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迷茫年代 第010章 未雨綢繆

羅翔慢騰騰走出寢室走下樓,刻意壓著的情感一旦揭開就永無止境的洶湧著,不管白樺還是仕途,都不足以引開激蕩的心緒。

羅翔清楚得很,放出要追逐的白樺大話,乃至一心一意上了這朵鮮花,都是聊以自慰緩解他在夢裡的失敗。

本來,羅翔準備買禮物到何詹家裡借口請何詹老婆幫胖大嬸的忙,拜訪一次拉近關係。但他被常雅軍的名字攪了心情,沒有丁點兒奮鬥的意志。

一隻不知好歹的籃球滾到羅翔腳下,他一腳踢去,球風馳電掣飛走,正中小賣部的玻璃。羅翔聽見玻璃碎裂聲和女人的尖叫聲,木楞發獃了好一會兒才回神過來:「壞了!」

羅翔三步並兩步跑過去,一眼瞧見麥苗兒手捂頭蹲在地上,手指縫裡流出縷縷鮮血……

打球的學生也趕來,和羅翔一起把麥苗兒送到校醫務室,又四下里尋找好不容易從花園裡找到談情說愛的護士。護士沒救死扶傷的白衣天使精神,但起碼人還在醫務室五十米範圍內,值班的醫生更棒,據說帶兒子玩動物園去了。

羅翔一面詛咒醫生全家被獅子囫圇吞棗,一面跑前跑後付費取葯拿繃帶,縫針的麥苗兒嘆道:「我不怪你,你先幫我看著小賣部去,丟了一塊糖賠我三塊。」

羅翔急忙答應,又跑回沒了窗玻璃的小賣部,見到地下的血暗自發狠:他果然是霉星,果然和我前世有仇今世有怨!

打牌下山的賈寶玉和許青從小賣部經過,看到羅翔在裡面忙乎大為吃驚,羅翔冷哼一聲:「麥苗兒招我做上門女婿,我幫老婆看店不行?」

寶二爺和許大個相互看看,趁他忙裡忙外應付顧客,偷了兩包五牛煙就溜。幸好一位學生提醒,大怒的羅翔追出去。許青腳長溜之大吉,人胖跑不快的寶二爺被抓獲,哭兮兮的說道:「讀書人不算偷……」

羅翔拿著繳獲的贓物回到小賣部,沒來得及高興便發現一包糖和整整一條煙不見了,他氣得大罵:「麻痹的,敢情九十年代初大學生就沒素質了!」

過了一會兒,頭部包裹成木乃伊的麥苗兒回來,看著羅翔手拿計算器算錢,滿頭大汗很可憐模樣,撲哧笑道:「小羅,生意不好做吧?」

汗水嘀嗒的羅翔連連點頭,「你一天到晚一個人忙碌,真不容易。」

麥苗兒把他刨開,手腳麻利的收錢取貨,答道:「小富靠拼,大富靠智,要生活當然要吃苦耐勞。」

羅翔在一旁看她有條不紊的忙和,呵呵說道:「我只聽過小勝憑智,大勝靠德。」

麥苗兒沒和他嘮叨,只收下丟失東西的賠款便要他走人,絲毫不提頭破血流的醫藥費。羅翔過意不去,請她吃飯又被以小賣部走不開拒絕了,就掏錢買了一條紅塔山。麥苗兒皺眉說道:「學生娃娃抽那麼貴的煙做什麼,浪費!」

羅翔乾乾一笑,「送人用。」經過麥苗兒流血的打岔,他重新燃起非凡的鬥志。

羅翔看看手上的機械錶,時針指到十一點四十,估計何詹家裡正在準備午飯。換了其他學生定不會這時上門,但他就打算趁吃飯前的當兒過去,一來家中十有八九人在,二來騙一餐飯吃更能加深何老師的印象。

羅翔要了一張舊報紙包好香煙,和蜂擁打飯的學生們合流,再拐上銀杏樹小路,朝幾棟教師樓房走去。

羅翔打聽過了,何詹家在十一棟四單元六樓,住的是兩室一廳。他邊走邊感嘆,十年後老何家門口站有擋客的警衛,他此時能想到嗎?

他自然想不到,我卻預先知道!這便是不可複製的優勢!羅翔心窩裡被常雅軍打擊的一顆心又火熱跳動起來。

何家開門的是一位白髮蒼蒼的老媽媽,她是何詹母親。聽說是學校學生求見老師,何媽媽熱情的請他進屋,又進廚房換出何詹的愛人張淑蓉。

羅翔在五六個平方大小的客廳坐下,小小的客廳收拾得整齊,放了一台十九英寸電視櫃和一個堆滿書的書櫃,加上一張舊沙發擠得滿滿當當。沙發上還有兩床疊好的被子枕頭,羅翔想到何家有成年的女兒,便知道這是何詹晚上的睡床,他順手把報紙包好的香煙放在舊茶几下,挪挪屁股蹭著未來高級幹部的龍床偷粘福氣,才抬頭看牆壁上掛的字畫。

畫是新華書店買來的徐悲鴻駿馬圖,字幅卻是他人贈送何詹,抄得一首歐陽修的《浪淘沙》:

把酒祝東風,且共從容,垂柳紫陌洛城東。總是當時攜手處,游遍芳叢。

聚散苦匆匆,此恨無窮。今年花勝去年紅。可惜明年花更好,知與誰同?

羅翔走近細看贈字的人名,無奈對草書認知太少,勉強認是兩個字,猜想第二字有「弓」的偏旁。

「同學喜歡書法?」圍著圍裙出來見客的女主人客套道。

羅翔急忙轉身,恭恭敬敬叫了聲張師母,含含糊糊說道:「我爸喜歡這個,我雖然一竅不通,也覺得這字好。」

將近中年的張淑蓉笑著請他坐下,邊倒茶邊自豪的說道:「他是老何的親戚,人好有才華,是共青團書記還不忘學習,馬上要經濟學博士畢業。」

羅翔打個冷戰,和心目中某人聯繫起來,再仰望那幅字不由充滿敬仰,但不論死活都要壓住心頭如火如荼的烈焰。

太……強大了。

張淑蓉沒看出羅翔的異念,抱歉著表示何詹還沒下班,有事需等等。羅翔強抑激動,笑道:「師母,我是找您。」

張淑蓉很驚訝,一個郵政局普通職員有什麼用處呢?

羅翔盡量笑得天真無邪,把胖大嬸電話亭賣報刊雜誌的前因後果細細說出,沒忘暗示他在做好人好事。

張淑蓉不停頷首,看羅翔的眼神親切許多,「不是太難,我上班時替你問問。」她又問道:「你是哪個系的學生?」

羅翔看到她謹慎,恐怕自己是農學系學生,在考試前預先變著法子走關係。他胸有成竹的答道:「師母,我是食品系大三,羅翔。」

張淑蓉於是徹底放心,抬手請他喝茶。這時,房門開了,風塵僕僕的何詹拎著包和茶杯走進家門,見家有客人放緩了腳步。

羅翔站起來叫了一聲何老師,想到牆上的字幅,為他的親戚也非得吃上何家的中午飯。不過,他首先得把何詹糊弄開心了。

羅翔瞧到何詹臉色不錯,藍色衣服領口有白色的粉筆灰,自來熟的說道:「何老師才下課?」他笑呵呵的介紹自己,「您一定不記得我,前天在圖書館外扮林妹妹,含淚焚屍來著。」

何詹立刻想起,笑著解釋給愛人聽,不忘誇獎他焚詩還關心環境衛生,比林姐姐強。張淑蓉也笑了,按照羅翔的短期規劃,把他當成有禮貌的優秀青年。

張淑蓉趁何詹洗手洗臉時正式邀請羅翔吃飯,又指著茶几上香煙包嚇唬道:「送禮送錯人了,你何老師不管畢業分配。」

羅翔不動聲色地換了稱呼,笑道:「張阿姨,我知道您不會收禮,這煙請給您的同事。呵呵,您不收下我不放心啊,要是拿不到報紙雜誌,我給學校丟臉啊。」

張淑蓉指著羅翔,一時半會兒光是笑著說不出話,來陪客的何詹不知究竟,待愛人說明事由看著羅翔也笑道,「小羅有一張巧嘴,留下巧嘴在家裡吃飯,我知道食堂星期天的飯菜很差。」

羅翔不客氣的答應了,張淑蓉去到廚房再炒新鮮菜。羅翔拿起角落的水瓶作勢要給自己的茶杯倒水,先自自然然的給何詹上了水。

何詹的表情微露欣慰,覺得他的一舉一動讓人輕鬆,沒外人的生疏,便不提香煙的事兒,摸出兜里小半包紅梅遞一支去,心有餘悸的說道:「我女兒是林則徐第二,好在中午沒空回家。」

笑眯眯的羅翔點燃煙,壓低了聲音:「阿姨呢?我媽在家可狠了,罰款為主皮肉教育為輔。」

何詹哈哈大笑,連道:「這點,萬不可告訴你師母。」

一說一笑師生倆關係近了許多。何詹問道:「快期末考了,有把握不?」

羅翔搖搖頭,「不出意料,有兩科要掛。」

何詹吃了一驚,原以為這廝是品學兼優的好學生!羅翔老老實實說道:「我以前沒認真學習,現在才悔過,但這學期來不及金不換了。」

何詹讓他逗得一驚一咋,暗想這學子把「浪子回頭金不換」的成語用得妙,也諧趣一句,「兩門半不及格都沒關係,多半門下學期就見不到你了。」

羅翔愁苦的表示一定要維持兩門不及格的底線,否則按學校規定,一學期三門考試不及格以上者必須自動退學。

何詹正了正神,問道:「怎麼想到後悔了?」

羅翔早準備了被胖大嬸點醒的例子,誠懇的表示於是幡然悔悟,決心好好學習天天向上,要對得起家中親人。

「難得。」何詹忍不住誇獎道。老師最喜歡的學生反而不是一貫優異的好學生,而是那回頭上岸些壞孩子。何詹還沒步入官場,心性之中向來以教師自居,因為鼓勵道:「路是自己走,天下是自己闖,好自為之啊。」

不多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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