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034章 相助

周懷軒的話不含一點情緒,跟他的表情一樣。

小枸杞被說得眼淚汪汪,但是對著周懷軒冷冰冰的臉,他不敢哭鬧不敢撒嬌,除了乖乖聽話,他知道自己別無選擇。

飽含淚水的小枸杞趴在周懷軒在桌子上給他做的「窩」里,終於睡著了。

周懷軒便去生火,將屋子中間地窠里的灰堆扒開,把兩隻裹了黃泥的野兔放到裡面埋起來,打算做「叫花兔」,然後在地窠里燃起一堆火,開始燒熱水。

外面都是雪,他隨手挖了幾團雪,扔在鍋里燒開,再將他收拾好的松雞扔進去,還有從外面松樹高處采來的黑松露和猴頭菇,開始熬起大補的松雞湯。

盛思顏睡得並不安穩,她的身子越來越熱,只覺得整個人被人用烈火在烤,然後又被扔到沸水鍋里,呲呲地冒著熱氣,正痛苦不已的時候,突然有一股清涼從天而降,穩住了她浮動的心神。

好涼快……

盛思顏在夢裡露出一絲微笑。

她不曉得,是周懷軒默默坐在她床邊,一直用濕毛巾給她敷著額頭。

後來濕毛巾都被她烘乾了,周懷軒就用自己的手掌放上去。

他的體溫比一般人要低一些,放到盛思顏額頭正好,不用擔心太涼,也不會輕易被「烘熱」……

就這樣默默地坐在床邊,一隻手搭在她額頭,一動不動地守候到天亮。

盛思顏是被一陣香得掉眉毛的味道喚醒的。

她還沒睜開眼睛,肚子就咕咕叫了兩聲。

周懷軒迅速收回手,沒事人一樣站起來,道:「湯好了。」

盛思顏高燒剛退,整個人還迷迷糊糊的。

乍一聽見有男人的聲音出現在這小石屋,嚇得猛地睜大眼睛。

待看見周懷軒那張無懈可擊,但是又平靜淡然的俊臉,盛思顏才想起來昨夜的事情。

想到那些綠油油的狼眼,她禁不住又嚇出一身汗。

周懷軒看了她一眼。將盛思顏擱在床邊的大棉襖拿起來瞅了瞅,然後用兩根手指頭拎著,扔到牆角。

盛思顏一看急了,裹著周懷軒的貂裘坐起來。輕輕「曖」了一聲:「那是我的衣裳啊!你把它扔了我穿什麼?」

周懷軒指了指她身上的玄色貂裘:「穿這件。」

盛思顏哭笑不得,想把這件貂裘扔了,但是一想到裡面只穿著一身薄薄的軟綢睡衣睡褲,只好把那貂裘裹得更嚴實,哼哼唧唧地道:「我穿這件,那你穿什麼?我跟你說,在屋裡雖然暖和,但是一開門。出去把你的皮都凍破了。」

周懷軒沒理她的聒噪,從牆角拎起她的大棉襖,背過身子,往門口走去,然後拉開門。居然出去了!

小石屋的大門咣當一聲關上,盛思顏愣愣地看著大門,眼神黯了黯,半晌沒有回過神。

王氏也被松雞湯的香味熏醒了,她抽了抽鼻子,坐了起來。

盛思顏忙裹著貂裘從床上下來,胡亂捋捋頭髮。將那長大的貂裘在身上綰了好幾圈,才系得結實了。

「娘,這裡有雞湯,您先喝一點。」盛思顏來到地窠旁,揭開鍋蓋深深嗅了一口,然後用勺子給王氏舀了一碗雞湯。服侍王氏在床上喝了。

王氏喝完一碗熱滾滾鮮香的松雞湯,才覺得整個人又活過來了。

她笑著看了盛思顏一眼,道:「來,我給你梳頭吧。你好幾天沒有好好梳頭了。」

盛思顏滿不在乎地摸了摸自己發了毛的辮子,道:「其實要洗一洗了。」

自從下大雪之後。她就一直沒有洗頭了。

王氏點點頭:「今兒可要燒熱水洗一洗。」又問:「周小將軍呢?你好些了嗎?一大早就起來熬松雞湯,辛苦你了。」

王氏以為這湯是盛思顏熬的。

盛思顏驚訝:「這湯不是娘熬的?」

她以為是王氏熬的。

兩個人都會錯意了。

「難道是周小將軍熬的?」王氏大奇,咂咂嘴:「味道真不錯。嘖嘖,這周小將軍,真是看不出來啊。還有這樣的手藝……」

盛思顏也覺得驚訝,她的目光在小石屋裡看了一圈,愕然看見小石屋裡唯一一張桌子上,躺著睡得十分香甜的小枸杞!

她可是最清楚,小枸杞睡覺不穩當,睡在床上,一晚上能從這一頭滾到那一頭。

盛思顏每天晚上都要無數次醒過來,將小枸杞搬回枕頭上睡好。

但是現在看小枸杞一個人睡在桌子上,緊緊貼著牆壁,睡得規規矩矩,像是知道如果睡得不規矩,就會掉下桌子!

「這孩子……」盛思顏笑著搖搖頭,過去將小枸杞連著薄毯抱起來,放回她剛才睡的床上去。

王氏也笑,問道:「周小將軍呢?走了?」

盛思顏點點頭:「剛才出去了。」

王氏忙道:「那正好,咱們梳洗梳洗吧。昨夜真是太失禮了。」

昨天她們一家人餓得快死過去了,等看見周懷軒,兩人都是精疲力盡。

盛思顏發了一場高燒,到現在還有些暈暈乎乎。

王氏也是疲累不堪,不過好好睡了一晚,剛剛吃了一碗松雞湯才好些。

盛思顏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長大的貂裘,下擺起碼有一尺來長是拖在地上的,自嘲道:「如果能回去,我還得賠人家一件衣裳。」

王氏笑而不語,去屋角的水缸看了看,裡面盛滿水。

盛思顏把松雞湯盛出來,另換了一個大鍋燒熱水。

很快水燒好了,她和王氏一起就著一盆水,洗了臉,又搓了手腳,再把小枸杞拎起來,給他洗臉洗腳,順便再給他擦牙。

小枸杞醒了,抱著盛思顏不放手,比平時極為依戀她。

盛思顏不知何事,只好拿松雞湯哄他。

小枸杞不愛喝湯。但是愛吃肉,吃了幾口松雞肉,小鼻子皺了皺,指著地窠底下道:「香。好香。」

王氏將桌子收拾了,薄毯放回盛思顏和小枸杞的床上,道:「把吃的東西放到桌子上吧。」

盛思顏應了一聲,將松雞湯端過去。

小枸杞兩眼直勾勾地看著地窠,上面的火焰快要燃盡了,底下的灰像是又厚了一層。

盛思顏想了想,拉開門,看見外面的大雪已經停了,積雪足有兩尺深,堆在門口。將小石屋的大門蓋住一半。

周懷軒正背著手站在門前的雪堆上,居然沒有陷下去。

皚皚的白雪上,他背手站在那裡,很有些遺世獨立的風姿。

外面那麼天寒地凍,他卻只穿一身藏藍色箭袖薄狐皮長袍。腰間系著一條寬寬的同色牛皮腰帶,越發顯得蜂腰猿背,鶴勢螂形。

黑得發藍的頂發用玄玉簪子束起來,其餘的頭髮披散在腦後,一直垂到肩頭,一絲不亂。

盛思顏看了看自己發黃分叉的鞭稍,忙甩將大辮子甩到身後。努力笑著柔聲道:「周小將軍,外面冷,進來吧。」

周懷軒回頭看了她一眼,見她將他的貂裘穿在身上,雖然長大不堪,一點都不合身。卻也沒有脫下來,心情奇異地好了起來。

他走回屋裡,順手帶上門,抬眼就看見小枸杞抱著盛思顏的腿,如同一隻無尾小熊一樣。

盛思顏走到哪裡。他就跟著挪到哪裡。

周懷軒不動聲色看了小枸杞一眼。

小枸杞的嘴癟了癟,馬上放開盛思顏的腿,蹭回到牆角,和小刺蝟阿財並排坐在一起,低頭玩自己的手指頭。

周懷軒嘴角的弧度可疑地翹了翹。

他坐到地窠邊上的小板凳上,慢條斯理地拿火鉗將地窠里的灰燼撥開,露出兩團被餘燼烤得焦黃的「土疙瘩」。

他拾起一隻「黃土疙瘩」,拿火鉗往上頭用力一拍。

黃泥殼應聲而落,露出裡面噴香撲鼻的烤兔肉!

小枸杞頓時沖了過來,嘴角流著口水看著周懷軒手裡的烤肉。

盛思顏欣喜地道:「這是……野兔?」

周懷軒點點頭,將從黃泥殼裡剛剛剝離的烤野兔遞到盛思顏面前:「趁熱吃。」

盛思顏忙接過來,道:「我切一切,吃一點,剩下的存起來。」

「存起來?」周懷軒疑惑:「都吃了。」他催促。

「不行的。就這兩隻野兔和山雞,要吃好久呢。不知道這雪什麼時候能化。」盛思顏一邊說,一邊拿小匕首將那外焦里嫩的兔子切成小塊,碼在粗陶盤子里。

王氏也輕嘆:「是啊,這雪不化,我們不能下山,山下的人也不能上來。」

周懷軒沒有說話,坐回地窠旁邊的小板凳上,再一次撈起另一隻「黃土疙瘩」,拿火鉗啪地一聲拍開,露出裡面又一隻烤的焦黃熏香的野兔。

小枸杞的眼睛圓圓地瞪過來,就差把耳朵豎起來了。

盛思顏:「……」也不用這樣吧?這麼快就忘了大姊了?

王氏笑著將小枸杞叫過來,給他面前放了盛思顏切好的一些烤兔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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