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冊 第一百五十九章 魏宮之亂

洛陽,偏安之地,只是因為義軍的氣焰還不能伸入這個都城。

不過,許多人都知道,這種局勢只是暫時的。

洛陽,正因為是都城,所以其氣氛才會顯得更為緊張,因為這裡是所有決策的散發之地,不可否認,各路義軍都會在城中按下探子,布有眼線,以便時時清楚朝廷的軍情,更在暗觀朝中反應。

戰爭就是這樣,各出奇謀,什麼手段都毫不猶豫地施展出來,只要能夠取到勝利,其它的一切都不必太過在意。因此,洛陽城中的氣氛也就顯得有些緊張了。

最緊張的依然是宮中,最近的壞消息幾乎全都是由葛榮所製造。

葛榮的可怕幾乎不可抗拒,柏鄉、羊城皆降,內丘被破,就連不可一世的包家莊也被燒成平地。巨鹿軍心大震,加之天氣日暖,春天將至,攻城絕對不像冬天那般困難。雖然春天容易生病,可對於北方來說,依然寒意凜然,疾病相對來說要減少很多,葛榮的大軍已讓巨鹿城內的守兵喪膽,兼且葛榮的軍風極好,百姓十分擁戴,河北境內的所有百姓幾乎都知道葛榮樂善好施,曾大量救濟難民,開倉放糧,分施米粥,這對於那些窮苦的百姓來說是一種極大的誘惑。城中百姓思變也使得巨鹿城守更慌,頻頻向朝中告急,這也是讓宮中頭大的原因之一。

葛榮揮軍直撲邢台,分撲任縣,幾乎要將巨鹿噬吞,再以孤城戰術粉碎他們所有的鬥志。

宮中的緊張並不僅止於此,尚有內部的不和,孝明帝元詡與胡太后之間的分歧越來越大,這是文武百官無法插手的。

元詡年齡並不大,看上去也不過十七八歲,正因為元詡的年齡不大,胡太后才能夠全攬朝政,權傾天下,頗有當年文明太后的架式。當然,在世人眼中,胡大後與孝文帝之母文明太后根本不能相提並論。

元詡此刻並未休息,儘管夜已很深了。對於那些奏摺他更沒心思細看,只是由兩個宮女為其捶背搓腰。

元詡的身體並不是很好,特別是近年來,縱情聲色,雖然也曾習過武,但身子嬌貴,又如何肯用心練武?這麼一放縱,又在心情極為頹喪之中度過一年多,身體自然就不會很好,但一雙眸子依然虎虎生威,那股王者之氣表露無遺。

「傳李尚書來見我!」元詡突然大發脾氣地推開兩名宮女,長身立起,那微顯單薄的軀體挺拔如槍,仍然極具氣勢。

那兩名宮女嚇得全身發抖,立在一旁的太監也膽寒心驚,小心翼翼地道:「皇上,現在已經是深……」

「狗奴才,若再哆嗦,朕先斬了你!」元詡怒叱著打斷那老太監的話道。

「是,是,奴才這就去,這就去!」那老太監忙不迭地應道。(註:在南北朝之時,並無太監這種叫法,而是稱為宦官,後朝才改稱為太監,但太監和宦官同指一義,讀者不必仔細深究。)

「你們也全給朕滾出去,朕想一個人好好地靜一靜!」元詡看也不看兩名宮女一眼,憤聲道。

那兩名宮女如逢大赦,行禮之後,迅速退了出去,似乎生怕元詡改變主意。

元詡聽著腳步聲遠去,竟長長嘆了口氣,負手緩步踱至窗邊,只見宮中燈火點點,如墜落之明星,更不時有望士隊的成員小跑而過,或是齊步走過。這些人是在保護著他的安全,可是又何償不是在限制他的自由呢?

元詡又輕輕嘆了口氣,夜空極為深遠,閃亮的星星一眨一眨的。夜,真的十分靜謐,可在靜謐的夜空中,又藏有多少殺機呢?

元詡不知道,他的確是不知道,此際他的心中很亂,如果有人願意用乞丐的身分來與他交換帝位,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答應,此刻他感到十分疲憊,這並不是體能消耗的結果,而是心智太過疲倦,這種深宮的生活幾乎讓他快要發瘋了。

皇帝,高高在上的感覺又有什麼好?元詡不知道,似乎他一出生的使命就已經極為明確,只為一個目的而活,那就是做籠子中的鳥雀,一尊只供別人仰視的佛像,這種感覺的確很累。

做了皇帝就不能如別的小孩一般哭鬧,自小到大,太后教給他的就是不能哭,更不能如別的同齡人一般放肆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宮中惟一不缺的,就是女人,以及金銀和阿諛奉承、美味佳肴,可這個世界畢竟太過虛偽,更不真實。

元詡也想過江湖,因此,他極為欣賞爾朱天光,也十分羨慕爾朱榮。在他的心目中更有一個無敵的形象--蔡傷,同時也想親自去見見那個轟動天下、名震江湖的蔡風。同樣是年輕人,可是蔡風卻能逍遙江湖,瀟洒人生,而他,註定在深宮內院之中,這對他來說,的確有些痛苦,他甚至做夢都想著蔡風帶他一起去闖蕩天涯,笑傲人生,哪怕做個孩子也比呆在宮中好。可惜,並沒有人真正理解他的心思,那些人永遠都認為他是那般高不可攀,更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沙沙……」一陣腳步之聲傳入元詡的耳中。

「朕讓你們別來煩我,難道你們都耳聾了嗎?」元詡並未轉身,怒叱道。

「皇上,是黑奴!」來人並未因元詡的發怒而退縮,反而出言道。

「是你!」元詡一震,轉過身來,目光卻落在行入殿內那皮膚黝黑之人的手上,臉色變得極為難看。

那是一顆帶血的人頭。

「是你殺了他?」元詡的目光變得極為鋒銳,冷冷地盯在來者的臉上。

來人正是爾朱天光黑白雙奴的黑奴,他手中所提的,竟是那個被元詡吩咐傳達李崇的太監之首級,難怪元詡會神色大變。

「回稟皇上,是黑奴殺的!」黑奴並不否認。

「你為什麼要殺他?」元詡出奇地並未發怒,語氣卻極為平靜地問道。

「因為他違背了皇上的命令,不去尚書府,卻向慈寧宮行去,是以黑奴才割下了他的人頭!」黑奴語氣極為平靜地回報道。

元詡的眸子之中暴出一團奇光,頓了半晌才道:「屍體在哪裡?」

「在假山洞中,不會有人發現!」黑奴補充道。

「好,幹得好,這狗奴才,居然如此不識抬舉,立刻去將人頭和屍體處理掉,再將李尚書召來,朕有極為重要的事與他商量!」元詡讚賞地道。

「黑奴已讓李公公親自去尚書府了。」黑奴似乎早知元詡要幹什麼。

元詡長長鬆了口氣,慨然道:「現在朕身邊也只有你一個可以信任的人了,唉!大將軍何日才能班師回朝呢?」

黑奴知道元詡指的是爾朱天光,爾朱天光前去泰山之時,並未帶上黑白雙奴,反而將兩人留給元詡做護衛,爾朱天光早就看出宮中的局面,才會讓黑白雙奴聽從元詡的使喚。元詡在許多方面的確對爾朱家族極為偏愛,爾朱天光自然不希望元詡出事,如果太后掌權,爾朱家族又豈有好日子過?因此,爾朱家族極力支持元詡。

元詡極為尊重爾朱家族的人,因黑白雙奴的武功高強,元詡對他們也十分客氣,此刻更是信任有加。

「如果皇上需要的話,黑奴可以飛鴿傳書,讓族王率大軍來京護駕,豈不更好?」黑奴提議道。

元詡眉頭微微一皺,有些猶豫地道:「如此一來,豈不是明擺著跟母后對抗嗎?何況大都督來又沒有理由,如果這樣一來肯定令滿朝文武百官不服,後果實在難以料及。」

黑奴無語,他雖然跟隨爾朱天光日久,但是對朝中的一些事宜並不十分清楚,總是以江湖人的口吻和方式行事。

半晌,黑奴喚進一名小太監,元詡立刻明白,指著黑奴以衣物包裹好的腦袋吩咐道:

「將這塊『石頭』沉入荷池,不準讓任何人發現,明白嗎?」

「是,奴才明白!」那小太監雙手捧過那血腥味極濃的腦袋,雙手都在發抖。

望著那小太監退了出去,元詡又移身坐上龍椅,黑奴站在一旁突然道:「哎,對了,皇上可以用城防空虛為名,調集族王回守洛陽,到時候,族王就可明正言順地回師了。雖然這不是個很好的理由,可是你是皇上,聖旨一下又有誰敢反抗?就是太后也無把柄可抓,只要聖旨送出去後,即使想追也追不回了。」

元詡心中一動,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難得的笑容,喜道;「好,就這麼辦,朕不想再這樣窩囊下去了!」

黑奴迅速磨墨,元詡揮毫而動,寫道:「奉天承運,皇帝召日,四方戰亂,兵將難繼,都城防守空虛,今特令撫巡大都督班師回京守護城防,並賜封為上將軍,回京拜壇,望愛卿好自珍惜,欽此!」

黑奴看罷大為感激,「撲通」一聲跪下,感激地道:「謝謝皇上對爾朱家族的錯愛,奴才定當粉身以報!」

「起來,爾朱家族乃是我朝中樑柱,撫巡大都督又為國出了大力,對其嘉獎自是應該的,朕還要下一道密旨,你待會兒以飛鴿傳書送去!」元詡欣慰地道。

「奴才明白!」黑奴激動地望著無詡在聖旨上蓋下璽印,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李尚書到!」殿外傳來這聲叫喚之時,元詡己經寫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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