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007章 不行

牛家本來不是什麼世家大族,就是一般的小戶人家,出了牛大朋這個經商奇才,才發達起來。

因此家裡也沒有什麼規矩。

牛小葉雖然是未嫁的姑娘,但是有牛大朋撐腰,她想去哪裡就去哪裡,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連她爹都不敢管束她。

沒過兩天,牛小葉便帶著隨從和丫鬟婆子上了路,悄悄往京城西面兩百里路的鷹愁澗那邊去了。

鷹愁澗是兩處高高的斷崖,從兩山中間劈出來的一塊狹長的平地,平地上有個小小的村子,沒有名字,一般說鷹愁澗那邊的村子,附近的人都曉得是哪裡。

兩山中間有條小小的河水,從斷崖下淌過。

河水清澈,看得見小魚在水裡游來游去,岸邊長滿長長的蘆葦。

牛小葉他們的大車不能進到鷹愁澗狹窄的小路里,只好棄車換了青騾子。

進到村子裡,牛小葉和隨從都十分好奇。

這裡民風淳樸,待人熱忱,但是家家戶戶都有弓箭刀槍,既能防山上的野獸,也能防山外的敵人。

看見有陌生人進村,穿得還不錯的樣子,鷹愁澗的村長趕了過來,問牛小葉一行人:「請問貴客遠道而來,是不是迷路了?」

他們這地方太偏僻,也沒什麼好東西,一般有陌生人無意中闖進來,十有八九是迷路了。

牛小葉笑著福了一福,道:「我是京師人士,出來遊玩,偶爾見你們這裡山清水秀,人傑地靈,很是傾慕,所以特意過來瞅瞅。」說著,命人送上厚禮。

牛小葉家有的是銀子,牛大朋也知道出門在外。禮多人不怪,多帶些銀子總是沒錯的,就給牛小葉準備了很多東西。

那村長見了厚禮,也很歡喜。邀請牛小葉去他家坐一坐。

牛小葉帶著六個膀大腰圓的隨從,又有丫鬟婆子簇擁著,她身上也帶了防身的利器,因此並不害怕,高高興興跟村長去他家歇腳,順便打聽這村子裡的情形。

鷹愁澗的村長是世世代代在這裡住的,對村子裡的事情特別熟悉。

牛小葉算是找對了人。

寒暄之後,牛小葉就透露出找人的意思。

「……我想向村子打聽一下,十幾年前,這裡有沒有住過一戶姓盛的人家?男人是個郎中。女人姓王,好像還有個小女兒?」牛小葉不動聲色地打聽。

那村子凝神想了想,道:「好像是有一家,但是沒有小女兒。只有小夫婦倆。男人姓盛,生得很是清俊。村子裡的大姑娘小媳婦老太太都喜歡他。女人姓王,也很漂亮,待人極是和氣。村子裡的女人家生了病,都是找她看的。兩人就住在村東頭的土牆屋裡。」

牛小葉一聽大喜。——盛寧芳果然沒有說謊!

盛七爺和王氏確實是在這裡住過!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兒?」

「十五六年前吧。後來,唉……」那村子嘆了口氣:「好好的小倆口,結果遇上禍事。一日里那男人進了山,就再也沒有回來。那女人找了他一個月……後來就跳進咱們村子前面的小鷹河,跟男人走了,連屍首都沒有找到……」

村長臉色哀戚,拿煙袋敲了敲鞋底的梆子,然後指著村東頭的方向。「那邊是胡婆,當初跟那一家子挺熟的,很喜歡那和氣的王娘子。王娘子沒了,她還哭了一場,在河邊給王娘子和盛小哥建了個衣冠冢。」

牛小葉一聽就傻了。

這是怎麼回事?

盛思顏有問題也就罷了。難道她娘王氏也是有問題的?

盛七爺不會有問題吧?!

那盛家醫術可是做不了假的!

牛小葉有些心慌意亂,隱隱覺得自己打開了一個盒子,將盒子里的妖魔鬼怪都要放出來了。

她還要不要繼續查下去呢?

牛小葉去小鷹河邊慢慢走著,看著清澈見底的河水,還有兩岸高聳入雲的山峰,偶爾有兩隻老鷹從崖頂飛過,在峰頂的白雲間盤桓翱翔。

一個五十多歲的老婦人背著背簍從她身邊走過,走了兩步,又倒回來好意提醒她:「大姑娘,這裡河水看上去淺,其實深著呢,別一時腳滑,溜進去就找不回來了。」

牛小葉笑了笑,謝過那老婦人,道:「我就是看看。這裡的景色真美。」

「景色?」那老婦人搖了搖頭:「有什麼好看的。都看幾十年了,再好看也看絮煩了。」

牛小葉看著那背著背簍的老婦人逐漸走遠,忍不住叫了一聲:「老人家留步!」

那婆子停住腳,回頭問道:「你有事嗎?」

「我想向您打聽一個人,聽村長說,胡婆就住在這附近?」

「哈哈,你真是好運氣。我就是胡婆,你找我有什麼事?」那老婦人居然就是村長說跟盛七和王氏都很熟的胡婆!

牛小葉喜不自勝,忙過來挽住胡婆的胳膊,親親熱熱地道:「原來您就是胡婆!真是太巧了!」心裡暗暗覺得是天助我也,也不糾結了,跟著胡婆往她家那邊走。

「胡婆,我聽村長說,您跟以前住在這裡的盛小哥和王娘子很熟悉?」

胡婆一聽,臉色立刻就沉了下來,她抹了抹眼角,指著不遠處一處隆起的土包,道:「那裡就是他們的衣冠冢了。」說著,帶著牛小葉往那邊走去。

來到那墳包前面,牛小葉看著前面立的一塊小小的木牌,有些無語。

這也太粗糙了……

那墳包旁邊還有一個更小的土包。

「這裡是什麼?」牛小葉漫不經心地指了指衣冠冢旁邊的小土包。

「這是他們沒有出世就死了的孩子。」胡婆又抹了一把眼淚。

「什麼?!」牛小葉聽得這句話,只覺得晴空一個炸雷,炸得她半天喘不過氣來……

幸福來得太快了,她有些承受不住!

「胡……胡婆,您好好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牛小葉一把抓住胡婆的胳膊,因太激動,她的手勁特別大,抓得胡婆都有些痛了。

「喲。你放鬆點兒啊。你是什麼人?你為什麼要打聽他們?」胡婆這時覺得有些不對勁,狐疑地看著牛小葉,不想再說了。

牛小葉急得要死。好不容易打聽到一些端倪,如果就此放過。實在是太可惜了!

她定了定神,腦子裡飛快地轉著,想好了一篇說辭。

「不瞞您說,這家人是我們的一戶遠房親戚。我們一直在尋他們,剛有些眉目了,您卻又說他們已經去世了。」牛小葉嘆了口氣:「盛小哥名叫盛七,是吧?」

胡婆見牛小葉知道盛家男人的名字,頓時信了她,忙點頭道:「正是呢。他們兩人斯斯文文的。跟咱們村子裡的人都不同。那一年,他們兩人帶著兩個包袱過來,說是投親,但是找錯了路,就在這裡住下了。其實啊。我們也都知道,這兩人應該是私奔逃婚出來的,怕家裡人知道,因此隱姓埋名,住到我們這偏僻的地方。我們山裡人,不在乎這些。好好的小兩口,恁地般配。他們家裡人真是瞎了眼,挫磨兩個可憐的孩子,不肯讓他們好好地成親……」

胡婆嘮嘮叨叨說著,聽得牛小葉十分無語。

她倒不覺得王氏跟盛七爺是私奔的,她只知道那時候盛家人還在被通緝,王氏和盛七不可能跟人說他們的真實身份。也不可能住到別的地方,當然只有往這人跡罕至的小山村裡躲。

「那後來呢?」牛小葉不關心盛七爺和王氏是怎樣過日子的,她只關心盛思顏,關心王氏和盛七爺的女兒。

「後來?後來王娘子有了身孕,小兩口更加歡喜。男人見天上山採藥。在家裡鼓搗各種藥丸。王娘子里里外外一把手,將家裡打理得妥妥噹噹。」胡婆臉上露出笑容,對那一段記憶十分深刻。

「那一年,我生了重病,是王娘子和盛小哥不眠不休地給我醫治,將我救了回來,而且沒有要一文錢的診費。我們一家大小都感激他們。可惜,這麼好的人,卻不長命!」胡婆狠狠地啐了一口,指著老天罵了一句:「賊老天!就知道欺軟怕硬!」

牛小葉心裡怦怦亂跳,知道就要入正題了,忙又追問一句:「後來呢?他們是如何去世的?」

「這裡面的事情,別人不清楚,我胡婆是最清楚的。我還記得,那一天,是快要到臘月了。盛小哥上山採藥,結果那一次去了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了。以前也有在山上困上一兩天的情形,但是這一次,四五天了都沒有音訊。王娘子急了,託了我家的大兒上山找一找,結果什麼都沒有找到。」

「沒有找到?」

「是的。鷹愁澗兩邊的山很高很大,但是採藥的地方就那麼一兩個,應該很好找,但是他們沒有看見盛小哥。後來王娘子親自去找。她有身孕,兩邊的山都爬遍了,過了兩三個月,她終於找到盛小哥用來包藥材的一個藍布包袱,掛在林間樹叢當中,周圍還有些野獸的骨頭,看上去十分駭人。」胡婆抹了抹眼淚。

「啊?這是?被野獸吃了?」牛小葉膽戰心驚地得出這個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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