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用勁大了會閃腰

嚴嵩快要八十歲了,放在後世也是高壽,或許應了那句話,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嚴閣老依舊身體倍棒,吃嘛嘛香。只是他雖然沒事,但是他的夫人身體卻每況愈下。嚴閣老是典型的晚發跡,坐了大半輩子冷板凳,到了六十多歲才被嘉靖重用,也沒法有什麼花樣心思,他只有一位夫人,攜手五六十年,相濡以沫,早已經分不開彼此。

歐陽氏前幾日染了風寒,嚴嵩見朝局在握,即便有事,嚴世藩也能應付,他就在家裡一門心思陪著夫人,好不容易老太太大好了,嚴嵩才回到了內閣。

他剛剛走進來,迎面正好碰上了袁亨,他帶著兩個小太監抬著堆積如山的奏摺,正往精舍而去。

老嚴嵩壽眉一皺,失聲問道:「袁公公,今兒是什麼日子啊,怎麼這麼多奏摺?」

袁亨陪笑道:「閣老,今兒什麼日子也不是,要說摺子嗎,您老還是問問小閣老吧。」說完,袁亨急匆匆帶著人走了。

嚴嵩頓時疑惑起來,莫非嚴世藩又要害人了?逆子怎麼就不知道收斂啊!嚴嵩心頭叫苦,他好不容易一統朝局,最需要時間夯實基礎,這時候不能折騰啊!

想到這裡,嚴嵩疾步到了值房,只見嚴世藩正坐在了太師椅上,五官猙獰,吹鬍子瞪眼,連他走進來都沒看到。

「嚴世藩!」

「啊!」嚴世藩一驚,忙說道:「是老爹來了,快走!」

嚴嵩坐在了位置上,目光不斷從兒子的臉上掃過。看得嚴世藩臉蛋子發燒,埋怨道:「爹,您老有什麼事直說唄。」

「哼,我問你,那些奏摺是怎麼回事?」

「奏摺?什麼奏摺?」嚴世藩還想裝糊塗,氣得老嚴嵩直拍桌子。

「逆子,你還想蒙我?我和你說什麼來的,眼下一動不如一靜,要守好攤子,持盈保泰,不要再興風作浪,你怎麼就不聽啊!」

一著急嚴嵩咳嗽了起來,嚴世藩慌忙幫老爹拍打前心,揉搓後背,好一會兒嚴嵩才緩上來這口氣。

「爹,您老怎麼總是信不過兒子啊,這回不是我惹事,而是有人惹咱們,您說孩兒能忍嗎?」

「有人惹咱們?你不是騙我吧?」老嚴嵩心裡頭納悶,自從李默倒台了,陸炳也滾到天津去了,滿朝之中,還有誰敢和他們父子作對……

「唉,爹啊,兒子和您實說了,就是唐毅那個臭小子,他不知道哪根筋錯了,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說什麼要彈劾兒子,還說兒子怠慢親王,您說,兒子能忍嗎?」

嚴嵩聽到唐毅兩個字,手一哆嗦,茶杯落在了懷裡,水把蟒袍都弄濕了,嚴世藩拿過抹布,要幫著老爹擦乾。可老嚴嵩一把抓住他的腕子,力道極大,抓得嚴世藩生疼。

「爹,您……」

「別叫我爹,你是我爹!」嚴嵩鬍子撅起老高,吐沫星子噴了嚴世藩一臉。

「你啊你啊,怎麼就不聽話啊,唐毅是陛下眼前的一個寶兒,眼下誰也動不了他!」

嚴世藩不以為然,冷笑道:「不就是六首嗎,大明朝也不是沒死過六首!唐毅在陛下那裡是有些不同,可是他畢竟只是個芝麻綠豆的官,我就不信,幾十人,上百人彈劾,光是吐沫星子就把他淹死了,陛下還能一直護著他。」

「你讓大傢伙都上書了?」嚴嵩差點驚掉了下巴。

嚴世藩點了點頭,「爹,您老沒看到,昨天那個小畜生這個猖狂啊,跟兒子公然叫板,我要是不讓他知道點厲害,還翻了天!」

「呸!」嚴嵩狠狠啐了兒子一口,「看著吧,倒是給誰厲害還不知道呢!」嚴嵩憑著多年的經驗,本能感到不妙,他也就幾天不在內閣,嚴世藩就鬧出了這麼大的事情,真是不讓人省心!

嚴嵩低著頭,不停思索,到了他這個年紀,早就把面子啊,里子啊,都放到了一邊,遇到事情,遠比嚴世藩要理智。唐毅豈是尋常之輩,不說他六首的身份,光是開海的方略,就讓嚴嵩嘆為觀止,讚嘆不已。

一個冉冉升起的新秀,豈會拿自己的前途開玩笑!老嚴嵩相信唐毅一定有憑藉,只是他腦筋一時轉不過來。

就在這時,黃錦笑著趕來了。

「嚴閣老,皇爺宣你們過去呢!」

嚴嵩只好起身,出門的剎那,一張一千兩的銀票塞到了黃錦的袖子里。

「黃公公,陛下那邊如何?」

黃錦嘴角抽搐了一下,隨即說道:「閣老,陛下剛剛把唐狀元招了過去,正在罵人呢!」

唐毅!陛下竟然先召見了他!

誰不知道先入為主的道理,嚴嵩叫了一聲苦,邁開兩條老腿就撒丫子了,嚴世藩忙跟著,這對父子雞飛狗跳,急急忙忙往精舍跑。

……

到了初夏,日頭越來越熱,嘉靖還是穿著厚厚的棉佈道袍,手裡頭拿著鍾錘,面無表情的坐在雲床上。沒一會兒,有小太監領著唐毅走了進來。剛剛他在通政司等待宣召,享受了無數惋惜,同情、感嘆、失落的眼神……在你們的眼睛裡,小爺就是個死人嗎?看看誰能笑到最後吧!

「說實話吧,老三給了你多少好處,讓你替他說話?」嘉靖縹緲的聲音響起。

唐毅抖擻精神,立刻進入狀態,驚訝地瞪大了眼睛,「老三是誰啊,請陛下明示?」

嘉靖真想拿手裡的鐘錘給唐毅一下子,「你小子還敢裝糊塗,老三就是裕王,就是朱載垕,你知道了嗎?」

唐毅撓了撓頭,「哦,我還一直以為裕王是陛下的長子呢,那大皇子和二皇子呢?」唐毅的小臉要多無辜有多無辜,弄得嘉靖都將信將疑,這小子真是不知道嗎?

嘉靖沒好氣說道:「都死了,這是朕的宿命,二龍不相見,他們承受不住皇家的福分。」

「哦,原來陛下是為了保護裕王啊,臣就說陛下仁德寬洪,對待臣子都這麼和氣,對待兒子更是疼愛有加。」唐毅恍然大悟。

嘉靖咬著後槽牙說道:「不要給朕灌迷魂湯,你是朕欽點的狀元,要是敢和朕耍滑頭,朕立刻就廢了你!」

唐毅慌忙磕頭,委屈地說道:「臣哪敢和陛下耍滑頭,是您讓臣去戶部觀政的。」

「是又怎麼樣?」

「臣查了最近戶部賑災的開銷,其中有一項是撥白銀一萬兩,給裕王府整修,臣就想著那麼大的王府一萬兩恐怕不夠,一打聽才知道,原來只把大門給換了,刷了一點油漆,攏共沒花一千兩銀子,臣覺著裕王是陛下的長,額不,是三子,住得太簡陋有損朝廷尊嚴,而且還有貪污的嫌疑。這不,臣就具本彈劾,負責工程的工部右侍郎嚴世藩,臣覺得他有瀆職嫌疑,請求陛下懲處。」

瀆職?

嘉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驚問道:「沒有別的罪過嗎?」

唐毅攤了攤手,「目前來看,只有這一項,按照大明律,應該罰奉半年,不過臣覺得涉及到皇子,罪加一等,該給嚴世藩降一級留用。」唐毅十分認真地說道。

這下子可徹底把嘉靖給弄糊塗了,以往歷次彈劾嚴世藩,什麼罪過大扣什麼,十大罪,五大奸,請誅賊臣,不一而足,哪一個都是殺氣騰騰,恨不得立刻摘了嚴世藩的腦袋。

可唐毅這小子僅僅彈劾一個瀆職,最多也就是降級留用,他到底是圖什麼啊?

更令嘉靖想不通的是這麼點無傷大雅的事情,也值得百官上奏,一起彈劾唐毅?嘉靖隨手拿起了一本奏疏,看了個開頭,就問道:「唐毅,有人說你昨天就放話要彈劾嚴世藩?」

唐毅一聽,小臉煞白,誠惶誠恐跪在地上,「陛下如此厚待微臣,見到疏失,臣不能不說,可是臣膽子又小,害怕得罪小閣老,故此提前告訴了小閣老,請陛下治罪啊!」

嘉靖瞳孔緊縮,他徹底陷入了迷霧當中。

「唐毅,按你的說法,告訴嚴世藩,是出於好意了?」

唐毅茫然點點頭,嘉靖隨手抓起幾份奏摺,扔到了唐毅面前。

「你自己看,你的好心變成了什麼?」

唐毅遲疑了一下,拿起一份奏疏,看了幾眼,小臉都青了,又抓起兩份,看完之後,嚇得渾身哆嗦,跪在嘉靖面前,痛哭流涕。

「陛下啊,師父啊,臣,臣什麼時候勾結藩王,圖謀不軌啊,臣真是冤枉啊!」唐毅鼻涕一把,眼淚一把,又驚又怕,看在嘉靖的眼裡,他是不得不信。

可這問題就妙了,如果唐毅說的是真的,他不過是看得賬目不合,具本彈劾,乃是應有之義。嚴世藩或是認錯,或是上本辯解,都是正常的,但是無論如何,也不至於弄到發動百官上奏,一起彈劾唐毅啊!

就憑著眼前的彈劾奏本,別說對付唐毅了,就算對付一個尚書都綽綽有餘。

至於裡面的罪名,更是驚悚,什麼結交藩王,陷害大臣,陰謀犯上,哪一條都夠把唐毅砍腦袋了,而相比之下,唐毅僅僅彈劾嚴世藩瀆職,兩者之間,差距也太大了吧!

簡直是用大炮打蒼蠅,用龍頭鍘鍘一隻雞。

看看唐毅,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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