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七章 毀滅之人

毀滅之數與毀滅之人。

身著軍裝,肩披紅色大氅的鐵面女子站在暴雨中,高跟皮靴的鞋跟陷入緩緩流動的泥漿,雨滴從她光滑的斗篷上滴下,窈窕高瘦的身形像是一柄插在地上的長劍,腐蝕性的酸雨落在她黑色的長髮上,面具下的冰冷雙眼掃視著眼前的景象。

滿目瘡痍的破天之城映入她的眼中,一道峽谷從這簇銳刺的中心分開,深不見底的峽谷將城市切裂兩半,而在這道斬擊留下的印痕盡頭,佇立著一個身上布滿了黑斑的男子。

他身上的衣服已經在殘酷的戰鬥中被燒得寸寸縷縷,黑色的毒性潰爛在他肌膚的每一個角落滋生,即使是有著頑強的再生力量也無法阻止這毒性的蔓延,他的生命正在一點一滴地被毒力侵蝕,侵蝕他生命的毒素來自他胸口的一道刀傷,正常的生物,哪怕是傳說中的神獸,在這種概念性的毒素之下,也無法撐過哪怕五秒鐘,毒素的主人曾經在學會這個概念後,用一滴毒液毀滅了一顆星球,從那之後他便發誓,只對有價值的對手使用這種純為奪走生命而誕生的概念。

現在,毒素的主人躺在男子腳邊,空茫的雙眼瞪著天空。

蘇荊抬起已經被燒瞎的雙眼,只剩下兩個黑洞的眼眶寧靜地望向血紅色大氅包裹著的女人,曾經俊美的面龐已經被傷痕毀滅,只有握劍的手依然穩定。

「你……」

龍軍的首領「紅袖使」摘下自己的大檐軍帽,拍了拍上面的雨水,面具下,形狀優美的嘴唇露出一絲優雅的笑意。

「甚至比我想的更厲害。」

她重新戴上軍帽。

「不過,你以為你是劍神蓋聶嗎?想要一個人挑戰一整個軍團?」

紅袖使柔和的聲音從面具後傳來,輕柔得像是一片落葉,聲音在灑落的雨點中都沒有傳出幾米。但是遠方與她遙遙相對的蘇荊似乎聽見了,豪雨滂沱,他抬手用劍在身邊畫了一個弧線,向來者發出矜持而驕傲的挑戰。雨點打在冰寒鋒刃之上,變成冰粒灑落一地。

紅袖使揚起右手,然後指向他。數十道身影從她身邊掠過,直直衝向那個站在雨中的男人,這些是龍軍的真正實力所在。正如蘇蘿之前的戲言,所有能召集到的黃金級龍軍成員都齊聚於此,這些龍軍是棲息在鐵境和破天之城中的修鍊者,一聲號令便破關而出聚集在首領的麾下,已經有很久沒有遇到這種事態了。

已經很久沒有人會主動在赤紅武力的主場大開殺戒了,紅袖使有條不紊地拉緊自己的皮革手套,不像她的臣屬那樣喜歡拿刀佩劍,紅袖使最強的武器就是她的身軀,拳頭、指爪、肘肩、膝腿……曾經撕開無數強者身體的手掌像是一件不輕易出鞘的神兵利器般,被皮手套牢牢包裹在內。

「他已經中了『毒素』。」

紅袖使緩步上前,看著蘇荊一個人迎戰龍軍的圍攻,身負重傷的男子在黃金級的禿鷲們圍攻下步步維艱。龍軍的成員們全軍出動,明明有著將蘇荊瞬間轟殺的力量,但是這些人依然像是蜘蛛一樣謹慎,不露出一絲破綻,或許是因為三名倒在地上,生死不明的同袍。保守的戰術令蘇荊尚有一絲喘息之機,盲眼的蟲族在致命的刀劍叢中舞蹈,將劍術運煉至柔軟的至境,不留一絲退路地全力向前,向紅袖使緩緩靠近。

蘇荊知道,自己已經快撐不下去了。

自己到底怎樣擊敗那三個八星級武者的聯手?他似乎記得,似乎已經忘記了。他依稀記得有一個人用刀,三人中的主攻手,精妙無方的刀術,那個人用的是一柄狹長的緬刀,水銀一般地流淌。蘇荊與他的刀與劍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地互相碰撞,蘇荊唯一的優勢就是他手中的是最頂級的神兵,讓他微微勝過了對方一線。

但對面有三個人,「勝過一線」並不那麼可靠。只有付出慘重的代價,蘇荊才有一絲勝利的可能。他在激情與冷靜中輾轉,用自己敏銳的嗅覺尋找那一瞬間的勝機,所有概念都在鬥爭中飛速進化,一連串的死斗帶給他的是解放,一種解放體內無限潛能的感覺,蘇荊只覺得自己身上的枷鎖一道道脫落,力量從每一個細胞中湧出來,甚至是在殊死戰鬥的時候也能夠迅速提升自身的概念拓展。

一切都是這樣的理所應當,就像是自己「本來就應該這麼強」,自己只是在戰鬥中取回自己應得的東西罷了。

是命運嗎?

蘇荊想起了自己曾經聽說過的那種流派,命運需要你變強,便賜給你力量。自己曾經被時間之王的時之沙詛咒,時空扭轉,前後兩個時空的黃金級自我在因果中融合為一,讓他在那一瞬間觸摸到了天地的至境。他在那一刻開始懷疑,是否命運已經賜予他力量的可能,讓他能夠以無以倫比的神速觸摸到八星級的領域,而更可怕的是,他在八星級對概念的延展與使用簡直是得心應手,就像自己已經修行了許久一般。

一切都像是做夢一樣,身體比自己的神經反射更快。

這個嫻熟地揮舞兵器的人是我嗎,蘇荊半夢半醒地想,毒素已經開始侵蝕他的大腦,他不知道是什麼在支撐自己向那個站在遠處的女人前進。身體機械地使用概念,將雷與冰、光與海當做矛和盾,蘇荊知道這些人在把他導入死地,這些訓練有素的赤紅武力殺手們正在以他們最擅長的方式,將蘇荊的力量一點點剝奪,直到他喪失一切力量,傾頹地倒在地上,然後再由一個人補上最後一擊。

還有九十九步。

只要能夠抓住那個女人,蘇荊就有把握挾持她逃出生天。

那三名八星級的高手,他想起來了,還有一個人布下毒絲的陣法,他遲滯蘇荊的手腳,用絲線織出天羅地網,碰到的人就會被毀滅。這是在繁複重疊的蛛網中跳舞的遊戲,蘇荊以絕對劣勢面對三人的圍攻,還有一人遊走在時空的間隙,在空間中探出致命的鋒刃,穿梭空間的刺客,劇毒的絲網,還有月光般明亮的緬刀,三個成熟的複數概念駕馭者,即使是用來殺神魔的化身也夠格了,真是榮幸之至——

蘇荊出劍。

「時淵.湍流。」

他想起來了,自己用「光」做出了「時間」的效果。

是的,自己其實早就開始揣摩,從身上的時之沙詛咒,直到暗黑破壞神世界中曾經短暫接觸到的光與時間的技術,零光速黑域、那凝固的時間晶體,幫助他最後取得勝利的凝聚的十年時光。

一舉制敵,時間與空間,即使是在無數概念中也是最難掌握、威力也最強大的。三個武者中,只有那個扭曲空間的刺客抵擋住了「時淵.湍流」,但是蘇荊要的不是完美的時間靜止,而是將三人的時間流速變得快慢不一致,原本完美的協作頓時支離破碎,若是一對一,這三人中的任一人說不定還可以將蘇荊重傷,但他們太信賴自己的同伴了,配合得太完美了,所以在原本不應該出現的「破陣」之下,三人都露出了巨大的破綻。

蘇荊知道,這是他僅有的機會。等到三人反應過來後,以八星級武者的素質,一瞬間就能夠想到反制時空錯亂的策略,所以他在那一瞬間豁出全力,不避不擋,將自己的殺傷力全數傾瀉出來。

「劍淵.洪瀾!」

柔軟如水的防守劍勢綳到極限,然後破閘洪濤般倒卷而上,將三人的身影吞沒,部分威力被卸開,把破天之城撕成了兩半。蘇荊知道,在回擊的那一瞬間,他身中了好幾記反擊,但是他的確沒有料到對方的毒素如此猛烈,就算髮出毒素的本人已經失去了維持概念的能力,那些毒素已經是無根之木,但他依然短時間內無法將它們祛除,甚至因為戰鬥而愈發被毒力深入自己的身體與心靈。

「嘖嘖。」

紅袖使情不自禁地驚嘆,旁觀者清,她是龍軍中第一個注意到的人,但是她沒有出言提醒自己的屬下,只是用欣賞的眼光看著蘇荊使出那份力量,看著他殘破的身體不堪重負地鏈接世界的原點,以頑強的意志力承接改變命運的力量。

「時淵.湍流。」

光的流速紊亂了,紅袖使開始行動,這是她等待了許久的時機。就在這一刻,圍攻負傷獨狼的強大禿鷲們還沒有發現自己中招,只有最敏銳的幾人感覺到了事態的異常。如果蘇荊在這一瞬間突然暴起,選擇以最大威力的劍技進行大範圍的攻擊,可能會有十幾個外圍的七星級冒險者被屠殺,如果集中在圍攻內圈的八星級強者身上,大約也會有兩人中招。

「劍淵.驚鴻!」

蘇荊沒有選擇殺傷一人,而是合身向紅袖使撲去。他眼睛已經看不見了,雙耳也接近全聾,但是氣的感覺還在,「心眼」還在。

他修習不久的心眼突然「看見」了,他看見紅袖使完全不受「時淵」的影響,從容地跨越大雨向他走來,姿態從容優雅,就像是貓……或著說像公主一般美麗。赤紅武力的黑色軍服穿在她身上就像是天生的羽毛一樣,給人一種完美搭配的感覺,她像是邀請舞伴般伸出右手,似緩實疾地走到蘇荊的面前,抓住他的手,然後打橫一擺。

把軍裝穿出巴黎時裝效果的女人抿出一絲微笑,喜悅地把蘇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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