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009章 追問

那小嬰孩本來在哭,但是王氏一抱住她,她好像有感覺一樣,哭聲立刻停止,腦袋轉了轉,對準王氏的方向,綻開一個粉嫩的笑顏。

那笑顏純凈天真,有溫暖人心的力量。

特別是她那雙如同蒙著霧霾的灰白色眸子,明顯不能視物,但是卻讓王氏憐惜之心大起。

一瞬間,王氏再也沒有了尋死的心。

她緊緊抱著這個孩子,認為這是上天的恩賜,是補償她失去的那個孩子。

王氏是醫術很高明的郎中,她一眼就看出來,這孩子曾經遭過大罪。

打開襁褓,王氏看見這孩子的臍帶上還帶著血,並沒有完全癒合。

看起來,也就出生不久的樣子。

不知道是誰這樣狠心,將剛出生的孩子要從鷹愁澗上拋下去!

而鷹愁澗向來人跡罕至,除了這村子裡的人,王氏一時間想不出有誰會來這個斷崖拋下孩子!

慌亂中,她只想救這個孩子的命,便悄悄做了個投河的假相,帶了簡單的家當,抱著這個孩子,背著小小的白瓷罐,連夜離開了鷹愁澗。

後來,王氏尋到離京城不遠的王家村。那是她爹的遠房親戚曾經住過的地方。

王氏以尋親為名,來到這裡。可惜他們家的親戚早就搬走了,但是房子還在。

王家村的人都是厚道人,見王氏一個單身婦人,還帶著一個天生是瞎子的小嬰孩,都很同情她,紛紛出錢出力,幫她在王家村安了家。

再後來的事情,盛七爺都知道了。

他們在京城的盛國公府前重逢,一家人終於重新團圓。

聽了這段往事,盛七爺也很唏噓。

「原來是這樣。」盛七爺感慨:「不過。思顏天生的氣派,真不像是鷹愁澗那個地方的人生得出來的。」

王氏也點頭,同意盛七爺的看法:「我那時候並不曉得。你知道。她那時候剛出生,可看不出來有什麼氣派不氣派的。」

「你想的也是有道理的。鷹愁澗那個地方那樣偏僻,確實除了那裡的人,想不出有別人會去那裡扔掉孩子……可憐的思顏,幸虧遇到了你。」盛七爺將王氏抱得更緊。

王氏含笑搖頭:「不,你應該說,幸虧我遇到思顏。不然的話,你今日,就見不到我。更沒有小枸杞,也沒有我肚子里的孩子了。」

那一天,決意尋死的王氏若不是看見了尚在襁褓中的小思顏,她肯定就從鷹愁澗的斷崖上跳下去了。

「嗯,確實要感謝思顏。若不是她,我就再也看不到你了。」盛七爺低頭,在王氏額頭上又親了一記:「來,你好生歇著吧。不是什麼大事。不管怎樣,思顏都是你我的女兒,只要我們承認她。管別人說什麼呢?」

王氏向盛七爺坦白之後,再無顧慮,腦子也清醒起來,她開始琢磨。

「說來奇怪,這件事,連你這個去過鷹愁澗的人都沒有懷疑思顏的身份。那到底是誰傳出來這個流言的呢?」

盛七爺想了想,道:「依我看,是有人去過鷹愁澗了。鷹愁澗的人,可不是都知道你我的孩子夭折了么?」

「但是……就不能我再生一個女兒啊?」王氏撇了撇嘴。

「是啊,所以流言說。這孩子不是我的種。你想,我們什麼時候才重逢的?你居然在我走了之後又十月懷胎生了個女兒……」盛七爺笑嘻嘻地道,一點都不以為忤。

王氏啐了他一口:「就知道胡說八道!」頓了頓,還是道:「我覺得,還是有問題。鷹愁澗的人不會吃飽了撐的跑到京城來。就算來了,怎麼這樣巧,就剛剛發現了我們?還記得我們是當初在鷹愁澗住過的人?更知道思顏不是你我的女兒?」

「你是說……有人故意針對我們?」盛七爺沉吟道,站起來在屋裡來回走動。

「看這流言,是針對思顏來的。」王氏垂眸,撫了撫自己的肚子:「當然,更重要的是,除了你我,還有誰知道我們當初在鷹愁澗住過?」

盛七爺皺了眉頭:「你我知道,那群人也知道。但是,這事跟他們完全沒有關係,他們還指著我給他們做葯呢,傳這種謠言,對他們來說,完全是多此一舉,根本就沒必要。」

不是那群黑衣人,那是誰呢?

王氏眯了眼,嘆了口氣。

盛七爺走了幾步,突然想起來以前他跟塗氏在一起的時候,還是常常將鷹愁澗掛在嘴邊的。

那時候,他並不知道王氏又揀了一個孩子,不由很是尷尬。

王氏一抬眼,看見盛七爺目光閃爍,不敢與她對視,挑了挑眉:「怎麼啦?」

「……有個人應該知道鷹愁澗。但是,她早就死了。」

「誰?」

「塗氏。」盛七爺的臉色有些不自然。

「你可真是沒把塗氏當外人!」王氏忍不住奚落了盛七爺一句,不僅把他們當初私奔的事說了出來,還把他們隱居的地方都告訴了她。

盛七爺訕訕地道:「我哪裡知道會有這些事?若知道,我根本就不會納妾!」他開始是以為王氏死了,為了盛家後嗣著想,才匆忙納了個妾侍,只為了傳宗接代。後來發現王氏她們也許沒有死,才開始三緘其口。但是可能已經晚了……

王氏也知道是這個理兒。而且她自己也瞞了盛七爺這麼久,才將思顏的身世真正告訴他,所以也沒有特別生氣,只是淡淡地道:「她啊?她是死了,但是,她的兒女可還活著呢。」

「你是說,寧松和寧芳?」盛七爺的臉色嚴肅起來:「這兩人也知道鷹愁澗?」

「塗氏這個人大嘴巴,在家裡念叨過也是有可能的。」王氏也想不出來到底是怎麼回事。

因為就算盛寧芳和盛寧松知道鷹愁澗這個地方,他們可完全沒有機會去鷹愁澗。

盛寧芳一直被她軟禁在內院。盛寧松定親之後,就被盛七爺送回松山書院了。那裡管束嚴密,根本就不能出去。

剩下一個盛寧柏,這孩子向來老實,每天兩次晨昏定省,根本就沒有跑出去的機會。

那到底是誰知道了鷹愁澗?又能去把鷹愁澗的人請出來興風作浪呢?

王氏細細想了一遍。閉目養神,道:「算了,既然我們之間不在乎,外面的人再鬧騰也是白搭。不過。以防萬一,咱們把思顏當做是收養過繼的養女,記在族譜上吧。」

萬一有人盯上他們盛國公府,故意要跟盛思顏過不去,一定會找這個由頭,將這件事挑出來的。

挑出來不可怕,只要他們說是收養過繼,對方就沒法子了。

關鍵是要把手續都做足了,就不會處處被動挨打。

盛七爺點點頭:「行。反正現在盛家我是族長。我一人說了算。等我明天就把她的事情加在族譜上。」

按照大夏的律例,收養過繼的孩子跟親生子等同。

盛思顏就是他們盛國公府的嫡長女,不可能有更改。

他們商議好收養過繼的手續,但是又想到盛思顏那邊,不知要不要跟她說清楚。

王氏下了榻。從她的箱籠最裡面翻出她揀到盛思顏的時候包著的襁褓,還有盛思顏身上穿著的小肚兜,給盛七爺看。

「喏,這就是我揀到她的時候,她身上的東西。這小肚兜上綉著『思顏』兩個字,我就給她做名字了。還有這襁褓倒是大路貨,市集上到處都有賣的。」

盛七爺看著那綉了小黃鴨的肚兜。皺了眉頭:「這樣子好奇怪。」

「是的。我也是後來才看出來的。當時心慌意亂,生怕被鷹愁澗的人發現了,完全沒有想過其中的蹊蹺之處。」

鷹愁澗的人大多不識字,沒人起「思顏」這樣文縐縐的名字。

他們大多都只會起如同盛寧芳他們以前的那種名字,大丫、大郎、二郎……

還有這肚兜。更不是鷹愁澗的人拿得出來的布料。

可惜等她想清楚這一切的時候,她已經在王家村安家了。

「還是等一等吧。思顏是我們的女兒,你親手將她養大,我雖然跟她相處的時間沒有你長,可是我跟她格外投契。就算是跟親生女兒,也沒有那樣合得來。」盛七爺感慨地道。

說起「親生女兒」,王氏目光一凝,決定也不隱瞞下去了。

盛思顏那一天提議要驗盛寧松和盛寧芳的身份的時候,王氏不肯,是擔心會把盛思顏的身世牽扯出來。

為打老鼠傷了玉瓶,她可不會做這樣的事。

但是現在盛思顏的身世大概要保不住了,她又何必再替盛寧松和盛寧芳遮掩?

而且鷹愁澗的事,十有八九跟這兩人脫不開干係。

王氏想起來,這兩人在不久前曾經出來見人,跟很多人攀談過……

做人果然是不能太好心。

王氏恨恨地想著,一邊道:「七爺,說起親生女兒,您有沒有覺得,寧松的模樣,跟您和塗氏都長得不像?」

盛七爺捻須回憶著盛寧松的樣子,兩眼眯了眯:「……是不太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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