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瘋子的盛筵 第60章 本性畢露

咣咣嚓嚓一陣昂揚的音樂,把小木從床上驚醒,那亢奮的聲音勾起了他的記憶,驚醒時,大汗淋漓。是個噩夢,幾個印像深刻的夢境,在精神病院被人圍毆、在傳銷窩點共誦羊皮卷,還有在潼關那個瘋狂的聚會,他夢見自己被那些猙獰的面孔圍著,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然後被扒光羞辱。

醒來時,音樂還在繼續,小木跳下床,一拉帘子,剽悍的爆了句粗口:

「我艹,這麼早就跳廣場舞,這幫老不死的,跳死你們。」

濱海最熱的季節來了,他沒想到現在和記憶中的濱海也不一樣了,不像少年時代記憶的那麼恬靜、安寧和悠閑,特別早上、晚上,那些不知疲倦的老太老頭,能把《紅色娘子軍》跳一百遍,鬧騰的小木回來兩天了,愣是沒睡好過一晚上。

或許就沒廣場舞他也睡不著了,這次西行,改變最明顯的就是生物鐘,清晨六點,這是誦讀羊皮卷的時候,和傳銷團伙共處的遺留症還頑固地留在他身體里,他坐在床上,神采奕奕,他在體會著這種行為習慣給身體造成的變化。

很厲害的,用一個近乎苛刻的習慣來要求自己,那人的身體這台精密的儀器,會像得到開啟密碼一樣,每天在同一個時間保持最佳的狀態。

「精神激勵並不是一無所取的,和宗教一樣。」

小木如是想著,精神的侵略確實像宗教一樣,可以培養出從善如流的好人,當然也能泡製出不顧一切的極端分子,所差,在乎人怎麼使用它而已。

沒意思,他拉開窗帘,打開窗戶,讓清晨清新的空氣透過酣眠一夜的房間,赤著腳去衛生間洗漱。

又一個清晰的變化,讓小木躊躕了,衛生間琳琅滿目的洗浴、化妝、香熏、美膚產品,給他一種不真實的感覺,鏡里的他,平頭、劍眉、眼神犀利,像身體里沉睡的某種性格被喚醒一樣,曾經的自我,成了很不堪的舊宿主。

「是啊,男人需要什麼化妝,真可笑。」

一大堆美顏美膚的產品被他仍進了垃圾桶,他匆匆刷牙,剃鬚,清清爽爽、簡簡單單的洗凈往鏡子里一站,隨手把鏡框上自己的舊照片揭下來,染著灰發、奶白膚色、眼神憂鬱……曾經刻意在自己身上雕琢的韓娛男神偶像形象,現在怎麼顯得這麼不堪呢?

「這不是我。」

一張舊照片,輕飄飄地扔進了垃圾桶,這一瞬間他眼中掠過很多讓他心悸的形象,是禿蛋那貨的剽悍威猛?還是盧瘋子那樣的奸詐過人?那怕就塗紳豪那個獨吃一方的人渣,似乎都比他這個奶油形象有可取之處。

不知不覺中,心境和形象都變了很多,在家裡靜了兩天什麼也沒有做,沒有去找狐朋狗友,沒有逛夜店泡妞,曾經熟悉的生活反而讓他覺得興味索然,終於回家了,反而有一種不知所措的感覺。

對,父親……穿戴整齊之後,小木踱進了書房,書房裡依然整潔如新,看得出,離開的這段時間裡,父親來過,他默默的坐在書桌前,看到了被扣的全家福,輕輕拿起,一眼瞥到母親的音容笑貌時,他的手像灼了一下,又輕輕地扣下了。

即便吃了這麼多苦,受了這麼多罪,即便是父親一手造成的,即便他心裡一千遍、一萬遍罵這個老東西,可心裡依然是恨不起來的感覺,依然是一種愧疚的心態,他眼睛滯滯地看著,在想那些顛沛流離的傳銷分子,在想那些無家可歸的精神病人,在想那個孤兒院長大,沒有父母,卻依舊感恩的禿蛋……心裡越來越清楚的家庭的份量。

「我得和他好好談談了,不能再這麼相互傷害了!」

小木如是想著,帶著濃濃的愧疚,養兒已是不易,豈能釀個悲劇?一起圄於舊事的回憶和怨恨中,不但父親,就連他自己也不會擁一個正常的心態。

他慢慢地重新拿起了相框,看著母親的笑容,他幸福而釋然地喃喃說著:「媽,一定讓你很擔心了,我想應該我和爸都太想你了,想得都無法原諒對方了。」

他微笑著,像小時候附著耳告訴媽媽悄悄話一樣,放在唇邊,輕輕一吻,放在懷裡,緊緊抱著,在幸福的回味中,他輕輕地拉開了抽屜,把這副舊照,小心翼翼的放回去。

有些事,總得放下,否則你只能生活在回憶里。

有些事,總得扛著,否則你的生活留下的將會是不堪的回憶。

小木在想,做回一個自己,一個不需要粉飾的自己,但難點在於,自己究竟是個什麼樣子?

他檢點著,突然發現,這個很簡單的問題,把他難住了。

這時候,電話鈴聲響了……

……

約定的時間在九時,木慶臣沒有去酒店,而是在家裡做了一件從來沒做過的事,打掃房間、整理被子、親自下廚做好早餐,在妻子仲曉梅詫異的眼光中做這些事,吃完早餐,又搶著洗碗。

這異常舉動把老婆嚇著了,眼光閃爍著游移不定,兩人是標準的老少配,不算幸福,也不算不幸福,特別是當一個比她小不了多少的男生後媽,她至今都沒有進入角色,或者也沒機會進入,那個兒子,就從來沒有踏進過這個家門。

「慶臣,你今天怎麼了?」仲曉梅終於忍不住了,站在洗碗的丈夫背後,猝來的溫情,讓她受不了了。

不但溫情,還激情呢,老木回頭攬了老婆一把,很鄭重地道著:「曉梅啊,我們……再要個兒子怎麼樣?」

「啊?」仲曉梅懵了,夫妻倆再無子嗣,已成共識,丈夫早被兒子搞身心俱疲了,怎麼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呢。

「你聽我說……你跟我這十年,雖然吃穿不愁的,可其實沒享什麼福啊,家裡沒有小孩子記掛的,都不算什麼家啊……這些年我心思一直在林深身上,一直忽視你了,我們其實都該放下,都該有自己的生活了。」老木心寬地道著,不像平時那麼唉聲嘆氣了。

受刺激了,絕對是受刺激了,仲曉梅狐疑問著:「慶臣,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你們爺倆一直就說不了三句話……咦,對了,你這兩天,床上都那麼興奮,到底怎麼了?」

「我準備和他分家……讓他另出去過。」老木興奮地道。

「啊?那怎麼行,他指不定得怎麼恨我這個後媽呢?又覺得是我挑唆的。」仲曉梅覺得不妥了。一想想小木那得性,補充道著:「再說,他行么?」

「呵呵,當然行了,也不看他爸是誰……去我的包里,有個獎章和證書,一看你就知道了。」老木刷著碗,得意之情溢於言表。

仲曉梅匆匆到了卧室,打開老公的手包,一翻,果真找到了那個作工很粗劣的獎章和證書,然後她眼直了:見義勇為獎?

不對啊,兒子見財起意、見色起意都可能,怎麼可能見義勇為?

仲曉梅看傻眼了,好一會兒,都沒有發現丈夫正得意洋洋地看著她,那份從容的指點氣度肯定沒假了。老木說了,我確定了,必須另開過,就像當年我進城打工一樣,不淘不出息,不逼不成材啊,從今天開始,我這當爸的一毛錢事也不管他了……咱倆就安安生生,再生一個。

仲曉梅愣了好半晌,倒被丈夫整得哭笑不得了。

八時三十分,倆口子同乘一車,直驅置業大廈出租的寫字樓……

……

木林深此時也在往同一個地方趕,老爸的助理通知的,而早上的電話,居然是蘇榮樂的,樂子正哈欠連天的開著車,帶著小木直去置業大廈。

士別三日,又要刮目相看哈,小木變得天翻地覆,樂子變得地覆天翻了,頭髮長了幾寸,大夏天套了個小馬甲,臉上留著短短的胡茬,據他自己講,是要堅持摒棄以前四不像的土豪形象,逐步嚮導演形象靠攏,現在影視多熱啊?沒這形象,怎麼去泡人家那些個嫩模啊。

還別說,這副形象成功地掩蓋了樂子從表像的醜陋以及內心的齷齪,讓小木不得不重新審視他了。

當然,更驚訝的是樂子,用他的話講是,木少爺這可是經歷的多少苦難,才成功地打造出了這麼一副苦逼形象。

兩人互相攻訐,不過相見還是那麼親密,行至半途,木林深突然想起一事來,直問著:「樂子,你怎麼知道我回來了,我可那兒都沒去。」

「這說來話長了,大前天咱們一同學在你家飯店吃飯,看見你爸被警察帶走了……哎呀,把我給嚇得兩天沒睡好,今兒試下了舊號,嗨,居然回來了。」樂子道,明顯心虛,幾次看小木。

那點鬼心眼小木豈能不知,他直問著:「你還抽著?」

「偶爾。」樂子掩飾道。

「別抽了,那真不是好玩意……你小子,肯定看見我爸被帶走,以為我出事了,會把你扯出來?」小木笑道。

樂子抿抿嘴,沒接這茬,笑了笑問著:「到底出啥事了,哎我說你爸真毒啊,就找兩人把你弄走?這特么一關就是好幾個月。」

「不說家事了,再怎麼是親爸你能怎麼著?」小木換著話題問著:「那個同學啊?」

「管向東,管管啊,你忘了,人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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