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2章 「花和尚」虛辰

在一個團伙之中,老二往往是最困難的位置,老大防著你,老三老四,直到老十八,都盯著你,恨不得卻而代之。

徐海這傢伙很不幸處在這麼一個尷尬的位置,上面有海盜之王王直,下面還有一群虎視眈眈的豺狼。唐毅就是看準了這一點,才把突破口選在徐海身上。

俞大猷的反劫掠,有八成都落在了徐海身上,而且俞大猷一改往日硬碰硬的作風,打了就跑,仗著船隻精良,訓練有素,佔盡了便宜。

當然徐海也不是省油的燈,他發動手上所有力量,打探俞大猷的行蹤,功夫不負有心人,竟然讓他打聽到了,俞大猷率領著十艘要去偷襲小磨山島。徐海立即集中了一百多艘戰船,給俞大猷擺下了一座口袋陣。

還真別說,俞大猷真的殺了進來。徐海美得鼻涕泡都出來了,他即刻指揮著船隊,把俞大猷的戰船給包圍了起來。倭寇們眼珠子都紅了,好你個俞大猷,我們都吃了多少虧了,有仇的報仇,有冤的報冤,該你老東西倒霉了!

倭寇們蜂擁而上,俞大猷只是輕蔑一笑,不是猛龍不過江,沒有充分的準備,俞大猷哪敢隨便鑽進來。

自從泉州開海之後,水師的地位越來越重要,俞大猷可以動用的銀子越來越多,除了打造軍艦之外,還建造了一批青銅炮。

沒有造出來太多,只有六十門,俞大猷將這些火炮裝在了三艘最大的戰艦上面,他的座船就是其中之一。

當倭寇靠近的時候,俞大猷的船隻橫了過來,露出了猙獰的面目,霎時間炮聲隆隆,硝煙滾滾,一枚枚鐵丸砸向了倭寇的船隻。

這一下子可把倭寇都給嚇壞了,以往的海戰都是接舷戰,哪裡遇到過這種殘暴的打法。

沒有多大一會兒,就有十幾艘船隻相繼中彈,不是沉沒,就是受傷。俞大猷瀟瀟洒灑,從包圍圈跳了出來。

他還不滿足,竟然又調轉頭,沖著徐海的船隊殺了回來。

這一次雙方倒是殺在了一起,只是倭寇也討不到便宜,明軍這邊裝備了數量驚人的手榴彈,一上來就是劈頭蓋臉的一頓彈雨。

手榴彈還真不算什麼稀罕玩意,那位被嘉靖斬首的三邊總督曾銑就曾發明了地雷,用來對付韃子。

最初的地雷,開花彈,手雷,都是差不多的工藝,一個鐵殼子,裝上藥,加一個引信,經過唐毅的提點,明軍很快做出了手榴彈,出現了擲彈兵。

徐海很榮幸,成為擲彈兵的第一個獵物。

密集的手榴彈比起炮彈還可怕,因為距離近,扔得更準確,猛烈的爆炸,把船板炸得滿天飛,周圍的倭寇紛紛受傷,倒在血泊之中。

就連徐海的手臂都被彈片劃傷,一場大戰以倭寇的慘敗告終。

俞大猷以傷兩艘戰船的代價,幹掉了三十多艘倭寇戰艦,斃殺倭寇一千五百多人。為水師最漂亮的一場勝仗。

消息傳到了杭州,唐毅親自帶領著士紳百姓,杭州的學子,一起在碼頭,歡迎凱旋歸來的將士。

船隻剛靠岸,俞大猷就搶先下船,幾步到了唐毅面前,大禮參拜。

「末將拜見大人!」

唐毅的巡海道已經被拿下了,算不上俞大猷的上司,可是官場規矩如此,向來以文御武。哪怕只是七品的巡按御史,得到了准許,一樣能號令一品總兵。

既然要認一個老大,別人還不如唐毅呢!

這個道理俞大猷懂,唐毅也懂,再說了他也不想自己的田長出別人的莊稼,坦然受了俞大猷的禮,連忙把他攙扶起來。

「俞老哥,我備下了接風宴,咱們一醉方休。」

「哈哈哈,有酒喝就好,再不喂喂肚子里的酒蟲,都要造反了!」

俞大猷大笑著,帶著手下的參將游擊,乃至千總把總,大傢伙齊集一堂,吆五喝六,喝得別提多快樂了。

從中午,一直到了傍晚,才紛紛散去。

最後只剩下俞大猷和唐毅兩個,俞大猷喝了不少酒,臉色漲紅。

「大人,您和末將交個底兒,這次把末將召回來,是不是上面的意思?」俞大猷神色很不好。

這些日子仗打得很爽,可是也惹來了不少非議。

尤其是王本固就幾次找到了胡宗憲,大明的軍隊不去保護子民百姓,反而像是倭寇一樣,縱兵搶掠,假以時日,兵和匪還有什麼區別?

這位更是揚言,要彈劾敗壞朝廷法度的奸賊。在他的眼裡,只要是和他不是一個調子,那就是奸臣無疑。

「的確有些壓力。」唐毅很坦然地說道。

俞大猷臉色更加陰沉,「大人,若是朝廷要追究罪責,我俞大猷擔著就是,絕不牽連別人。」

「俞老哥!」

唐毅把酒杯放下,略帶怒意,「我是那麼不講義氣的人嗎?」

「當然不是。」俞大猷慌忙說道:「大人,末將是覺得武將陞官容易,只要您不吃虧,我就吃不了虧,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俞大猷語重心長,聽在唐毅的耳朵里,卻覺得十分諷刺,敢情這位功勛卓著的老將,已經背黑鍋背習慣了,如此對待武人,難怪世人都以行伍為恥!

唐毅用力拍了拍俞大猷的肩頭,健碩的肌肉震得手掌生疼。

「俞老哥,你只管打仗就是,別忘了,我的師父可是兵部尚書,有他老人家壓著,咱們都吃不了虧。」

「那可太好了!」

俞大猷來了精神,激動地說道:「大人,讓末將再出征吧?要不了幾個月,我就能把徐海的腦袋揪下來!」

他信心十足,說話擲地有聲,唐毅呵呵一笑,「自然少不了老哥的神勇無敵,只是眼下該換換方法了。」

……

軍事上壓制住了徐海,下一步就是如何用最小的代價把他拿下。

唐毅仔細研究了細作送來的報告,徐海是徽州人,算是胡宗憲的老鄉,從小也是苦孩子出身,年輕的時候甚至到了杭州虎跑寺當和尚,法號叫普凈,人稱明山和尚。

後來在叔父的帶領下,隨著王直出海做生意,漸漸成為一名倭寇首領。

何心隱還向唐毅透露了徐海的一個習慣,或許是僧人出身,徐海格外相信神仙,在他的老巢還有一間神堂,裡面供著稀奇古怪,一大堆的神仙。

有彌勒佛、觀世音、濟公、關羽、龍王爺、土地公,只要能說得上名的,幾乎都能找到,尤其重要的是還有一隻小耗子。

何心隱不解其意,後來在酒桌上,從徐海的表弟嘴裡知道的原因。

徐海小的時候,曾經給地主放羊,結果弄丟了一隻,地主把他毒打了一頓,扔到了柴房關起來,也不給吃的,不給喝的。

家裡面知道了消息,苦苦哀求,最後只能把爺爺的棺材板給賣了,換了一隻羊,才把徐海救出來。已經過去了五天時間,大家都擔心徐海已經死了,哪知道救出來的時候,他還歡蹦亂跳。

原來柴房裡別的不多,老鼠特別多,而且又肥又大,徐海晚上捕捉老鼠,渴的時候就喝棚上漏下來的雨水。

爺爺當時就給徐海豎起了大拇指,說孫子有出息,是個人物!

把棺材板賣了,值得!

五年之後,爺爺死的時候,只有一張蘆席,又過了二十年,徐海果然成了天字二號的海盜之王。

除了小時候靠著老鼠活命,徐海正式出海經商的那一年是庚子年,他一直認為自己是走耗子運起家的,所以對待耗子格外虔誠。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唐毅格外的感興趣。

「夫山兄,徐海當真十分虔誠?」

何心隱抓著鬍鬚,不屑地說道:「虧心事做多了,害怕下地獄唄!」

「嗯,那你說派遣個僧人去探探路如何?」

何心隱笑道:「大人,這倒是個好辦法,只是這個人可不好選啊。」

要遠渡大海,去倭寇的巢穴,必須有體力,有膽氣,還要有名望,能壓得住徐海,最最關鍵還要會虛與委蛇,隨機應變。這樣的人就算總督府都不多,哪個僧人能做到呢?

沉默了許久,唐毅突然想到了一個人:了真!

就是天妃宮的那位大師,雖然多年不怎麼聯繫,可是唐毅也聽說了真的名頭很響亮,天妃宮的香火也極為旺盛。

憑著當年的交情,讓了真幫幫忙,應該不難。

說干就干,立刻寫了一封信,交給何心隱,大約半個月的時候,何大俠就從太倉趕了回來。

「大人,了真大師病了,都下不來床。」

唐毅頓時一皺眉,何心隱忙說道:「我把他的徒弟帶來了。」

說著,從後面的馬車上跳出來一個二十齣頭的小和尚。

「虛辰!」

唐毅交出了名字,幾步走了過來,上下打量好半天,小和尚比起小時候清秀了很多,笑嘻嘻,圓滾滾。

「我敢打賭,這些年你保證沒守清規戒律,沒少吃肉吧?」

「唐施主,莫要胡說!」虛辰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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