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120章 合謀

「這還要問?」周懷軒將身子往後靠在紫檀木的扶手椅背上,雙手交握在身前,唇邊帶著一抹淺笑,似乎是譏誚的弧度,但也可能是慣有的淡然:「上一次您賜酒的時候,難道不知道嗎?」

夏昭帝皺了眉頭道:「還是跟周江氏有關?」

周江氏便是周老夫人,周懷軒的祖母。

「她是罪魁禍首。」周懷軒淡淡地道。

如果不是周老夫人一意孤行,硬是要將有了身孕的越氏塞給周承宗做妾,這一切,也許不是這樣的結果。

但是不管怎樣,三房對大房的覬覦是不會因此停止的。

夏昭帝聽明白了周懷軒的弦外之音,眉頭越發蹙得緊了,喃喃地道:「那周懷禮,豈不是跟吳國公沒有什麼關係?」

本來周懷禮是吳少奶奶的嫡長子,但是越姨娘跟周三爺的事情一出,他就從吳國公府嫡親的外孫,變成了名義上的外孫。

跟以前實在是差的太遠。

因為他現在成了越姨娘的兒子,吳三奶奶便是他嫡母。

嫡母的娘家,才是他們這些庶子庶女的外家。

妾室的娘家是不作數的,甚至都不算是親戚。

「吳老爺子做了一輩子生意,就這筆賠得最慘。」周懷軒唇邊的笑意一閃而逝,狹長幽深的雙眸眯了起來,意味深長地道:「聖上,雖然我們神將府分了府。但是祖父還在,二房、三房依然是神將府中人。您還能給懷禮一品驃騎大將軍的位置,這份優容。實在是讓我們感激涕零。雖肝腦塗地,不能報聖上大恩一二。」

夏昭帝也笑,雙手扶著龍椅的兩邊扶手,慢條斯理地道:「是啊,朕也覺著不妥。你們神將府已經掌握了大夏一半的兵權,現在周懷禮的一品驃騎大將軍,幾乎是掌了另一半的兵權。不行。實在是不行啊……」

兩人相視而笑。

周懷軒往前微微躬身頷首道:「聖上明鑒。人不是一生下來就有野心的。」頓了頓,周懷軒抬頭看著夏昭帝。「人的野心,都是一步步慣出來的。名不正,則言不順。所以要讓人信服,必須得先正名。」

夏昭帝垂下眼眸。把玩著手裡的墨玉鎮紙,點頭道:「有道理。讓朕好好想想,你先下去吧。」

周懷軒起身告辭離去。

夏昭帝在御書房坐了一會兒,琢磨著周懷軒剛才的話,又想到周懷禮剛剛開疆拓土,為大夏立下汗馬功勞,軍功卓著。

在兵部和大夏軍中享有很高的聲望。

就算要給他降職,也不是能說降就降的,必須要等待一個最佳時機。找到一個有力的理由……

夏昭帝起身,走到自己放奏摺的書架前,找到跟周懷禮北征有關的卷宗。拿回書案上仔細翻看。

雖然其中有貓膩,但是對於這樣大的一場戰役來說,這些貓膩,其實也不算什麼。

周懷禮不是周老夫人那樣的內宅婦人,不是他想怎樣就能怎樣的。

一旦處置不好,有些人就要趁機發難了。那豈不是得不償失?

夏昭帝闔上卷宗,閉目養了一回神。又在琢磨周懷軒今日說的話,正在愣神間,一個內侍輕手輕腳走進來,有些尷尬地道:「聖上……」

「何事?」夏昭帝也不睜眼,靠在椅背上問道。

「……神將府今日分府,咱們的人……也都被遣出來了。」

「哦?」夏昭帝睜開眼睛:「都被趕出來了?」

那內侍堆著笑道:「差不多吧。」頓了頓,又道:「神將府真厲害。這一下怕不得成鐵桶一般,針插不進,水潑不進了……」

夏昭帝在神將府是有自己的人手的。

他沒想到周懷軒接著分府的事,居然把外面的人安插在神將府的釘子一一都給拔除了!

「這小子,拔別人的也就罷了,居然把朕的釘子也給拔了,以後朕要知道思顏的消息,該怎麼辦?」夏昭帝心裡有些不滿,但是又知道這樣能最大限度地保證盛思顏和阿寶的安全,明白他這樣做,是有理由的,又生不起氣來:「神將府的情形如何?」

內侍呈上來秘報:「這是最後一份了。以後就沒有了。」

因為人都被趕出來了。

夏昭帝「嗯」了一聲,伸手接過來,同時讓內侍下去了,他一個人坐在御書房看這些秘報。

當翻到最近的一天,也就是昨天的時候,夏昭帝的眼睛猛地睜大了。

他捧著秘報的雙手抖了起來,心中的怒氣完全不可遏制!

「……你的身世,說不定還不如我這野種……」

這句話如同榔頭一樣砸得夏昭帝暈頭轉向,鼻子一酸,差一點流出淚來。

他這一世,做了皇帝,在天下人看來,已經是了無遺憾了吧?

不,其實做皇帝,並非他所願。

他這一生,最想要的,已經永遠離他而去。

他能做的,只是在回憶中度過他的餘生,同時,盡他所能,護持他們的孩兒……

夏昭帝雙手顫抖著放下秘報,深吸一口氣。

他和她的女兒,被人指著鼻子這樣辱罵,他這個做爹的,還有什麼臉做皇帝?——真是笑話!

夏昭帝正當盛怒之時,有內侍在門外通傳:「聖上,蔣侯爺和蔣家老祖宗帶著……珊大姑娘求見。」

夏珊已經被剝奪了公主的稱號,出宮跟著王毅興去了。

怎麼又跟蔣家人在一起了?

夏昭帝按捺住怒氣,將秘報放回小箱子里鎖起來,道:「宣。」

蔣家老祖宗手邊帶著一個明媚漂亮的小姑娘走了進來。蔣侯爺跟在她們後面一步之遠的地方。

「聖上萬安。」蔣家老祖宗躬身跟夏昭帝行禮。

夏珊跟著行禮:「聖上萬安。」

夏昭帝點點頭:「你們來了。賜坐。」

蔣侯爺跟著行了禮,也坐了下來。

夏昭帝雙手放在面前的書案上,笑著問道:「蔣老夫人最近可好?」

蔣家老祖宗拄著拐杖站起來回道:「回聖上的話,老身托聖上和先貴妃娘娘的洪福,身子尚可。」

夏昭帝笑著讓她坐下:「蔣老夫人不必多禮,坐下說話。」

夏珊坐在蔣老夫人身邊。孺慕地看著夏昭帝,道:「父皇。您一向可好?」

夏昭帝看了她一眼,問道:「你怎麼跟蔣老夫人在一起?你不是跟你二舅住在相府?」

夏珊忙站起來道:「回父皇的話,過兩天是蔣家老祖宗壽辰,珊兒在江南得老祖宗照料長大。於情於理,都要為老祖宗盡一份心,正好老祖宗今天去相府要接我去蔣侯府住幾天,因此我就求了二舅,今天跟著老祖宗去蔣侯府,要給老祖宗念經誦佛祈福呢。」又道:「二舅也是同意了的,不然我不能去。」

夏昭帝容色稍霽,頷首道:「記得惜福報恩,是好事。要修心養性。不要和以前一樣莽莽撞撞,儘是闖禍。」

「不會的。」蔣家老祖宗忙笑道:「珊珊極懂事。小小年紀,就在王相府里操持內務,比一般的大姑娘還強呢。如今王相府里總算是井井有條了,也真不容易呢。」

「哦?」夏昭帝很是驚訝。他把這女兒奪去封號,送出宮,是為了給她個教訓。不要以為什麼都是她應得的,忘了自己的本份。

沒想到她在王毅興府上居然住的如魚得水。

夏昭帝笑道:「那就好。多學點東西總是好的。身為女子。管家的活兒是不能丟的。」

「謝父皇誇獎。」夏珊喜笑顏開,笑著屈膝行禮。

蔣家老祖宗跟著笑了一回,又道:「不過,珊兒漸漸大了,王相府里沒有女眷,恐照應不周,因此老身才想著把珊兒接到我身邊住幾天。」

夏珊一愣,飛快地睃了蔣家老祖宗一眼,心下暗忖老祖宗這是什麼意思?

夏昭帝也不動聲色看著蔣家老祖宗問道:「蔣老夫人,毅興是珊兒的嫡親舅舅,所謂見舅如見娘,有她親二舅照應,不必沒有關係的女子照應好嗎?」

夏珊明白過來,很是緊張地看了看蔣家老祖宗,又看了看夏昭帝,暗道莫不是老祖宗要給二舅找個二舅母了?那可怎麼辦?

蔣家老祖宗笑道:「王相自然是行事滴水不漏的。但是王相這樣的年紀,也該談婚論嫁了。老身斗膽,想給王相做媒,不知道聖上覺得如何?」

蔣家老祖宗知道,如果要說動王毅興娶親,就得先說服夏昭帝。

本來蔣家老祖宗是不敢貿然向夏昭帝開口的。

但是蔣四娘出嫁的時候受辱,夏昭帝勃然大怒,連神將府的面子都削,還開了大朝會,專門申飭神將府的男人,實在是給了蔣家天大的面子!

蔣家老祖宗也是從那時候起,知道了聖上還是個極孝順念舊的人。

單從這一件事就可以看出來,蔣家的臉面,在聖上心裡是非常重要的。

有了這個鋪墊,當他們昨天是周懷禮的一品驃騎將軍府恭喜喬遷之喜的時候,蔣四娘悄悄向蔣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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