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江湖 第四八節 唯心

寧道奇心中驚訝,他一雙似是滄桑卻也似是平靜的眼睛定定地望著傲雪,似是想要將傲雪看穿了一般,傲雪夷然不懼,這位道門宗師雖是成名數十年,被譽為宇內三大宗師,世人莫不以之為活神仙,但是距離破碎虛空,領悟天道還有一小步路,雖是小小一步,若能領悟,便是頃刻進身天道,若是不能,便是咫尺天涯。

傲雪渾身之上一股凜然刀氣磅礴而出,周身衣裳無風自動,氣鼓鼓地彷彿是一個充氣的氣球一般,周身之上凌厲的刀氣捲起小舟附近的水浪,切割著映著淡淡星光的水光,竟是在小舟附近形成了一個個的小漩渦,讓小舟在這附近打著轉兒。

而更讓人動容的卻是傲雪身在的小舟竟是絲毫沒有受到刀氣的影響,平靜無風,若非那河水,旁人卻是看不出端倪,寧道奇心中想到:「好厲害的功力!刀氣醇厚竟是直追那天到宋缺!」

他一拂衣袖,衣袖似是自成一片天地,傲雪向著他威壓而來的刀氣便是被一股醇厚宗正的真氣抵消無形,只是他衣裳飄飄,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小鶴兒自是不知道兩人這一番較量,只是目瞪口呆地望著小舟在打著轉,再看兩人的形式古怪,她聰明伶俐,雖是沒有什麼見識,卻也是聽過了一些江湖漢子所說那些絕世高手宗師的較量,那氣勢之上便是精氣神的較量,兇險更勝刀劍。

「莫非這就是精神上的較量?」她心中嘀咕,便是此時,一陣尖銳的聲音直衝而來,頭頂之上一股金石之聲猙獰響起,一股旋風在頭上直衝雲霄,刺得她雙耳發疼,幸虧一陣熱流從地上傳來,將這股疼痛抵消無形,她心中大駭,此時方知道高手過招竟是如此的可怕。

「小友無需反應無需如此激烈,老夫並沒有什麼惡意,你我收功,不要傷了這位小姑娘!」寧道奇醇厚的聲音說道,此時他竟是可以出聲說話,顯然是遊刃有餘,傲雪心中冷笑,他們兩人均是沒有出全力,但是也是知道寧道奇此時還是比傲雪厲害一些。

他冷哼一聲,身上刀氣消失無形,他冷聲說道:「哼,你寧道奇寧老鼻子身為三大宗師,要找少爺我麻煩,少爺我也不懼!」他目光之中如同刀刃一般射來,竟是不遜於神兵利器的刀芒,攝人心魄,顯然是精神修為有所成的現象,「假以時日,你寧老鼻子也奈何不了少爺我!」

寧道奇也不著惱,知道方才的動作激怒了眼前的少年,激起了他的傲氣與怒氣,他微微一笑,說道:「老夫自然是深信不疑!」長江後浪推前浪,江山代有人才出,眼前男子只怕是不久就是能夠勝了自己,而且他的境界竟是比起自己更加高,那麼,是因為……「老夫並無惡意,此次到來,也並非要找小友的麻煩!」

他想了想,望著冷清的星空說道,「小友可那天上的星空如何?」傲雪哼了一聲,慢慢也是平靜下來,望著那冥冥中蒼茫的餓存在,人在這時間是如此的渺小,他突然有所感,不由得念起了後世詞家的話來:「寄蜉蝣於天地,渺滄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須臾,羨長江之無窮。挾飛仙以遨遊,抱明月而長終。你我不過是蜉蝣塵埃一般,彈指光陰一瞬而已,千百年之後不復為後人知道!」

寧道奇聽他感嘆,心中也是感嘆,他悠悠說道:「道家一脈,自是要超脫這紅塵之中,老夫看那蒼茫星空,常有疑惑,人生短短百年,那最真切的是什麼?」他眼神之中似是一片虛空一般,說道:「昔者莊周夢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適志與!不知周也。俄然覺,則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夢為蝴蝶與,蝴蝶之夢為周與?」

他所念的是莊周化蝶的典故,乃是出自《齊物論》,最是虛無縹緲,傲雪聽他話中意思意思竟是有懷疑自身是否真切的意思,心中一震,道家思想最是奇妙,也最是唯心,他嘆息一聲,說道:「是蝶是莊周,何必介懷?既是追求心中最真的一點,便是撫心自問,一切便是在你心中!」

他望著寧道奇,說道:「你苦修多年,卻是不能夠摸到天道門檻,心中便是有所疑惑,儒家有『智者不或,勇者無懼』之語,道家清凈無為,順道而為,萬物皆是道,而道不過是你我的本心而已!」他聲音中透著奇妙的感覺,他所說的皆是他武道修行之中所領悟而來的領悟,那魔神殿中隨是沒有如同戰神殿中給予他強大的功法,卻是給了他無限的潛力,與領悟。

「我所知道的天道便是我唯心之道,只要認清了本心,那天到便是觸手可及了!」傲雪目光望著寧道奇,那眼中的光華竟似是看透了他整個靈魂一般,彷彿是越過了千百世的時光,蒼然而遠久,如此的奇妙,如此的神奇,整個天地似是與他凜然融為一體一般,如斯的神廟,傲雪心中一陣寧靜,周遭的一切都是映入心湖之中。

那泛著粼粼星光的河水,那河邊兩岸深沉颯颯作響的密林,密林之中響起的微小的聲響,亘古蒼宇之下,斷崖雄壯,星光如霜,江水如潮的雄壯,一絲明悟湧上心頭,心中似是有一扇門在他眼前打開。

這一絲玄妙的感覺一閃而過,他心中古怪地想到:「方才莫不是頓悟了?」他心中奇怪,看著寧道奇的樣子,冷聲喝問道:「鷹擊長空,猛虎撲兔,雖是禽獸也知道所謂何時,那麼你可曾撫心自問,你心中所想?」

寧道奇眼中神光暴漲,怔怔地望著傲雪,臉上閃過了一絲的紅暈,他此刻心中波浪滔天,他這一生浸淫與道家典籍之中,所知道的道家至理何止萬千,卻是沒有想過心中最真切的想法,此時傲雪的聲音似是從九霄之外傳來,如此的悠遠,也似是當頭棒喝一般喝來:「不知道自己本心,如何求得天道?」

這一番話,大多是他心中所悟得,也有是從書中看來,他以前看過了仙俠小說不知道凡幾,但凡修仙之人皆是修有道心,道心不穩,則心魔生,想來這天道也是如此吧,此刻到來,果真讓寧道奇心神失守,若是此刻出手,傲雪並不懷疑可以將這個寧老鼻子擊殺當場。

「要不要宰掉了老牛鼻子呢?」傲雪心中狠狠地想到,正是傲雪心中想著的時候,一旁的小鶴兒聽著兩人方才那一番奇怪的話語,心中奇怪,她看著寧道奇臉上神色變幻,心中奇怪,心中隱隱覺得寧道奇似是不妥,她說道:「老伯伯,你怎麼了?」

「哇!」寧道奇臉上一紅,一口鮮血吐了出來,臉色發紅倏白,鮮血染紅了身前的道袍,他撫著胸口,吸了口氣,真氣運轉,臉色慢慢地緩和起來,他苦笑道:「沒想到老夫苦修多年竟然是被小友一番話弄得吐血了!」

他苦笑道,絲毫沒有身為宗師的感覺,雖是苦笑,只是臉上卻是帶著一陣笑意,他說道:「不過老夫也是多得小友一番話,當真是晨鐘暮鼓一般,讓老夫幡然醒悟,老夫這一番也是要好好體驗一下自己的本心!」

他臉上微微一笑,自有一番寧靜出塵的感覺,一身道袍,加上賣相,一副仙風道骨的老神仙的模樣,只是傲雪橫看豎看,都是一副江湖術士老神棍的模樣,傲雪惡意地想到:「這一身行頭,若是混在街頭上,也是一個給人看相的神棍職業吧!」

寧道奇可是不知道傲雪心中所想,若是知道了不知道會不會一掌拍扁他?寧道奇嘆道:「想來老夫三十年苦修都是做了無用功了!」搖搖頭,說道:「老夫本是有要事相詢,向天下鍾靈神秀,也不知道多少隱士高手,老夫多年修為不得寸進,也是想要相詢小友師門前輩之事,卻是不想小友讓老夫受益良多!」

這老牛鼻子原來打這個主意,傲雪心中想到,想到自己那根模樣難看的竹簫,說道:「我師門前輩所留之物已經在師妃暄仙子身上,若是你想要看,我也是無能為力了!」

寧道奇說道:「無妨!那竹簫老夫已經過目,確實是玄妙非常!」復又說道:「那竹簫珍貴非常,留在師仙子身上卻也是一個保障!」傲雪看他說得輕鬆,心中想到:「只怕給師妃暄惹了不少麻煩才是吧!」

兩人一番交談,傲雪便是向他請教了許多的武道修行之上的問題,寧道奇一一解答,讓傲雪受益良多,自問在武道修行之上有時有所得,所謂尺有所長,每人皆是有每人的領悟,寧道奇成名已久,身為宇內三大宗師,能夠與畢玄、傅采林比肩,這領悟何等的了得,兩人一番交談,直是到了午夜時分。

小鶴兒聽著兩人交談,雖是難以明白,卻也是知道這是自己造化,傲雪也是對小鶴兒說道:「能夠聽到散人寧道奇講解武學心得,這番造化足以讓你受用終生!」於是,小鶴兒兩眼發亮,本是像啄木鳥啄木一般點著的腦袋,立刻提了起來,豎著耳朵聽著兩人交談每一句話,生怕漏了半句。

寧道奇看得莞爾不已,三人在這孤舟之上,挑著一豆如星的漁燈,這習習晚風襲來,江水微瀾,別是一番美景。

看著小鶴兒天真童稚的臉龐,她眼中流露出的卻是悲苦而仇怨的神色,他心中一動,對小鶴兒說道:「精者身之本,兩精相搏謂之神,隨神往來謂之魂,並精出入謂之魄,心之所倚謂之意,意之所存謂之志。武道之極不外天人交感,陰陽應象。所謂武功者,不過是強身而突破人體極限而已,一念可為惡,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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