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瘋子的盛筵 第04章 狗友狐朋

從傾盆大雨到淅瀝小雨足足三天未見晴日,好容易不下雨了,又是濃重的陰天,一場雨彷彿要把城市千瘡百孔一般,從雨停開始,疏通管道的、清理淤泥的、撿拾被路上遺留垃圾的,忙得不亦樂乎。

木林深從酒店的陽台上看到了這樣的街景,環衛工、環衛車、城建工人,幾乎堵了半條路,車行龜速,即便他入住的這家星級酒店,也未能倖免暴雨後凸顯的後遺症。

在落地窗後,慷懶坐著的木少自然不會關心這種飢苦,冰鎮的橙汁抿著、悠揚的小曲聽著,偶而懶洋洋地抬頭看天,多數時候是尋思著怎麼打發又一天無聊的日子,不一會兒,他又拿起了矮几上定製版的VERTU手機,剛要拔號,電話響起來了,一接聽他不耐煩地嚷著:「樂子,打電話都幾個小時了,你四條腿爬都該到了……啊,已經到了……好,那等等啊。」

放下杯子,起身穿衣,對於品軼良好的富家公子,這是門技術活,髮際要定型、指甲要拋光、皮鞋要打亮、至於襯衫嘛,不管屈臂還是仰臂,都不能有一點皺褶……臉不用說了,面膜早做過了,而且是每天定時做的,當然得做了,要不每天無聊的時間這麼多,可怎麼打發。

十幾分鐘後從衛生間出來,慵懶的木少,儼然成了一位玉樹臨風、帥氣翩然的佳公子。他拿起手機,隨手放進精緻的男士手包里,保持著昂首挺胸的身姿,瀟洒出門。

所過之處,絕對香風襲人。

用香水嗎?不會,那是不上檔次的裝逼方式,真正的方式是用香熏,英倫老牌貴族的方式,從沐浴到薰衣用的都是純手工製作的精料。那種淡淡的、天然的味道會讓人心曠神怡。

於是,在N多女服生的回頭率的恭送中,木少進了電梯,電梯門閉合,他會下意識地看看鋥亮電梯里的倒影,最後檢視一遍自己的著裝。

完美,完美到無可挑剔。

自戀嗎?啊呸……那麼多女人戀我,我需要自戀么?

木少如是想著,自信滿滿當當地出了電梯,找著樂子。

樂子是初中的同學,姓蘇名榮樂,原本也是外地轉學去的,他爹是工頭,愣是砸錢把兒子送進了重點中學,十年一晃而過啊,據說樂子他爹已經成功進階了,從指揮搬磚的工頭,成功變身房地產開發商了。父榮子貴,當年連考場上都能睡著、沒一門功課及格的樂子,居然拿到南師大的文憑。

看到了蘇榮樂,這傢伙正站在總台調戲迎賓,木林深悄悄走上去,又是老一套了,頭大如斗,還留了一抹小鬍子的蘇榮樂做著方式鏡頭造型忽悠著小妞,喲,瞧這氣質,女一號都非您莫屬了……乾淨利索、氣質颯爽的花旦型……這是我的名片,鄙人蘇榮樂,華藝傳媒總經理……我們公司拍過一部愛情劇。

「是不是啊,我們昨天剛看一部《左耳》。」大堂妞瞥著蘇榮樂,明顯刺激他。

「那不是他們公司拍的,他們公司頂多拍《右腿》和《前胸》,不拍左耳。」木林深冷不丁插進來了。

那儀容微笑的姑娘瞬間笑得花枝亂顫,眼睛一下子被木林深吸引住了,兩人方要搭訕,被蘇榮樂一把揪走了,樂子惡狠狠中指直伸到他臉上道著:「靠,我剛搭上,你就攪和了,是不是兄弟?」

「你就騙騙剛出來混的妞,這兒大堂的妞眼睛多毒呢!看你這穿著,能泡到妞么?」木林深翻著眼,挖苦道。

花格子襯衫,脖子里垂了一條粗大的金鏈,腕上貼著一塊價值不菲的金錶,手包LV,還是順走木少家裡的,手機愛瘋的,皮帶也花了大幾千,蘇榮樂不信道著:「怎麼了,挺好的。」

「你已經成功地繼承了你爸的工頭品位,瞅上妞拿錢砸就行了,別的方式不適用你。」木林深笑道。

說到這薦蘇榮樂是自認不如的,瞅人家木少細皮嫩肉的,臉蛋像新剝的荔枝肉,再捏捏咱們的腮幫子,皮粗肉厚的整個就是水泥砌的,他邊走邊不屑道著:「還特么別笑話我,有錢不缺逼,不用裝逼。」

「誒,這才是你的風格,脫褲子亮傢伙直截了當。」木林深大驚失色贊道,一揮手指摘著:「品位之於你,就像節操,有缺憾。」

「什麼意思?」蘇榮樂覺得不對味。

「缺了個節字,你頂多懂操。」木少挖苦道,笑著走了。

蘇榮樂氣結了一下下,然後很有節操地翻了木林深一眼,文明地罵道:「粗俗,文明人誰說操啊……那叫約炮,你OUT了。」

兩人相互攻訐也是消磨時間的一大樂事,出門廳,看看樂子開來的寶馬一身泥跡,木林深皺眉頭了,此時蘇榮樂也覺出不對勁來了,他狐疑道著:「咦?你車呢?你怎麼住這兒?」

說到這事,木林深有點怒了,伸手直掐樂子脖子,惡狠狠地說著:「今兒就是找算這筆賬來,那天你什麼時候走的?我爸去了,肯定以為我帶了兩妞回家雙飛了……還有,你個坑爹貨,你把那包東西是不是沒帶走?肯定被我爸發現,我可慘了。」

樂子這葷素不忌的,一聽這事,笑得眉眼都變形了,不過再一聽東西被發現了,也嚇了一跳,直道著:「別掐,別掐,壞了,壞了,歡歡蒙了兩口,我忘了拿走了。」

「都跟你說過多少回了,我深有體會,不能沾……那玩意能導致你血球病變,引起記憶退化。遲早要變成白痴。」木林深不悅地道,卻不料樂子怕的不是這個,他說著:「就不抽,我也沒比白痴強多少?……哎我說,你爸不會害我吧?萬一告訴我爸,我爸非揍死我不可。」

蘇榮樂嚇住了,這個圈裡多少都沾點,深淺而已,但這種事肯定給家長交待不了的。

不過他又一想覺得沒事,若有所思道著:「你爸比我爸有文化,這事誰也不敢捅出去,捅出去先抓你的。」

「嗨,你真無恥啊……我怕抓嗎?我連老美的聯邦監獄都蹲過兩天,會怕這個……我是不知道該怎麼辦?這都三四天了,我爸都沒找過我,平時要不見人,不是助理就是他滿世界找人了……嗨,他這冷戰把我給搞懵了。」木林深疑惑地道,感覺有點不對勁,而且讓他心虛,熟悉的父親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走走,看你這人,明明可以靠臉混,非要靠爹。我帶你玩去,給木少壓壓驚。」蘇榮樂一聽這樣,倒放心了,自己的人品不咋地,可對於這位兄弟的人品還是相信的。

上車坐定,拉著安全帶,木少說著:「不靠爹,爹不失業了……樂子,要不,你去我家探探風。」

「快算了,你跟你爹都是仇人……仇人的朋友,會給好臉色,少坑我啊。」

「真不仗義,虧我當年為了保護你被學校開除了。」

「少來了,是你想釣隔壁班花讓我偷人家日記本好不好?」

「我沒讓你把女生的日記本全偷走啊,還順手牽羊撈了一堆鋼筆。」

「我忘了班花坐哪兒了,再說好容易偷一回呢,多偷點總比少偷點划算吧?哎那班花,你後來見了沒有?叫什麼來著……代代……對,代瓊詩,我現在還能想起來,那臉蛋嫩得能掐出水來,嘖,後來我留了兩級,就再沒見過。」

「豬啊,我扣了那麼大一頂賊帽子,我好意思再去找人家。」

舊事壓過了新愁,往往初戀的朝思暮想,比現在的依紅偎翠要深刻的多,一說這個,連木少的眼神也清澈了,表情也純真了,渾身變得陽光了,他歪著頭,溫馨之後,又一絲濃濃的愁緒爬上臉頰。

是對逝去歲月的緬懷?

還是對無法追尋的無奈?

他說不清楚,總覺得生活缺少點什麼,而明明很簡單的東西,他卻用了二十幾年都找不到原因。

「你應該找找看。」蘇榮樂道。

「能找到嗎?人的變化都太大了。」木林深隨意應了句,這句恰恰敲到了心坎,他正看著揮汗如雨的城建工人、看看熙熙攘攘來往的行人,卻怎麼也看不出他們在忙碌什麼,就像他想不出自己生活的意義何在一樣。

蘇榮樂可理解成找班花了,他笑著講道:「我給你講個故事,今兒早上我買了幾籠包子回去,正好碰見一對流浪狗,一隻黑狗追著一隻母狗,要往他身上趴……我就停下車,準備看看這禽獸之事。」

木林深好奇地回頭瞄了開車的蘇榮樂一眼,瞠然道:「是夠禽獸的啊,連這事都興趣濃厚。」

「錯,我在給你講一個哲理。」蘇榮樂顯擺著文化道:「接下來的故事是,那黑狗一直爬不上去,我尋思它餓了,沒力氣,於是扔了個肉包子……你猜怎麼著,它們不XXOO了,一起嘶咬著搶肉包子去了……聽懂了么?」

沒聽懂,樂子的豬腦袋以及禽獸思維鮮有能窺破的,木林深納悶地問:「黑狗、母狗、肉包子……那哲理呢?」

「哲理就是:任何愛情在麵包面前,都是扯淡事,這個哲理就是教育你,去找找當年的班花,沒準她過得不如意呢,甩倆錢約一回,相逢一炮抿恩仇,萬事皆消,至於這麼惆悵么?」蘇榮樂語重心長地教育兄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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