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六章 路線B 夜鶯與玫瑰 1-4

【有一座荒僻的小鎮,名為寂靜嶺。】

【被黑暗籠罩的人,會被這座瀰漫著霧氣的城鎮所吸引,在這裡墮入內心幻化出的深淵,或在無間火獄的試煉中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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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烏鴉劇院今夜劇目:夜鶯與玫瑰。】

【善良的夜鶯聽見了窮學生的哀嘆,他愛上了大臣的女兒,但卻沒有一支配得上她的紅玫瑰表達自己的愛意。夜鶯想要幫助窮學生,於是向玫瑰樹求取鮮紅的玫瑰。但是枝頭只有未成熟的白玫瑰,為了成全偉大的愛情,夜鶯決定用自己的心血染紅這支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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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後是一間監控室。

牆壁發黃的小房間,轉椅上坐著一個人,從路夢瑤的視角只能看見他的背面。桌上擺著一桶泡麵、以及堆成小山的速食食品袋。右手邊是一個煙灰缸,裡面堆滿了煙頭。氣味稍微有些臭,但是通風管道的效果非常好。

一面巨大的屏幕豎在書桌上,縱橫分成了九個格子,分別展現九個攝像機的視角。其中三個攝像機的角度正對著一個白衣女人,山村貞子,她面色疲憊,正沿著一條螺旋型的樓梯向下步行。

魔法學者走到轉椅前,坐著的不是活人,而是一具已經死去的乾屍。她把乾屍從椅子上拽下來,隨手拖到一邊,然後自己站到了監控室的控制台面前。

一定有一個輸入系統。路夢瑤從桌子下方的抽屜里拽出一個老式機械鍵盤。上面堆了一層灰,但是不同的按鍵上堆積的灰塵量也有不同,有幾個看上去是常用鍵的鍵位明顯比較乾淨,上面的字母已經被磨沒了。

手機又震動了起來。她打開簡訊界面,上面是簡單的兩個字:

【坐下。】

好吧。路夢瑤脫下自己的外套墊在轉椅上,小心地坐上椅子。而就在這時,熒幕中的山村貞子終於走完了無盡的螺旋台階,來到了最底部,在一扇鐵門前停下了腳步。

這裡就是最後了吧。路夢瑤的瞳孔中倒映出屏幕上的白衣女孩,平日非常注重自己外貌打扮的山村貞子現在再也不能保持自己的儀錶,汗水從下頜點點滴落。

祝你好運,路夢瑤下意識地倚靠在椅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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疲憊的少女推開了門,耀眼的亮光照在她的臉上,讓她一時間難以視物。腳下的地板是木質的,走在上面有一種輕微的彈震感。這個感覺她很熟悉,這個是……舞台的感覺。

如潮的掌聲從舞台下傳來,她用手擋著舞台的聚光燈,眯著眼睛向台下掃去。好大的觀眾席啊,滿滿當當地坐滿了幾千人,樣貌都是亞洲人,還有人舉著標牌和熒光棒。

這些人是……

還沒等她想明白,一隻冰冷的手已經牽住了她的手指。一個熟悉的男人聲音在音響中穿出,烏鴉站在她身邊,單手舉著一隻麥克風,揚聲道:

「高聲鼓掌,你們這些可鄙的渣滓!熱情地歡迎親愛的山村貞子小姐!她的美麗令這間污穢又血腥的劇院充滿了清爽的空氣!再大聲些!!好,現在還差不多。那麼,各位觀眾們,準備好觀看這一場舞台劇了嗎?真人上演,豪華卡司,不朽名作,絕對刺激,有請山村貞子、可愛的小毒蛇路總、以及在下鄙人我——《夜鶯與玫瑰》!」

山村貞子背後的大幕拉開,露出一張纏繞著荊棘的木椅子。典型的舞台道具,華麗的舞會布景、陽台外高高懸掛的白色圓月、以及一顆大樹。很簡陋,簡陋到了和小學生舞台劇差不多的程度,但是台下的觀眾似乎全不在意這些小事。他們只是在喧囂中高呼嚎叫,一雙雙眼睛像是黑暗中的紅色火星。

「兇手!」

「怪物!」

「瘋子!」

「殺了她!」

「殺了她!殺了她!」

「殺了她!殺了她!殺了她!」

那些雜音最後匯聚成一個同調的節拍,數千人一起高呼「殺」,洶湧的恨意以音波為介質,衝擊得山村貞子立足不穩。他們是誰?為什麼這麼對我?白衣少女茫然地看著台下,這些人為什麼看上去都像是……死者?離得最近的觀眾有一個只剩下半片腦袋,還有的人胸口有被子彈貫穿的痕迹,還有的拖著斷肢……他們的臉被一張巨口佔據了一大半,眼睛被人用粗亂的黑色針腳縫合在一起,猩紅的舌頭隨著呼號狂舞,四濺出暗紅色的血漿。

「不用理它們。只不過是被你殺死的東京居民們而已。還記得嗎?你來救我的那一次,直到現在,我想起來也非常感動。」烏鴉把她按在木椅子上,荊棘枝條像是有生命一般纏繞上來,扣住她的手腕,銳利的棘刺嵌入她細嫩的皮肉,鮮血染紅了植物的葉子。

「這台戲很簡單。我親愛的小貞子,你扮演的是這幕故事中可憐而偉大,具有非凡獻身精神的夜鶯。而這個問題就是:你是否會為了成全他人的愛情,而勇敢地獻出自己的生命呢?」

烏鴉拖出一張椅子,堂而皇之地坐在她對面。

荊棘開始一滴滴地吸取她的血液,褐色的枝條隨著血液的浸染變得殷紅。

「我答應過不傷害你,而我也不會騙你。真的,你如此美麗,我真的不忍心傷害你哪怕一絲一毫。但是現在控制吸血荊棘的並不是我,而是這部戲中的女二號——或者說女一號?親愛的小毒蛇,她可是個心狠手辣的角色。這個故事的選擇權,在你們兩個人的手上。」

烏鴉從自己的椅子下抱出一台黑白小電視放在自己的腿上,擰開開關,然後稍微調節了一下天線。布滿了沙沙雪花的屏幕跳動了幾下,然後顯現出魔法學者的身形。屏幕里的路夢瑤同樣被座椅上的荊棘束縛住了手腳,一束帶葉的枝條環在她的頭頂,在額角的地方還有一支雪白色的玫瑰花。

【親愛的小毒蛇,這個遊戲很簡單。善良的夜鶯要獻出鮮血,來染紅你那美麗的荊棘王冠。我事先提醒一下,這個「血量」可不是義務獻血那樣,只取400CC就夠了喔。而你的選擇,就是手邊的旋鈕,你可以通過這個旋鈕調節荊棘抽血的比例,用你自己的血液來分擔夜鶯的失血負擔。遊戲結束的條件也很容易達成……只要白玫瑰被徹底染成紅色,或者你們兩人中的任何一人被荊棘吸干,這個遊戲就立刻結束。】

黑白電視機中傳來蘇荊散漫的聲音。黑衣的烏鴉把手支在小電視上,饒有趣味地隔著一米距離觀察山村貞子臉上的表情。當他露出這種表情的時候,倒是像極了蘇荊。

「別那麼看著我,我覺得這個遊戲設計得非常有趣。但是呢,貞子小姐,你也有足以決定她生死的抉擇權,那就是隨時可以讓她落下火獄。如果她死了,那麼夜鶯就不用為了那個男人的愛情而付出自己的生命……只要說一個字:『不』。我就立刻中止吸血,然後兇險的小毒蛇就會『呼咻』一下連人帶椅子掉進地下還在熊熊燃燒的煤礦地獄中。然後,你過關了。」

山村貞子憤怒地盯著他,烏鴉不為所動。

「或者,把決定權交給她。看她會不會大發慈悲地分一點血來拯救你。或許你們兩個人都被抽干血液,而她的玫瑰王冠依然無法被染紅,也是有可能的喔。」

烏鴉用尖利的指甲撓著電視機的頂板,發出令人煩躁的噪音,黑色的眼睛端詳著對面的女人。山村貞子倚在木頭椅子上,緊緊抿住自己的嘴唇。

「嗯……有一件事,我想你已經想過很多次了。你和小毒蛇,在蘇荊的心中分量是不一樣的。」烏鴉用一隻手支著下巴,從雙唇中吐出帶毒的辭彙,「他還沒有和你說過吧,他曾經很想和路夢瑤結婚,甚至偷偷買好了訂婚戒指。只有她那樣的人,才能夠駕馭住那樣飛揚跳脫的男人。只不過,那兩個人曾經都太過驕傲,乃至於……不能共存。但是說實話,在蘇荊心中,除了某個非常可愛的姑娘之外,全世界只有路小姐的才華和秉性與他的相性最高。」

「而說到底,你只不過是一個……劇情角色。你是可替代的,你明白嗎?就算你出了什麼事,蘇荊也可以重新進入一個新的午夜凶鈴世界,重新拯救悲劇的故事女主角山村貞子……一個新的百依百順的女人,和你一樣地馴服、溫柔、美麗……天哪,你是在哭嗎?」

烏鴉的臉緩緩湊近山村貞子,一滴晶瑩的眼淚沿著臉頰緩緩滑下。有著與蘇荊同樣面容的男人嘴角輕微抽搐,眼神散發出興奮的光芒。

「你知道嗎?對於蘇荊和路夢瑤這對沒良心的惡魔夫婦來說,你這個床上玩具已經很礙事了。沒有戰鬥力,沒有存在感,只是拿來玩弄的東西,用舊了就膩了,可以丟掉了……如果你真的和他們想的一樣善良,那就發揮一下剩餘價值,乖乖讓路總把你的血抽干吧。畢竟她才是要和蘇荊走到時間盡頭的人,讓她活著出去,你心愛的蘇荊會非常幸福地生活下去……而你也會被他們記住,一個悲劇的獻身者,從悲劇中來,最後也悲劇性地死,宿命性的結局,為心愛的男人的幸福而犧牲。完美的Happy-End。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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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你最不想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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