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九章 停滯的時間

「這可真是挺……恐怖主義。」蘇荊評價道,「那你的具體計畫是?」

「沒有。」

「什麼?」

路夢瑤幅度挺大地聳聳肩膀,答道:「我哪來的什麼具體計畫,我也就是回到這個時代,並且知道了鳥之面相也在這個地方之後才突然想到的點子。至於之前和阿修羅吹逼,那都是臨場應變,一邊說一邊想,並且假裝得我好像能夠騙過它。事實上我就是看到了這個機會,還沒站穩就試圖一把抓住這根繩子,至於繩子的另一邊到底是什麼,我哪知道。」

「您還真是機智勇敢。」蘇荊笑道,「所以,我們現在的計畫,就是想一個計畫出來么?」

「是啊,開動你的腦筋,和我一起想些有趣的玩意兒出來吧。」魔法學者不勝酒力地躺倒在床單上,「還有,對了,幫我洗個澡。」

這一夜就這樣過去了,兩人也沒心情做什麼運動,洗完澡就疲憊地相擁而眠。

第二天早上,路夢瑤睜開眼睛的時候,看見蘇荊光著上身坐在陽台上思考,手邊放著一杯咖啡。

路夢瑤一直覺得,蘇荊如果學會抽煙的話,會是一個非常有男人味的人,只是和玩世不恭者的通常形象相反,他很討厭抽煙,甚至連路夢瑤抽煙的時候都會看上去不太高興。

蘇荊的頭髮向後梳過去,露出飽滿光潔的額頭,在日光的照耀下就像是神像一般莊嚴肅穆。如果是在印度神話中的場景,現在就應該有天女為他奉上乳香和沒藥了。

路夢瑤轉了個身,讓自己的眼睛能夠直視他的身影。讓蘇荊去和自已一起當一個壞人,這是她對他又一次的傷害。路夢瑤理解蘇荊是一個嚮往自由的人,他不願意被善良或者邪惡的立場所束縛,他做任何事,無論是好事還是壞事,都聲稱這只是出自自己的喜好,然而她知道,蘇荊是一個好人。

曾經,她讓蘇荊去做了一件很壞很壞的事。在那之前,她隱瞞了這件事的因果,而當蘇荊發現了事實的真相後,兩人大吵了一架。

分道揚鑣。

如果,她想,如果說,在做這件事之前,她就向蘇荊坦白一切,要求他為她去墮落,去傷害無辜者,去做這樣一件邪惡的事。

他會答應嗎?

這個問題曾經許多次地在她腦中回蕩,他的離開到底是因為她讓他去做壞事,還是因為她的欺騙?如果她坦誠一切,他會和她站在一起,同流合污,一起墮落嗎?

她當年不願意去面對這個問題,一味地用這種選擇去考驗他,哼,真是涉世未深的小女孩才會想出的主意。以為「愛」就能解決一切,當時的自己要麼是還沒有理解感情的真正含義,要麼就是根本沒有愛上他,只是將自己對他人罕見的「好感」當做是了「愛」。但是,如果當年自己對他的感情不是「愛」,為什麼後來反而越來越忘不了他呢?

陷入言情小說式思考的路夢瑤很快從自己的哲思中脫身,並發現自己可能還是沒有擺脫言情小說的思考邏輯。她無奈地苦笑了一下,如果按照自己最習以為常的邏輯,不管什麼真愛假愛,互相利用還是什麼亂七八糟的,只要他能給自己做事就行了。只要這種合作,這種利益的交換依然能夠維持,真愛假愛都一樣,沒什麼區別。

但是心裡又有一個聲音在不斷重申,這兩者之間有很大的區別。

「好吧,如果說自私自利是『真正的路夢瑤』的一部分,那會為這種小事糾纏不清,恐怕也是我的一部分。」魔法學者無奈地確認了這個事實,光著腳下床,踩在厚實的地毯上,在放著早餐的桌上找到了一壺牛奶。

「我想到了一個主意。」她給蘇荊的咖啡杯里加牛奶的時候,蘇荊轉過頭來說。

「你想到了什……喔,不好意思,我有點走神。說說你的想法。」路夢瑤披著一件寬鬆的睡袍,領口處可以看見纖細的鎖骨。蘇荊端起放了太多牛奶的咖啡一口飲盡,然後搓了搓自己的手指.

「想法的主體很簡單,就是攪亂冒險者社會的秩序。用一個很簡單的辦法。」蘇荊攤開自己的手掌,上面趴著一隻白色的小蟲子,「怎麼樣?」

「通過主動放棄我們的一部分技術優勢?」路夢瑤沉思片刻,「你這個想法我昨天也考慮過,不過……」

「你想讓我親口說出來?」蘇荊捏了捏她的臉蛋,「直接說出來就好了,不用這麼客氣。」

「咳,畢竟那是你的東西。我個人覺得,我們還是有更好的辦法去完成這件事。」路夢瑤甩開他的手,「畢竟那東西也算是很珍貴,如果有更好的辦法。」

「沒有利益,我們沒有辦法驅動無序的力量。」蘇荊豎起手指,「既然我們要當壞人,不如當得徹底一點。你說呢?」

話還沒說完,他手腕上的小手錶就開始瘋狂旋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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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境。

「你覺得,時間,或者說歷史,能夠改變,還是不能被改變?」博士在他的小小雜貨店裡,把滾熱的茶水倒進杯子里。

「既然是你問這個問題,那就證明你已經有了答案。既然如此,我就不自取其辱了。」路德維希.歌德坐在相對他的身材有些狹小的椅子里,有些彆扭地轉了一下自己的身體。

「所以我討厭和你說話,實在是太無趣了,你這個理性思維的混賬。」博士憤怒地把茶杯推到他的面前。

「只是理性而已。」歌德淺淺啜了一口茶水,「當然,如果是假設,那麼,如果我有著改變歷史的能力……在知道未來不屬於我的時候,我或許會去試著改變一下因果的進程。如果我覺得現在的世界,未來的命運,對我來說還算不錯的話,那我……不會去選擇改變過去。」

「哼。理性和數字。」

「將歷史導向更好的情況與導向更壞的情況,假設『回到過去』後,這兩種事件發生的幾率相等。就把所有好事發生的可能定為正數,壞事發生的可能定為負數。然後我們假設,現在的時間線A的情況是一個正數……然而隨著世界趨向更好,這種趨向帶來的是一個明顯的邊際遞減效應,在這種簡單的模型下,不用高等數學也能看得出來,當世界處於時間線A,或者說所有正數的情況下,回到過去,改變歷史,所帶來的期望值並不符合我們的利益。」

「我恨理性主義者。」

「理性主義者不關心你恨不恨他。」路德維希.歌德悠然自得地飲下茶水。

「所以你只是讓歷史發生?」博士還不死心地問。

「有何不可?假設我們期望的宇宙是正數,阿修羅期望的宇宙是負數,那我們自然是按兵不動。就讓歷史的車輪滾滾向前,一切都按照既定的命運前進吧。」構造之神愉快地說。

「可我討厭一成不變。」博士唉聲嘆氣地說,「很久以前,當我第一天成為時間之神的那天,未來的我出現在我面前,警告我說,一切都要按照既定的軌跡前進。『汝萬不可擅改時間』。他這樣說。『不然必有大禍』。於是我遵照他的指示,兢兢業業地變成了一個時間的修理工……」

「我懷疑那可能只不過是你有一次喝醉了。」構造之神幸災樂禍地猜想,「或許等到你被接走的那一天晚上,你才回到你剛成為時間之神的那天,說『汝萬不可改變命運』之類的屁話。宇宙如果要毀滅,那就由他去吧。冥冥之中自有定數,或許有一位在我們之上的存在,一直在書寫著一切。哪怕它真的被毀滅了,我們大不了也就重造一個罷了。」

「我是時間之神,不是什麼構造之神,創造之神。」博士盯著路德維希恨恨地說,「你說你也能夠看見與改變時間,那你就告訴我,你看見的未來是什麼模樣?」

「我從不做這種事。」歌德看上去稍微嚴肅了一些,「我從不去干涉過去,未來。雖然偶爾我也會窺伺一眼,但是我不會改變它。」

「請講。」

「命運本身已經足夠玄妙驚奇,我們改變不改變它,它都是永恆而不變的。」構造之神輕聲說,「我們並不是神,我們只是逝去的影子,真正的我們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還存留在這個世界上的我們,只不過是曾經的我們的『殘餘』罷了。真正的我們,就是這個宇宙。你就是時間,我就是萬物。而坐在這裡的兩個東西,化身?我們的一個影子而已。我們用我們的眼睛看,用我們的嘴說話,但是我們卻不再是我們了。從許久之前升神的時候就不是了。」

「你說話越來越像柏拉圖了。」

「不,我一直都是路德維希.歌德。在這一百年中,我們從未改變,因為我們就是一個模板化的我們,一百年前的我們和現在的我們有什麼本質上的不同嗎?我們前進了嗎?就像是孟山都和孟神機兩兄弟。如果你還記得,他們曾經在祈願中,以自身年齡永不改變的代價換取了足夠拯救我們的了力量。他們從許久之前就從未長大。就像是現在的我們一樣。」

「好吧。」博士沉默了片刻,他環視著小屋,這間商店,他從無數個宇宙的冒險中得到的紀念品。這間小屋身處在一個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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