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四十九章

戰爭終於爆發八開頭沒有什麼激烈的戰鬥,而且對波蘭人不大有利。在波蘭軍到達之前,十字軍騎士團已經攻下了鮑勃羅夫尼克,把茲羅多爾雅夷為平地,又佔領了不幸的杜勃爾潤,這塊土地還是不久以前才取回來的。後來經過捷克人和匈牙利人的調停,戰爭的風暴平息了一個時期;接著是暫時休戰,休戰期間由捷克國王華茨拉夫在波蘭人和騎士團之間進行調停。

在整個冬季和春季里,雙方並沒有停止集結軍隊;後來受賄的捷克國王提出了有利於騎士團的處理意見,於是不得不再度作戰。

夏季到了,威托特率領的各個「氏族」軍也來到了。他們在崔爾溫斯克附近渡過河以後,大軍和瑪佐夫舍公爵的隊伍會師了。河對岸,十萬名穿鎧甲的日耳曼人已在斯威崔附近擺開了陣勢。國王本來打算渡過德爾溫崔,抄近路向瑪爾堡進發。但因為無法渡河,就轉過來從寇盛特尼克奔向傑爾陀瓦去了,他們毀掉了十字軍騎士團的城堡陀姆勃羅夫納(亦名傑爾根堡)之後,就在那裹紮下了營寨。

國王本人和波蘭、立陶宛的大臣們都知道短期內必定有一場決定性的大戰,但他們又都認為這場大戰還得過幾天才會發生。大家認為大團長堵住了國王進軍的道路之後,想讓自己的軍隊休整一下,以便振作士氣,迎接即將來臨的決死戰。這時候波蘭大軍紮下營寨,在陀姆勃羅夫納歇了一夜。雖然那城堡是沒有奉命就佔領下的,甚至違反了軍事會議的計畫,但國王和威托特都滿懷希望,因為那座城堡防禦得很牢靠,四面都是湖泊和厚厚的城牆,還有無數守軍。波蘭騎士是一擁而上、迫不及待地幾乎一眨眼工夫就把它拿了下來,等到大軍趕到,市鎮和要塞已經一無所有,只留下冒煙的灰燼和瓦礫。威托特的勇猛的戰士和沙拉丁指揮下的韃靼人正在瓦礫堆中追殲頑抗的、殘餘的日耳曼人。可是大火併沒有燒多久,很快就被一陣傾盆大雨淋熄了。

七月十四日,整夜的氣候都是那麼變幻莫測,狂風暴雨。可怕的閃電使得天空彷彿著了火,嚇人的霹靂從東方和西方打下來。不斷的閃電使空氣中充滿了硫磺氣。然後傾盆大雨把所有的聲音都淹沒了。接著風吹散了雲,雲層里出現了星星和一輪皓月。直到午夜,風雨才稍稍平息,戰士們點起火來,頃刻之間,波蘭立陶宛的大軍里燒起了千千萬萬個火堆。戰士們在火堆上烘乾了他們淋濕的衣服,唱著戰歌。

國王也沒有睡,他躲避暴風雨的那間屋子就在軍營邊上,那裡正在舉行一次軍事會議,討論佔領傑爾根堡的事。由於西拉茲分遣隊也參加了攻打這鎮市,分遣隊的首領康涅茨波爾的雅可伯和其餘幾個人都被召來說明他們為什麼沒有上級命令,就攻打起這個地方來,何況國王本人已派了傳令官和幾個侍從命令他們不要攻打。

因此這位「伏葉伏大」不能斷定他的擅自行動能否免受譴責,甚至是懲罰;他隨身帶來了十幾個第一流的騎士(老瑪茨科和茲皮希科也在其中)來作證,說明國王的官員到達的時候已經為時太遲,他們已經在攻打城堡的城牆了,而且正和守軍處在最頑強戰鬥的緊要關頭。至於他擅自去攻打這個要塞,他不妨這樣解釋:大軍伸展在長達好幾英里的戰線上,很難事事請示。他以為他既然被派作先鋒,他的職責就是粉碎一切敢於反抗大軍的敵軍和痛擊不論在什麼地方發現的敵人。心裡正在為這件事感到高興的國王、威托特公爵和貴族們,一聽到這些話,不但不譴責西拉茲的「伏葉伏大」和他部下的舉動,甚至還讚揚他們的勇武,在很短的時間裡就攻下了這個要塞和擊敗了堅強的守軍。瑪茨科和茲皮希科於是有了一個機會看到王國的那些最高首領。因為除了國王和瑪佐夫舍的兩位公爵之外,在場的還有全軍的兩個酋領。威托特率領著立陶宛、時母德、羅斯、比薩拉比亞、瓦拉幾亞①和韃靼人的軍隊;瑪希科維支的盛特拉姆,他的盾牌紋章就是「太陽」,他是克拉科夫的掌劍官,波蘭軍隊的主腦,最高軍事權威。此外,出席那次會議的還有最偉大的戰士和戰略家。克拉科夫的總督奧斯特羅夫的克利斯丁,克拉科夫的「伏葉伏大」,泰爾諾伐的雅斯柯,等等;最後還有普洛茨克的齊葉莫維特公爵的兒子齊葉莫維特,在他們中間數他最年輕,是個了不起的統帥,連國王也很賞識他的見識。

①瓦拉幾亞是羅馬尼亞的一個民族。

他們都在那間寬敞的房間里等著,以便國王隨時諮詢,及時提出建議。瑪茨科和茲皮希科也看到了聞名波蘭和國外的最偉大的騎士們。查維夏·卻爾尼·蘇里姆契克和他的兄弟,戈拉的斯卡貝克·阿勃丹克,奧列斯尼查的杜伯科,他曾經在托綸涅的一次比武會上打倒過十二個日耳曼騎士;還有魁梧的比斯古披崔的巴希科·齊洛琪埃伊,塔契夫的波瓦拉(他是他們的知心朋友);科席格羅維的克爾叢;全王國的大軍旗的旗手弗羅契莫維崔的瑪爾青;科里特尼查的弗洛林·耶里特希克,以及肉搏戰的無敵戰士泰戈維斯科的里斯和穿著全副甲胄能夠躍過兩匹高頭駿馬的查皮莫約崔的斯泰希科。

還有許多來自瑪佐夫舍和其他各地的著名騎士,他們在戰鬥中都是衝鋒陷陣的。人們管他們叫做「走在軍旗前面的人」。所有的朋友和熟人,特別是波瓦拉,都很高興地招呼瑪茨科和茲皮希科,馬茨科和茲皮希科就同波瓦拉談起往事來。

「嗨!」塔契夫的爵爺向茲皮希科說。「您有一筆很大的舊賬要同十字軍騎士算呢。我希望您現在就把它結清。」

「我將犧牲一切,哪怕我得流血,也在所個惜;」茲皮希科回答。

「您可知道您那個昆諾·里赫頓斯坦現在是大『康姆透』了么?」比斯古披崔的巴希科·齊洛琪埃伊問道。

「我知道,我叔叔也知道。」

「願天主讓我同他交戰,」瑪茨科插嘴道,「因為我同他有一件私事。」

「嗨!我也向他挑過戰,」波瓦拉回答。「可是他回答說,騎士團不允許他戰鬥。好吧,也許這一次會准他了吧。」

但是一向說話非常嚴肅的查維夏說了:

「天主會指定他的。」

茲皮希科出於好奇心,把他叔父的事向查維夏說了,又問查維夏說,瑪茨科既然已經同里赫頓斯坦的親戚決鬥過,而且把他打死了,那麼是否算是實現了同昆諾·里赫頓斯坦決鬥的誓願?大家都一致說,這就夠了。但是固執的瑪茨科雖然心裡對這意見很高興,卻說道:

「話雖如此,但如果我同昆諾本人決鬥過了,我對於靈魂得救就更有把握了。」

於是他們談到了攻克傑爾根堡和日益迫近的大戰,因為大團長除了設法阻止國王大軍的進展之外,別無他法。

騎士們正在費盡心機猜測,究竟哪一天發生大戰,一個高高瘦瘦的騎士走過來了。他穿著紅色的布衣,帽子也是用紅布做的,叉著雙手,聲音柔和得簡直像女人似的說道:

「我向您致敬,波格丹涅茨的茲皮希科騎士。」

「德·勞許!」茲皮希科喊道,「您也在這裡!」

於是他擁抱了他,因為他記起了德·勞許過去幫過他的大忙,很感激德·勞許。他們像最親密的朋友似地彼此吻過以後,茲皮希科就很高興地問他:

「這麼說來,您站在我們這一邊了么?」

「也許有許多傑爾特里的騎士站在另一邊戰鬥,」德·勞許回答,「但是我是德魯戈拉斯的領主,而我的義務就是為我的主人雅奴希公爵效勞。」

「那末您是繼老米柯拉伊(尼古拉斯)之後做了德魯戈拉斯的領主了么?」

「是的!因為米柯拉伊死後,他的兒子在鮑勃羅夫尼克被打死,德魯戈拉斯就成為美麗的德魯戈拉斯的雅金卡的產業了,她在五年前就做了我的伴侶和夫人。」

「看在天主的分上!」茲皮希科喊道,「您把整個的情形都說給我聽吧!」

但是德·勞許向老瑪茨科致意後,卻說道:

「您的老侍從格羅代支告訴我說,我可以在這裡找到您;他現在在帳篷里等著我們,在照料晚餐。帳篷離這裡相當遠,在營寨的另一頭,不過騎馬去很快就可以到。因此,咱們上馬一起走吧。」

然後他轉向早在普洛茨克就認識的波瓦拉說道:

「請您,高貴的爵爺,也去。我將感到極大的榮幸。」

「好!」波瓦拉回答,「我喜歡同熟人談談;同時我們還可以有個機會一路看看大軍。」

於是這幾位騎士走出來了。正要上馬,德·勞許的一個僕人把一件雨衣放在他胳臂上,這是他特地為他主人帶來的。這個僕人走到茲皮希科跟前,吻了他的手,說道:

「我跪下向您參拜,少爵爺。我曾經做過您的僕人。天黑了,您認不出我來。您記得山德魯斯么?」

「啊!」茲皮希科喊道。

過去的患難和憂傷的回憶頓時從他的心頭湧起,正如兩個禮拜以前和他的侍從哈拉伐久別重逢時的情形一樣。

因此他說道:

「山德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