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長老微微一笑,身形微晃,如同一尾滑不留手的泥鰍一樣,居然脫離了周懷軒手掌的桎梏,從他手下輕輕鬆鬆滑開。
周懷軒立即追上,左手長鞭跟著甩了過來,比他的身體還要迅速,又一次將大長老纏入他長鞭的範圍之內。
這一次大長老沒有再動。
他立在周懷軒長鞭繞成的圈子中心,雙手輕舉,左手如同撫琴一樣行雲流水般往外伸展,右手卻五指蜷起而後彈開,一些細微到肉眼看不見的粉末往周懷軒面上散去。
周懷軒眼神一凝,微側頭避過,順勢轉身,左手長鞭收回,再往後猛抽過去。
大長老卻又微微一笑,身形再次閃動,已經出現在背過身的周懷軒對面,如影隨形,竟像是避都避不開一樣。
周懷軒見躲不開,立即決定不再閃避。
長鞭往前,同時他的身影也跟著長鞭的方向往大長老站立的地方直撲過去!
大長老微覺驚詫,倒是也沒有慌亂,依然是左手做撫琴狀,右手再次連揮,將手上暗藏的細微粉末撒了出去。
那是他們墮民特有的藥粉,普通人只要吸入一點點,立刻喪失行動能力,嚴重的話,可以馬上休克。
可是周懷軒這一次是打定主意不去理會,他只屏住呼吸,一點都沒有閃避,對著大長老撲了過去,再次扼住他的咽喉!
這一次,他手上用了巧勁,只打算如果大長老再次企圖滑開,他就不客氣了……
但是這一次,大長老並沒有滑開,而是高挑了一邊的眉毛。詫異地開口道:「你吸入了我們的青鹼粉居然沒事?」
周懷軒握緊他的咽喉,也淡淡地道:「你被我扼住喉嚨,居然還能說話……」
大長老笑了笑。「說話不一定要喉嚨。」
周懷軒警惕地盯著他,眼神不善地眯了起來。
此時本來已經快要到黎明時分。
校場的天色卻越來越黑。越來越暗。
天上的雲層越發密集厚重,雲層背後似乎還傳來隱隱的雷聲轟隆。
五月初的天氣,已經越來越熱,但是近來京城卻沒有下過一場雨,於是這熱里更增了一份燥,讓人心情都跟著煩躁起來。
四大執事和二長老、三長老這時都圍了過來,將周懷軒和大長老圍在中間。
「周懷軒,快放了我們大長老!」雷執事忙說道。企圖解圍。
畢竟他們來神將府,並不是真的要興師動眾來找周懷軒麻煩的。
周懷軒看著大長老笑眯眯的樣子,眉頭皺了皺。
「我輸了。周懷軒少年英雄,著實厲害。」大長老笑眯眯地說道。
周懷軒怔了怔,鬆開手:「承讓。」
他感覺不到大長老的敵意,也看出了對方的試探之意。
大長老摸了摸脖子,輕輕咳嗽兩聲,看著周懷軒莞爾道:「你的手勁真是不小,行動更是迅速得可以跟我們墮民中最強的好手相提並論。」
周懷軒沒有說話。只是揚眉看著他。
「我剛才手勢變幻中,給你下了三七二十一種毒。」大長老話鋒一轉,伸出手。「能讓我看看你是不是中毒了?」
這是要給周懷軒把脈。
墮民的醫術也相當了得,當年盛老爺子還曾經跟墮民的大祭司切磋過醫術。
周懷軒忙深吸一口氣,見自己胸中並無阻滯,氣息運轉正常,並不像中毒的樣子,搖頭道:「應該沒有。」
「讓我看看。」大長老有些不放心。
周懷軒不肯把手腕給他。
他也是習武之人,從來不會輕易把自己的手腕遞給對方。
再說對方是友是敵還不清楚,他怎麼會將自己的要害送到對方手裡?
見周懷軒就是不動彈,大長老輕嘆一聲。「那算了,我就多等一等。看看你有什麼不適。」
周懷軒轉身就走:「你們慢慢等。」
「……我們遠道而來。你就是這樣做主人的?當年好歹你在我們那裡還住過七八年。」大長老笑著繼續說道,居然打起了感情牌。
周懷軒的腳步頓了頓,轉身回頭,淡淡地道:「你們這是上門做客?將我的人打成這樣,你說是跟我敘舊?」
「不試一試,怎麼知道你還是不是當初那個周懷軒。」大長老意味深長地道,慢慢走到周懷軒面前,對他微微頷首:「我現在代我們的人向你道歉。」
周懷軒一怔。
非但不追究他殺墮民公主白婉的責任,反而還要紆尊降貴,向他道歉?
周懷軒眯了眯眼,往大長老身後掃了一眼。
墮民的四大執事,還有兩個長老看傻了眼。
自從大祭司去世,大長老就成了墮民事實上的領袖。
被無數墮民奉若神明的大長老,居然對一個普通人道歉?!
「好吧,扯平了。」周懷軒點點頭,不想跟他們繼續打交道。
「請我們去你的外書房喝杯茶總行吧?」大長老笑嘻嘻地道:「既然你還是那個周懷軒,有些話,我們不得不說。」
周懷軒想了想:「到底有什麼事?」
大長老盯著周懷軒的面色,輕聲道:「……實不相瞞,我們的人在你這裡,發現了一點跟我們墮民神殿有關的氣息。或者說,是跟大祭司有關的氣息。」
周懷軒全身幾不可察的一震。
「我們是懷著敬意而來,請給我們一個機會。」大長老面色一肅,將右手放在左胸,對周懷軒也行了一個大禮。
雷執事跟周懷軒更熟一些。
看著大長老對周懷軒格外看重的樣子,雷執事忙道:「周懷軒,你就算不信我們,也該信我們大長老。」
「我們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失去了……」大長老回頭,看了看遠處陰沉的天色。
天色已經漸漸亮了,陰雲密閉的天空似乎跟大家隔得很近。
一重重雲彩就跟壓在大家頭頂一樣。
三位長老和四個執事都是可以在陽光下行走的人。他們倒是不畏天光。
一向殺伐決斷的周懷軒頭一次猶豫起來。
他有些拿不定主意。
「你不用猶豫,我們絕對不會傷害你在意的人,或者東西。——我以父之名發誓。若是我們有害心,定教我們墮民受萬世沉淪之苦!」大長老再一次躬身低頭說道。
「大長老!」兩位長老和四個執事一齊叫了起來。對大長老的態度十分不解。
墮民一向很遵守諾言,特別是他們發過誓之後。
周懷軒心裡也一直有些疑慮,需要從大長老那裡得到解決,所以考慮再三,他還是點點頭:「既如此,就試一試。——跟我來。」
周懷軒帶著墮民的三位長老和四大執事去了他的外書房。
這七個人穿著打扮跟大夏皇朝的人沒有兩樣,只是膚色略白一些。眼窩略深一些,眼中隱有蔚藍之色,但是不仔細看,是看不出來的。
周懷軒帶著這些人進去,神將府的守衛自然會放行。
來到周懷軒的外書房門口,大長老卻對另外兩個長老和四個執事道:「你們守在外頭。」
這六個人忙躬身應是,對大長老言聽計從。
周懷軒沒有在意,就帶著大長老一個人進了自己的書房裡面的屋子。
外間的大門被緊緊關上,一點動靜都傳不出去。
兩人分了賓主坐定。
大長老便開門見山地道:「上一次我們的人在這裡聞到了神殿的氣息,特別是大祭司的氣息。」
周懷軒垂眸。吹了吹手裡的茶盞冒出來的熱氣:「你們的神殿已毀,大祭司很久前就去世了。——大長老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大祭司是去世了。」大長老吁一口氣:「神殿也毀了,但是有些東西,卻跟他們息息相關,沾染了神殿和大祭司的氣息,所以我們能感覺到它們。——我們一直在找它們。」
「他們?找誰?」周懷軒淡淡問道。
大長老又深吸幾口氣,在周懷軒的書房四處看了看,沉吟道:「……它們在這個屋子出現過。」
周懷軒心裡一動,默不作聲地放下手中的茶盞。抬眸看著大長老。
「大祭司身邊的一隻小寵物。還有,我們的聖物。」大長老的聲音有幾分傷感。
這些事情。周懷軒已經在紫琉璃展現的幻境里見過了,當然知道大長老指的是什麼。
但是因為紫琉璃跟鄭素馨的聯繫。周懷軒不確定大長老到底會幫誰。
在敵我難分的情況下,他寧願先保持沉默,等把事情搞清楚之後再下決斷也不遲。
「大祭司的小寵物?」周懷軒臉上露出奇異的神色。
大長老點點頭:「是一隻很聰慧的小刺蝟,大祭司叫它——阿財。」
「阿財是狗的名字。」周懷軒淡淡說道。
大長老莞爾:「我們以前也這樣說,但是大祭司功參造化,知道得比我們多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