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055章 驗明

聽到那衙差的聲音,文宜室全身抖了抖,秀美的俏臉上一片雪白,眼裡露出恐懼的神色。

「王公子……」她求救似地看向王毅興,雙目流露出求肯之意。

王毅興看向那衙差,皺眉道:「大理寺丞傳文大姑娘做什麼?文大姑娘一個姑娘家……」

那衙差不耐煩地打斷王毅興的話:「請您別打攪我們大理寺辦案。我們王大人向來說一不二。雖然您也姓王,但是我們王大人從來不徇私的。」說著,又瞪了文宜室一眼:「你出不出來?不出來我可就叫人把你拖走了!」

王毅興默然半晌,回頭對文宜室道:「文大姑娘,你別怕,我陪你去。」

「切,又不是上公堂,陪什麼陪……」那衙差很不快地別過頭,往地上啐了一口。

文宜室含淚謝過王毅興,在屋裡整了整衣裳,又對鏡照了照,確信沒有一點不妥了,才紅著眼睛出來,低眉順目地走在王毅興身邊,跟他一起往昌遠侯和夫人的正院走去。

大理寺丞王之全正是在那裡審案。

來到正院,走上台階,文宜室一愣。

她看見自己的爹文震雄和二叔文震海袖著手,一左一右站在門口,跟兩樁門神一樣。

看見她過來,她爹文震雄對她使了個眼色。

文宜室眨了眨眼,低聲叫了聲:「爹,二叔。」

再往裡看,中堂上卻沒有看見大理寺丞王之全的身影。

只看見三叔文震新衣冠楚楚坐在中堂左下首第一個位置。

中堂的右下首,還坐著一個人。

棕黑色貂皮深帽,帽檐低低地壓在一雙濃黑有致的劍眉上,顯得那雙黑到發藍的眸子更加深幽。

寶石藍雲錦箭袖長袍,外面罩著寬袍大袖的玄色貂裘氅衣。

氅衣沒有系帶,就那樣自如地半敞,靠坐在上首的太師椅上,雙臂擱在太師椅的扶手上。更顯得肩寬背闊,樣貌雖然俊美如天人,但是眼神一瞥,一股彪悍狠辣之氣撲面而來。

長腿懶洋洋地伸出來。露出腳上千層底青緞皮底皂靴。

正是剛剛還在她院子里見過的周懷軒。

郎心似鐵的周懷軒……

文宜室心裡又酸又苦,忙低下頭,跟在王毅興身後進了屋子。

周懷軒的視線漫不經心地掃過來,從她頭上掠過,落在她身旁的王毅興面上。

文宜室束著手,低眉斂目地站定,聽著那衙差道:「王大人,文宜室帶到!」

另一個低沉的聲音從東次間傳出來:「帶進來。」

原來大理寺丞王之全是在東次間。

文宜室垂頭,邁著細小的步子。風擺楊柳一般跟在衙差後面往東次間走去,整個人更顯怯弱。

王毅興看著她瘦削的背影,輕輕嘆口氣。

果然男人惹出的禍,都要女人來承擔啊……

堂上的人看了過來。

王毅興忙收回視線,對著堂上的人點了點頭。拱手打招呼:「文三爺,周大公子。」

文震新忙站起來,跟著回禮道:「王堂官,怎麼有空過來?真是不巧,我們家裡出了點兒事。可是昭王爺有何吩咐?」說著,請王毅興上座,又命人給他奉茶。態度十分親熱。

周懷軒沒有回禮,但是他面無表情地站了起來,看都不看王毅興,施施然從他身旁掠過,走出中堂,站到門外的廊廡下面。背著雙手,沉默地看著庭院出神。

王毅興一邊笑著跟文震新說話,一邊飛快地掃了周懷軒的背影一眼。

高大闊朗,就這樣在迴廊底下隨隨便便一站,居然有股淵渟岳峙的穩重和沉著。

真看不出來。這個據說以前病了十幾年的病秧子,居然也能成為沙場上縱橫馳騁的一員大將……

想到他到底救了盛思顏母女三人,王毅興還是走出去,對周懷軒拱手道:「周大公子,多謝你援手,救了思顏和王大娘。我代她們謝謝你。」說著,對著周懷軒的背影長揖在地。

周懷軒紋絲不動,更沒有回頭,像是沒有聽見一樣。

王毅興直起腰,有些尷尬。

文震新走過來解圍:「周大公子、王堂官,進來坐。」

王毅興順勢回頭,笑著跟文震新走回中堂。

門口的文震雄和文震海對視一眼,袖著手過來,訕笑著問道:「周大公子,您還有事嗎?」言下之意就是,您老人家查抄完了,是不是該滾蛋了?

有這個殺神在他們府上,文震雄和文震海都有些不安。

畢竟就是這個人,毫不理會昌遠侯府、太皇太后和太子妃的權勢,在西城門口一言不合,就揮刀砍掉了他們爹的雙手……

周懷軒這一次回頭了,他淡淡地道:「昌遠侯沉冤未雪,我要幫他找出兇手。」

文震雄一聽立刻炸了毛:「什麼沉冤?!你小子不要再胡說八道了!明明是你逼死你我爹娘,還在這裡假惺惺裝好人!」

周懷軒定定地看著他,寶石般瑩澈深黑的眸子映照出文震雄渺小的身形,看得他兩股戰戰,不斷後退,顫抖著聲音道:「你……你……你想幹嘛?這可是我家!大理寺丞就在旁邊,你若敢亂來……」

周懷軒淡淡地道:「我守門。」說著,轉過頭,不再言語。

文震海忙拉住文震雄,低聲道:「大哥,你又何苦跟他對著干?你沒看出來他這個人軟硬不吃嗎?」

文震雄順勢下了台階,恨恨地「哼」了一聲,抱著胳膊,回到剛才他站的地方。

中堂裡面,王毅興已經跟文震新說上話。

「……我是奉了聖旨,還有太皇太后的懿旨而來。」

王毅興跟文震新說話:「太皇太后有幾句話,要問你們三人。」

文震新忙道:「我去把大哥叫進來。」又道:「要去書房嗎?」

王毅興想了想,搖頭道:「不用。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

文震新點點頭,出去將文震雄和文震海叫進來:「大哥、二哥,王堂官說。姑母有話要問我們。」

文震雄和文震新忙跟了進來。

「姑祖母有什麼話?」

王毅興看著他們三人,突然又有些不確定了。

他想了想,道:「還是找間屋子,你們一個個進來說吧。」

三兄弟對視一眼。臉上的神情嚴肅起來。

文震雄道:「那邊有個耳房,現在沒有人在裡面。」

王毅興點點頭:「我先進去,你們三人一個個進來。等我問完話,我會立刻進宮,如實稟報給太皇太后,不敢有絲毫隱瞞。」

聽起來,好像太皇太后很著急一樣……

文震雄忙道:「我跟王堂官先進去。」

王毅興點點頭,跟文震雄一起進去。

來到耳房,王毅興也沒有坐下。站在裡面靠牆的位置,輕聲問道:「太皇太后問,昌遠侯死的時候,說了什麼話?」

文震雄一愣,腦子裡飛快地想了想。眼裡馬上擠出幾滴淚水,哽咽著道:「我爹說,他一輩子戎馬生涯,為大夏皇朝出生入死,臨老卻被人這樣羞辱,先斷雙手,再加污名。實在是不堪受辱,所以一死以顯清白。」

王毅興點點頭:「太皇太后又問,昌遠侯死前,有沒有向太皇太后上呈表?」

文震雄一愣。他的決定做得太過倉促,倒是還沒有準備好……

支支吾吾半晌。他搖頭道:「我爹知道姑母會給我們做主,不用再上呈表。」

王毅興還是面無表情,最後問道:「太皇太后最後問,她出嫁前放在家裡的東西,昌遠侯有沒有說什麼時候給她送到宮裡來?」

文震雄徹底傻了。

太皇太后嫁到皇室做繼後。已經是四五十年了。

那時候他才剛出生,完全沒有印象。

文震雄只好搖搖頭:「是什麼東西?還請太皇太后列個單子過來,我們尋出來給太皇太后送到宮裡去。」

王毅興還是點點頭,笑道:「行了,文大爺請出去吧,換文二爺進來問。」

文震雄狐疑道:「還是問這三個問題?難道我答的不對?」

王毅興笑道:「這個我也不知道對還是不對。只是太皇太后這樣問,我自然這樣轉述。你們的回答,我也會一字不漏,轉述給太皇太后聽。」

文震雄摸不清太皇太后葫蘆里賣什麼葯,一臉鬱悶地出去了。

換文震海進來。

王毅興還是問同樣的問題:「……昌遠侯死的時候,說了什麼話?」

文震海搖搖頭:「我爹死的時候,我不在跟前,不知道說了什麼話?」

王毅興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難道昌遠侯是臨時起意要自縊的?」

如果是早就打算好的,肯定會把三個兒子召集過來,留下一番遺言。

文震海恨恨地道:「我們誰都沒想到神將府真的請旨要抄家!」

不然他們也會準備得充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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