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047章 榮養

「毫髮無損?如果不是我昨晚冒著大雪上山,她們一家三口就要葬身山林了。」周懷軒不帶一點情緒說道:「對您來說,只是一個考驗。她們通不過,是她們福薄命薄。但是對於盛家來說,卻是所有的希望毀於一旦。您和盛老爺子相交多年,盛老爺子和盛七爺對我有大恩,怎能這樣託大,眼睜睜看著她們身處險境?」

周老爺子笑了笑,慢條斯理地捋了捋鬍子,道:「這又如何?能通過我考驗的人,不僅要福大,而且要命大。你該慶幸,盛大姑娘不僅福大,而且命大……」

周懷軒默然半晌,微皺了眉頭說道:「那好,您讓她吃了這樣大的苦,又通過了您的考驗,可有什麼獎賞沒有?」

「獎賞?」周老爺子愕然:「我救了她們一家人耶!還要獎賞她?!我沒聽錯吧?!」

「是我救了她們,不是您。這是兩碼事,不能混為一談。」周懷軒糾正周老爺子的說法。

「你是我孫子,你救的,就是我們神將府救的,也就是我救的。怎麼?你不同意嗎?」周老爺子狡黠說道,臉上帶著「奸計」得逞的笑容。

「因為您的考驗,讓她和盛國公夫人,還有兩歲多的小枸杞在山間吃盡了苦頭,若不是我趕到,她們確實已經葬身狼腹。所以,惹了這麼大的禍,您不獎賞與她,難道不怕您的知交好友盛老爺子晚上來找您談談心?」周懷軒沒有被周老爺子牽著鼻子走,繼續說道。

周老爺子語塞,眼神躲躲閃閃避開周懷軒定定地注視,坐回書案後頭,裝模作樣翻著兵書,訕訕地道:「童言無忌……童言無忌……小孩子說什麼話呢,不懂不懂……」

「不懂?」周懷軒偏了偏頭:「那我就說點您懂的話。——盛大姑娘的拜帖是怎麼回事?以周家和盛家的交情,為什麼要把她拒之門外?有人將她的拜帖昧下了。您不會不知道吧?」

「什麼拜帖?每天我這裡的拜帖足足有一大筐,誰耐煩每張都看。」周老爺子呵呵笑道:「興許是我犯困錯過了。你要知道,祖父年紀老了。說不定哪一天就一覺睡過去醒不來了哦!」閉口不提真正將盛思顏的拜帖「弄丟」的內院之人。

周懷軒瞭然地看著「倚老賣老」的周老爺子,搖搖頭:「祖父,您和稀泥是沒用的。有些事情,我懶得管,不代表我不懂是怎麼回事。勞煩您跟她們說一聲,如果她們的手再伸到我的人那裡,對不起了,我惱起來六親不認,而且最擅長剁手。」說著。轉身瀟然離去。

周老爺子從兵書里抬起頭,靜靜地看著周懷軒離去的背影,那樣高大闊朗,但是卻又帶著一絲蕭索之意,不由輕輕嘆息一聲。

祖孫倆這一次見面。竟然沒有人提一句昌遠侯被周懷軒剁手的事……

周老爺子的一個管事從外面進來,戰戰兢兢地問:「老爺,大公子是什麼意思?」

「是什麼意思?」周老爺子輕哼一聲:「你問我?我還要問你呢……」

這管事嚇白了臉,忙給周老爺子跪下了,磕頭道:「老爺子,老爺子。小的也是為了神將府好……盛家的事,咱們不能惹禍上身啊!」

「胡說!老子要你說教!」周老爺子將兵書唰地一下扔到地上,往後靠在椅背上,閉著眼,有些疲憊地用手從上到下撫著自己的面頰,搖頭道:「行了。你年紀也不小了,去賬房領一筆銀子,回老家養老吧。」

「啊?」那管事又驚又怕:「老爺子!我還年輕,還能幫老爺子……」

「住口!」周老爺子呵止他。「我這裡四個管事,就你跟內院聯繫最為密切,你以為我不知道?」

那管事的臉色一下子變得血紅,他低下頭,不敢再看周老爺子銳利而深邃的眼神。

「盛家的帖子,是不是你有意瞞著我的?」周老爺子敲了敲桌子:「就這一項,你要知道,如果是在軍營,你敢對上司隱瞞軍情,定斬不饒!」

那管事嚇得跟篩糠似地渾身亂抖,哭得涕淚橫流,磕頭求饒道:「老爺子!老爺子!您請看在老夫人份上,饒我一次吧!我再也不敢了!」

「若不是看夫人份上,你以為你能活著出這個神將府?」周老爺子嗤笑:「滾吧。」

那管事真的是做了滾地葫蘆狀,滾出了周老爺子外書房。

他走了之後,另外三個管事走了進來,對周老爺子拱手:「老爺,您把他處置了,在老夫人那裡,可是不好說話。」

周老爺子笑了笑:「有什麼不好說的?這個家姓周,不姓江。」

周老夫人娘家正是姓江。

三個管事互相看了一眼,還是輕聲道:「您是不用怕,老夫人也不會怪您,但是老夫人,說不定會遷怒……」

「遷怒?」

「當然。比如說,這件事,是由盛大姑娘的帖子引起的。她來神將府投拜帖,被這管事串通內院的人給老爺您瞞下了。雖然老爺您有別的安排,並沒有錯過盛大姑娘的求救,但是這管事到底是犯了忌諱,懲罰他一點都不為過。可是在內院的那些人看來,就完全是盛大姑娘的錯。若不是她投了拜帖,怎麼會引得老爺大發脾氣?更不會因此讓江管事丟了差事。您身邊四大管事,江管事是最年輕的。您卻讓他回老家休養,明擺著是犯了錯,被罰回去的。老夫人面上,可是不好看啊……」

周老爺子凝神聽著三個管事給他分析這些利弊關係,沉吟良久,搖頭道:「那就算是一個警告吧。如果她們還不明白,那神將府的內院,也該換人管管了。」說著,不再糾結此事,又從書架上抽了一本書來看。

三個管事互相看了看,低頭躬身退下。

內院里,周老夫人江氏得知自己的侄子被周老爺子放回老家「榮養」。

看著這個跪在自己面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侄子,周老夫人輕輕嘆息一聲,放下手裡的茶盞。道:「既然是老爺說的,你求我也沒用。老爺向來說一不二,你看誰能拗得過老爺?」

「……大公子就可以。」江管事不服氣地道。

周老夫人頓了頓,含笑道:「我們不能跟懷軒比。他是周家的後起之秀。是未來的神將大人,我不過是個快要入土的老婆子,怎麼能跟小將軍比?」說著,笑了笑,臉上的神情十分祥和:「你回去吧,在老家好好休養,代我向大哥、大嫂問好。」

雖然這個侄子才四十多歲,是四個管事當中年紀最輕,卻是第一個被要求回老家「榮養」的人。

周老夫人神情淡然。似乎無動於衷。

江管事見周老夫人這樣說,大概是不能挽回了,狠狠抹了一把眼淚,又磕了幾個響頭,才告辭離去。

等他走了。周老夫人又命自己的大丫鬟,給江管事送了一大包銀子算作是盤纏。

……

周懷軒回到自己的院子,已經快半夜了。

連翹和沉香一早知道他回來了,準備了好多他素來愛吃的飯菜,等他回來吃飯。

結果一直等到快半夜,才等到他回來。

「大公子!」

「大公子。」

沉香和連翹迎了上去。

周懷軒點點頭:「熱水。」

連翹忙道:「奴婢已經給大公子備下了。」

沉香跟著忙前忙後。幫周懷軒拿著換洗的衣衫,又問:「大公子,您的貂裘呢?是不是顯白這小子又偷懶了?不給大公子穿貂裘?這麼冷的天,把大公子凍壞了可如何是好?」

周懷軒不置可否,進去浴房沐浴。

沉香和連翹兩人守在浴房門口,聽著裡面嘩嘩的水聲。悄悄說著話。

「連翹,我聽外面的人說,大公子早回來了,但是沒有回家,而是去了盛國公府。」

連翹點點頭。「知道了。大公子跟盛家交情不淺,又有救命之恩,自然是要照應一下的。」

沉香聽了笑道:「我也是這麼想的。」

周懷軒沐浴出來,黑沉沉的額發潤濕,有一縷垂到肩上,將身上那件月白色錦綢外袍浸得半濕,隱隱看得見錦袍下面強壯的肩背和精緻的鎖骨。

連翹忙移開眼神,笑道:「大公子,晚飯擺在廳上。」

沉香卻是看得目不轉睛,直到周懷軒離開她的視線之外,她才失魂落魄地收回眼神。

連翹輕輕咳嗽一聲,踹了她一腳,嚴厲地搖搖頭。

沉香忙低下頭,走到外間伺候。

周懷軒卻沒有出去,他走到屏風後頭,用干巾子將頭髮擦得半干,道:「我睡了。」說著,將巾子往屏風一扔,就從屏風後頭繞出來,走到自己海牙浮雕的填漆床前,順手扯下帘子,進去睡了。

沉香和連翹無奈,只好胡亂吃了點東西,收拾了在周懷軒內室外面的暖閣里值夜。

……

第二天一大早,盛思顏就起來了。

她昨晚用王氏以前給她配的擦臉的香膏在臉上抹了厚厚一層,今日早上起來洗乾淨了臉,對鏡一照,那些凍傷的部分已經大有好轉,肌膚也沒有那麼粗糙了。

不過她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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