那一群人馬轉眼間已飈沖至近,絲毫沒有減速的意思,竟是筆直地朝著車隊衝來。

老趟子手一個翻身站在馬上,已放聲叫道:「雄獅鏢局押貨,路經寶地,不知是哪位當家的主事……」

他話未說完,只見那一飈人馬已急沖而至,為首者只是揚了下手,一道光芒閃過,隨後就見老趟子手晃了下身子,接著一顆人頭已衝天飛起,脖腔如噴泉般湧出一股血泉。

那人頭在空中翻滾著,正落入王魁鍾懷中,驚得王魁鍾一下跳了起來:「是修者!」

剛才那一下他看得清楚,分明是修者才能使用的術法。

王魁鍾大叫:「諸位仙家,這是洗月派的貨……」

「要的就是洗月派!」一個冰冷聲音響起:「殺,一個不留!」

隨著這令人絕望的聲音響起,風中已呼嘯出一片凜冽殺聲。

那十幾名黑衣勁裝的漢子,就這麼筆直地向著車隊撞去,在一瞬間激揚出燦爛血光。

「不!」王魁鍾大喊著,眼前這些人,不僅要貨,更要命!

他從腰間抽出刀來,對著當前衝來的黑衣人砍去,發出生命中最絕望的吶喊:「老子和你們拼了!」

那黑衣人只是輕哼一聲,也不見他閃避,就這麼策馬從王魁鐘的身邊衝過,這位雄獅鏢局二當家的身體突然晃了晃,隨即炸成無數血肉碎塊,飄落古道。

只是眨眼之間,這一車隊二十餘人,連保鏢帶夥計,已被殺了個乾乾淨淨。

看到這一幕,唐劫怒視顧長青:「只是搶個盒子而已,至於要這麼大肆殺戮嗎?」

顧長青揮了揮手,那十餘名鷹堂下屬已在車隊翻箱倒櫃地找了起來。

隨後顧長青才緩緩道:「第一,雖然知道洗月學院的貨都由黎家商行運送,但我們不知道是哪支車隊,在找到東西之前,不能讓他們知道我們的目的。全部殺掉,可以讓他們誤以為我們在報復。第二,我也不放心你。誰知道你安排的逃亡計畫是不是就和這商行有關呢?如果是那樣,多半就有強人混跡其中,上來就施殺手,也可逼出潛藏的危險,免了被偷襲暗算的可能。如果你要怪,那就怪自己不該寄運東西,拖累了別人吧。」

「你殺人,卻想把髒水潑到我身上?」唐劫冷笑。

「本來就是你拖人下水。」顧長青傲然回答:「你若真有良知,又何必將無辜之人牽扯進來。」

「你放屁!」唐劫對著顧長青唾了一口:「你們這套歪理,我見得多了。明明是自己作惡,卻非要把責任往別人身上推,彷彿別人就該任你們為所欲為,只要稍加努力,就是拉人下水,荒謬之極!是,我承認我做這些的確可能拖累無辜,但我從未主動想害任何人去死,只是努力求存!若因我活著而導致一批人死亡,我便該去死,那豈不是所有結了仇的君子都該自殺,以免累及無辜?把自己放在極惡立場,然後指責任何一個心懷正義之人,只要有一絲為己之心,就是害人之輩,正是你們這幫惡徒的慣用伎倆。可惜,那對我沒用。我唐劫從沒想過做為善天下的聖人,只是也不想喪心病狂到如斯地步,不管你如何污衊,都改變不了你是個冷血,殘忍的凶暴之徒這一事實!」

「找死!」顧長青面色一冷,猛地一巴掌扇了過去,正打在唐劫臉上。

唐劫嘴一張,對著顧長青吐出一口血痰,卻是被顧長青一閃頭避過。

此時那些黑衣人翻箱倒櫃,一路搜查過來,最終一人回覆:「鷹主,沒有找到。」

「讓潛伏的暗堂弟子全部行動起來,繼續查找別的車隊!」顧長青已下令。

「可是鷹主,這樣很容易暴露他們!」一名鷹堂手下急道。

「為了神宮大業,必要的犧牲總是需要的。」顧長青淡淡道。

唐劫立刻譏諷道:「那到是,你們不也剛被天神宮犧牲了嗎?」

這話一出,所有鷹堂下屬立時面色一黯。

劫持唐劫一事出來後,洗月派固然是立刻對鷹堂發起突襲,同時也不忘派人向天神宮興師問罪。

對於此事,天神宮自然是有所準備的,立刻宣布顧長青等人為天神宮叛逆,與顧長青劃清界限,並向洗月派做出賠償。

這本是天神宮早已準備好的應對之策,當然只是明面上的交代,而對於鷹堂中人來說,只要他們回到莫丘,自然也會被當成英雄對待。

但這一切都是建立在能夠拿回兵鑒的基礎上的。

如果拿不回來,那麼棄子就真的只能是棄子了。

這一點,無論顧長青還是其他人,全部心中有數。

這刻唐劫的話,正戳中了大家的心事,顧長青面色一板,突然間手起刀落,一刀斬向唐劫左臂。

這一刀快捷如電兇狠異常,只一擊便將唐劫的整支手臂都砍了下來,痛得唐劫幾乎要暈過去。

顧長青這才冷冷道:「牙尖嘴利又有何用,這是你今天該交的份子。」

說斷手就斷手,顧長青行事雷霆果決,毫不猶豫,這刻已有弟子迅速將唐劫的手臂剁碎,重施故伎撒了出去。

唐劫疼的聲音都顫抖了,卻還在笑:「行啊,我等你明天砍我一條腿。有種的你現在就砍,不過我怕你來不及啊。」

顧長青面色微變,驟然轉身對著身後草叢打出一道金光。

金光沒入叢中,只聽一聲慘呼,一名路人打扮的男子已跌出草叢,頸間已被打出一個大洞。

只是就在他倒下的同時,手中一抹銀光直衝天際,在天空中炸開,竟化成一彎銀月,與天空中一輪金日形成交相輝映之姿。

這一幕落在鷹堂弟子的眼中,卻是齊齊色變,有人已叫道:「月舞長空,是洗月派的哨探!」

隨著這月光升起,遠處已響起一聲嘹亮呼嘯。

這嘯聲中氣十足,聲動八方,由遠及近高速襲來,顯然是附近有強者在回應這邊的呼喚了。

顧長青低喝一聲:「走!」

眾人紛紛上馬,正要離開,卻聽唐劫懶洋洋說道:「喂,你們誰扶我上馬啊?」

「你自己不會上?」顧長青怒道,一回頭卻看到唐劫正指著自己那條鮮血淋漓的斷臂冷笑。

顧長青呆了呆,衝過來抓住唐劫往一名鷹堂手下的馬背後一放:「抱緊他,敢鬆手就是死!」

「知道。」唐劫回答:「不過今天我還有一隻胳膊能抱他,明天你砍我一條腿,就只能讓人抱著跑路了。」

顧長青一滯,唐劫已嘿嘿笑道:「我等著你明天取我的腿,要是願意,你也可以現在就取!」

說著已哈哈大笑起來。

明明是他被砍了胳膊,這刻勝利者卻彷彿是他。

那鷹堂的弟子恨不得揍他一頓,就聽後方嘯聲越來越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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