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思顏「嗯」了一聲,柔聲對薏仁道:「你去梧竹居跟三嬸說一聲,就說我昨兒回來晚了,著了涼,要吃藥,如果去了三嬸的院子,把三嬸過上就不好了,讓她有事跟娘說,不用找我。」
這也是表示如今大房的主事人是馮氏,吳三奶奶有事要商議,應該直接找馮氏。
如果是清遠堂的事,對不起,盛思顏現在還不想被她隨傳隨到。
人與人之間的相處,從一開始建立的模式是最為重要。
如果一開始就退讓,那後面肯定會一步退,步步退。
盛思顏不想給吳三奶奶這個錯覺。
不管是誰理家,嫡長房的尊嚴需要他們自己來維護。
如果自己先跪下來,就別怪別人讓你磕頭。
薏仁從來不質疑盛思顏的決定,忙應了,轉身去梧竹居回話。
……
王毅興負手站在自己的宅子前面,打量著這熟悉的門樓和院落,臉上的笑容溫文和煦。
身後站著他的手下、僕役和奴婢,還有一家關姓商戶的家主關德眾。
他的神情沒有絲毫變化,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昨天在這裡,用最殘酷的手段,斬斷了自己心中最後的牽絆,同時也將他心中最柔軟的地方連血帶肉,血淋淋地都剜了下來。
不對自己狠,他做不到對別人狠。
只有對自己狠了之後,他才能真正面對這個現實:他永遠失去了她……
一個他一直不肯正視,一直用酒麻痹自己的現實。
來路已逝,不可再追。
去路茫茫,遠不可測。
但是不管前路是榮耀還是黯淡,都不會再有她陪在身旁。
既然如此。他走什麼樣的路,成為什麼樣的人,誰又管得著?又關誰的事?!
從今以後。他的命運只屬於他自己!
王毅興淡淡一笑,溫潤如玉的眼底多了一絲難以覺察的狠戾。
「……這宅子。以後就是你的了。」他轉頭,看著關德眾說道。
關德眾是個精瘦精瘦的細竹竿,臉上儘是風霜,看上去不止五十多歲。
「王大人,這宅子,您真的只要十萬兩銀子?這個地方,寸土寸金,依我們家的身份。拿十萬兩金子也買不到啊……」他笑著說道,很是趨奉王毅興。
王毅興笑了笑,道:「也別這麼說。這宅子其實不大,地段確實不錯,但是你們一大家子,確實在這裡住不下。以後這裡,就改成會館,加上一個花園子,不用住人。」
「好好好!王大人真是高!這裡改成會館,比只住人要好多了!」關德眾忙翹起大拇指。誇讚王毅興。
王毅興點點頭:「客氣客氣。」又道:「我的東西都已經搬走了。這宅子里如果還有人,不關我的事。你自己看著處置。」說著,他翻身上了馬,帶著自己的人離去。
自從盛國公府跟神將府定親之後,王毅興就給自己在外面置了一所新宅子。
但是他一直捨不得搬走,只想一直住在離她近一些的地方。
現在她終於嫁了,離開了盛國公府,他也該離去了。
王毅興走入自己七進的大宅。
「二爺回來了。」
「二爺回來了。」
下人僕役在門前恭恭敬敬迎著他。
他點點頭:「我叫的人都來了嗎?」
「來了,都在外書房候著。」他的小廝恭恭敬敬說道。
王毅興走向自己書房。頎長的身姿翩然若謫仙。
「王公子。」看見他進來,那些人都站了起來迎他。
「坐。」王毅興揮揮手。坐到了書案後頭,拿起上面的冊子看。
一一看完之後。他將冊子放下,在心裡暗暗盤算。
他面前放著的,是牛家這些年積累起來的所有產業。
一共有七七四十九家,遍布大夏皇朝的五州十三道,當然,主要產業都在京城和江南的蔣州。
牛家這些年雖然主要是幫昭王經營他的產業,但是他們借這個機會,這些年也給他們自己家累積了可觀的財富。
大夏皇朝第一皇商的名稱,可不是白叫的。
不過他們也不想想,若不是有他王毅興為他們在昭王面前一路轉圜,給他們很多機會,這份好差事怎麼會落到他們頭上?
呵呵,現在翅膀硬了,就想飛了,連他的主意都敢打,縱容他們家的那個蠢女,竟敢把手伸到他最心愛的女人身上……
王毅興握緊拳頭。
他知道自己最大的弱點,就是優柔寡斷。
就像這一次對付牛家,他從知道是牛小葉揭穿盛思顏身世的時候,就開始動手準備了,可是過了這麼久,他都一直沒法最後下狠手。
因為他知道,他一下手,牛家全族就完了。
他對牛大朋還是有幾分香火情的。
誰知道昨天牛大朋和牛小葉的作態,終於徹底打消了他最後的顧慮,也讓他永遠割捨了「優柔寡斷」……
他需要那樣的痛楚和屈辱永遠提醒他曾經犯過的錯。
「你們調查得怎樣了?」王毅興眼眸都不抬,淡淡問道。
那些人互相看了看,嘆息道:「大人,您真是明察秋毫。這牛家,果然打著為王爺經營的旗號,其實中飽私囊,不僅把王爺的產業慢慢蠶食,佔為己有,還野心大的很,把手伸向了軍中……」
「哦?」王毅興抬眸:「軍中?跟神將府有關?」
「呃,不是。」一個人搖搖頭:「是吳國公府。以前大夏的軍需供應,是吳國公府操持。但是最近,吳國公府突然分了一部分軍需給牛家供應。這對咱們很是不利……」
王毅興皺了皺眉,一副為難的樣子。
心裡卻在微微地笑。
這就是他給牛家挖的最大的坑。
如果要整死牛家,光奪去產業,打回赤貧是不夠的。而是要用更厲害的手段。
而讓牛家插手大夏的軍需供應,才是一步真正能釘死牛家的棋。
因為陛下最忌諱昭王插手軍中事務。
牛家跟昭王的關係一旦暴露,陛下就可以給昭王定一個插手軍需。圖謀不軌的罪名,將昭王拿下。
當然。對於王毅興來說,他是不會讓陛下有機會知道牛家和昭王的關係的。
因為他的目的是牛家,不是昭王。
但是昭王和太皇太后卻必須知道,牛家已經有了首鼠兩端的心思。——就算沒有,他說有,就是有!
只有將昭王處於這樣的險境,才能讓昭王和太皇太后震怒,不可能再留下牛家……
這步棋險嗎?
很險。一個不小心,昭王和他都會翻船。
但是險又如何?
不險中求勝,怎能體現他王毅興脫胎換骨的手段?
「馬上動手!將王爺的所有產業都接過來,上在關家名下。」王毅興果斷拍板。
光這一個「插手軍需」的罪名,牛家人不死也要脫層皮!
王毅興冷笑:「記得要連根拔起。我要牛家,一敗塗地,一無所有,一個不留!」
……
車水衚衕的牛家大宅里。
牛小葉嬌羞地跟牛大朋說了自己和王毅興的事。
牛大朋大喜,搓著手道:「果真?你真的已經是毅興的人了?!你這妮子。昨天你一個字都不說,我還以為沒成呢……不枉你大哥昨天喝了這麼多酒,還辛辛苦苦裝醉啊哈哈哈哈……」
他笑得十分歡暢。
隨著他們牛家的財富越來越多。牛大朋考慮的東西也越來越多,已經和以前的心態截然不同。
他知道,他們現在的地位雖高,但卻是無本之木,建在流沙上面的城堡,一個大浪打來,很快就會被毀得乾乾淨淨。
以前他覺得牛小葉攀不上王毅興,但是隨著他們家的實力越來越強大,他開始覺得。也不是配不上。
所以也明裡暗裡為牛小葉製造了許多機會。
就像昨天特意帶著牛小葉去陪王毅興喝酒,都是存了一份不可告人的心思的。
「不過小葉。你這樣做不了正妻……」牛大朋又擔心起這個問題。
牛小葉撇了撇嘴:「我本來就做不了正妻。再說我也不在乎。只要能跟著王二哥。我做妾也心甘情願。」
牛大朋背著手在屋裡走了幾圈:「也是,就先做二房。等以後生了兒子,大哥一定保證毅興的正室妻子都要對你服服帖帖!」
「大哥!可是你說的哦!你也知道,只有我好了,牛家才能好!以後你外甥就靠你了!」牛小葉說著,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似乎已經裡面已經有孩子了……
牛大朋也瞥了一眼她的肚子,哈哈一笑:「等你進了門再說吧。」
兄妹倆說得十分火熱,牛大朋甚至想著要給她辦嫁妝去了。
牛小葉想起盛思顏壯觀的聘禮和嫁妝,眼裡閃過一絲嫉妒的光芒,她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