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四隻黑手 第89章 見獵心喜

一周後……

濱海,南郊、田渡濱地區。

申令辰和許飛在路口等了足有二十幾分鐘,才見得片警小陳帶來的另一位老人,兩人匆匆迎了上去。

這裡是海鋼的舊址,已經被開發成住宅及商業區了,連綿的高樓大廈,竣工的,在建的,有數公里長,昔日海鋼的高爐、廠房已經不見影了,當年數萬職工所剩寥寥,片警小陳帶來的就是一位。

原鋼廠保衛科科長,之後在區分局崗位上退休的民警譚智文。

老人家精神不錯,和眾人握手寒喧,幾句話進入了正題,申令辰把一組照片遞給了老譚,老譚細細辨識著。

是老瘸、馬寡婦、喪毛那群壞種,譚智文看了幾眼就認出來了:「對,沒錯,都是鋼廠子弟,我抓他們不止一回了。又犯事了?」

「哦,還沒確定……譚叔,給我講講他們的事。」申令辰好奇地問。

這位老警皺皺眉頭,遞迴了照片道著:「還不就偷搶拐騙那些事,九*年鋼廠大下崗,幾萬人的飯碗頃刻砸了,那一下子可就天塌了啊,有本事的自己折騰,沒本事的被逼著去折騰,由此引發的治安問題那可就大了去了,打架、偷東西、搶劫、還有走私,一下子就都冒出來了,整個南城區的治安問題,有七八成,都和鋼廠有關。」

那是企業辦社會時代的痼疾,一夜之間坍塌,帶來的陣痛不僅僅是個人,還有整個社會的,許飛看了申令辰一眼,本來是想來此找點線索的,不過看來要失望了,在集群發生治安問題的時候,不管你什麼樣的個體,都不會顯得突出。

申令辰直接把問題引到幾人身上問著:「那譚叔,對這幾個印像深嗎?馬玉兵、毛世平,都服過刑。」

「呵呵,槍斃的都有,濱海的涉黑案里,有很大一部分都是鋼廠人的組織,用了好多年才消化掉那個社會問題……馬玉兵,我有印像,腦子活,最早乾的集郵和古玩一類的小東西,那年頭收藏熱剛興起,國貿一帶都是搞這些的,全國各地的好東西都往這兒彙集,所以就少不了有點坑蒙拐騙,那不後來就成了倒賣文物了。」譚智文道著舊事,隨意地提了句:「這幾個現在有四十齣頭了吧?有些年沒見著了……當時很出名的都算不上馬玉兵和毛世平,應該數得著游必勝和何實。」

「何實?」許飛問。

申令辰告訴他:「就是那個瘸子。」

「哦,沒看出來啊。」許飛驚了下。

「呵呵,當年的人物多了,要說有意思啊,還是這個何實他家裡,家裡老爺子我有印像,叫何新生,解放時鋼廠軍管就在,第一代工人,後來六幾年反敵特時候,這何新生不知道怎麼被打成潛伏特務了,監獄一蹲就是差不多二十年,等平反出來,都八十年代了,就在鋼廠看大門,這個何實啊,是他收養的。」老譚笑著道著。

找賊,找到敵特了,許飛笑了,陳年的舊事,反射出的荒唐年代的荒唐故事,申令辰卻是好奇問著:「那何新生是敵特么?」

「哎呀,冤死了,掃盲班畢業的,想當特務都難,可能就解放前老頭迫於生計,在拆白黨里的混過……那年頭是亂抓,等七幾年大赦,真正潛伏後來自首的特務,根本沒發現,哈哈。」譚智文笑道。

「拆白黨?」許飛不明白這個詞了。

申令辰笑著解釋,就是舊社會坑蒙拐騙的團伙,偶而還干點綁架和拐賣人口的活,在舊社會濱海一帶很有點氣候,他解釋罷,問著老譚道著:「我聽說,這個瘸子,哦,就是何實,手底功夫有兩下?是不是家傳啊?」

「對,何新生就毀在這個上面,他徒手就能攀上牆,抓特務不抓他抓誰……何實估計也跟著學了點,武術比賽長棍拿過獎,這傢伙後來不走正道,提留根長棍,經常領著一幫壞小子和周邊痞子群毆,打出來的名氣不少,都知道何長棍的大名。」譚智文道,好奇問著:「對了,我有些年沒見了,他怎麼瘸了?」

「呵呵,我們也不知道。」許飛笑道。

老警譚智文對此倒也不意外,笑著道著:「這條不歸路,遲早都沒好下場。」

「譚叔,您還記得當年他們的小團伙,有些什麼人嗎?」申令辰旁敲側擊著。

這點讓譚智文陷入回憶了,想了好大一會兒才道著:「不少,那時候家屬一個大院很抱團,大大小小孩子王幾十上百呢,他們之間都有幾個小團伙,出名的就何實、馬玉兵、毛世平、潘雙龍、葛天輝、王天旭幾個群……哦,對,葛天輝都被斃了,餘下的有些混得不錯了,當老闆發財的不少。」

他說著,申令辰錄著,譚智文是行內人,一看這架勢,有點狐疑地問著:「是不是他們又犯什麼大案了?」

「有幾起盜竊案和他們有關,您不會意外吧?」申令辰笑著道。

「呵呵,那倒不意外,這些壞小子,當年也就兩件事,一件是打架,另一件是偷東西,廠里的鋼胚子都被他們糟塌了,沒少往外倒騰。」譚智文道。

「他們這夥人,當年打架很厲害,我聽說身手都不錯。」許飛問著。

「那當然,幾乎就是天生的,您想啊,當年的冶鋼可都是手工,上一代那個兩膀子沒有幾百斤力氣?子弟里,五歲就會揀鋼渣,就從小往回偷鋼胚子都練出來了,知道他們怎麼偷么?繩子拴著幾百斤的鋼捆往外吊,那身子骨都練出來,打架想吃虧都難。」譚智文道。

這故事聽得許飛和申令辰又是忍俊不禁了,當年那個悲傷的故事,演繹出了多少悲歡離合無從得知,但從警察的角度看,改革的大浪淘沙,留下餘孽卻也不少,這些被斷了生路,沒有機會再端鐵飯碗的下崗二代,能幹出什麼事來可想而知。

當了一輩子警察的譚智文說起這幫壞種來,卻也沒有更多的痛恨,他絮絮說著當年下崗的慘相,有些回了原籍,有些作點小生意糊口,甚至有走投無路自尋短見的,一輩子從警給他留下的似乎沒有多少榮耀,更多是哎聲嘆氣,那怕是對這些作姦犯科的壞蛋。

陪著老警譚智文走了一段路,了解了一些舊事,片警小陳把人送回去了,小陳說了,老譚也正上訪著呢,老房子拆遷賠償談不攏,也鬧心著呢。

送走了小陳,申令辰上車,又倒回來聽著錄下的音頻,坐在車裡把涉及到的名字一個一個寫到紙上,開車的許飛隊長看了看他,對於申政委這種強迫症似的細緻有點不理解了,他提醒道著:「老申,我怎麼覺得南轅北轍了啊。」

是有點南轅北轍,王子華、康壯案查到了一位女嫌疑人,一周時間確定不了身份,而申令辰又對游必勝提到這兩個嫌疑人這麼上心,有關內情,申令辰肯定不會講是有位線人提供了消息,他笑了笑道著:「馬寡婦和喪毛現在在我轄區,多掌握點情況沒壞處。」

「可查這些舊事沒有什麼意義啊。」許飛道。

「不,還是有的,一個犯罪模式,不可能一次就達到某個高點,總要有一個升級的過程,一個人也不會無緣無故當賊,也總會有一個蛻變的過程,這叫,誘因和動機。」申令辰道。

「你覺得這伙賊,在鋼廠遺留的那代人里?」許飛道。

「你明知道,我下不了這種定論啊,不過我現在肯定,馬玉兵和毛世平,在蘇杭肯定沒幹什麼正經生意,從小就形成這種行為習慣的人,靠勤勞致富對他們來講,是可恥的。」申令辰笑道。

兩人談話總覺得很散,聚不到了關注的點上,許飛有點興味索然了,邊發動車邊道著:「不是我打擊您啊,鄭局又催了,一星期都確定不了一個女嫌疑人的身份,該拍著桌子罵娘了。」

「急不得啊,敢做這麼大案的人,能輕輕鬆鬆讓我們找到,你不覺得太不現實了。」申令辰苦著臉道。

許飛咬著下嘴唇,幾乎是憋出來的話回著:「可政委哥啊,我怎麼覺得您吃錯藥了啊,一頭揪著與本案無關的馬寡婦、喪毛不放,另一頭把排查範圍,限定在社保人員群體里,這要傳出去我們十隊正在排查幾市的公務人員,那我這隊長得成過街老鼠啊。」

「所以啊,你得管好大家的嘴,別亂說。」申令辰笑了笑,放起了隨手的筆記。

車啟動上路,又繼續著這個沒有目標的查找,幾條線仍然是散的,驚鴻一同的女嫌疑人、依然逍遙的馬玉兵、毛世平,還有不知所蹤的盜竊嫌疑人,今天又多了一個鋼廠的舊事,他們之中,沒有那怕一個匯聚的點,申令辰額上的皺紋越來越深了……

……

……

最後一班高鐵到站時,潘子正和老瘸匆匆趕來,沒有來得及訂票,是直接窗口買的,急急匆匆過了檢票上車的。

乘車的人不算多,兩人揀了個清靜的地方坐下,老瘸看看錶,已經晚七時了,他有點奇怪被強拉回濱海了,這時候才問著緣由,很有點怒意地道著:「潘子,你小子那根筋抽了,大晚上非拉我回濱海。」

「等等,我捋下,給你細說……這麼回事。」潘子說了,那木少爺嚇著他了,不但眼光奇准,而且水平過人,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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