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冊 第一百三十章 孤庄隱雄

財神庄在一日之中,便被毀為一片廢墟,這的確有些出乎人的意料之外。

外人所知道的,就是滿地的浮土和屍體,雪與血交融,釀就了另一種凄慘。

兇手是誰並不重要,官府也無法破除這等奇案,雖然財神庄是爾朱家族的產業,在某些場合之中,權力和實力便代表官府,財神庄就是如此,至少在首界,在雙浮這幾塊地方,可以全權代表王法。肇事者連財神庄都掀了個底朝天,地方上的官府又如何能夠與這些人相抗衡呢?他們唯有乞求這些可怕的人物不要弄出太大的亂子已算萬幸了。

起義紛起,朝廷力弱,大軍都忙著對付起義軍,對此肆虐的小股流匪都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們實在沒有多餘精力去治理這群流匪,免得激得這些人也反抗起義,可就有些得不償失了。也許正是這種姑息的政策,才會釀就亂世,才會激得風雲四起,民不聊生,但這是誰也無法改變的事實。亂世之中,更無清官,誰也不知自己命斷何時,所有的當權者都腐化不堪,重利盤剝,使整個北朝的局勢更處於水深火熱之中。

財神庄之毀,並不能說明什麼,頂多也只能告訴眾人,又有一股腐朽的力量消失了。

百姓們津津樂道,那些農奴們全都恢複了自由,這的確讓許多人大感痛快。

痛苦和幸福是相對的,有人感到痛快,自然就會有人感到怒恨交加。

這些人,自然是爾朱家族的勢力。

爾朱家族的勢力在黃河以北可以說並不輸於葛家莊,但在黃河以南乃至南北兩朝之間,就要相差極遠了。

財神庄之役中,更讓爾朱家族看到葛家莊的實力太過可怕,那些人似乎全都是經過特殊訓練的戰士,無論是戰鬥技巧還是鬥志,都是一流的。

爾朱家族中的人,本還有輕視葛家莊之心,總認為他們再厲害也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葛榮也只是一個暴發戶而已,二十多年的時間怎能與爾朱家族近百年歷史相比呢?可是,此刻他們才知道,自己錯得很厲害。

葛家莊的弟子全是以一敵二,卻仍然大獲全勝,這猶如給了爾朱家族一記悶棍,讓他們如食蒼蠅般難受。

爾朱兆受了傷,不僅身體受了傷,心靈也同樣受了傷,他的自信和自尊都受到了無情的打擊,在蔡風的面前,他竟然那麼不堪一擊,唯有狼狽逃命。而論武功,比不過蔡風那還沒什麼,可是他卻連蔡風的屬下三子也勝不了,在這一股中,三子和凌能麗的武功都給了他一記狠擊,破碎了他年輕一輩中第二高手的美夢。而且這次更是負傷而逃,無論鬥智斗勇,他都比蔡風差一級,使他好強的自尊受到嚴重的挫損。

最讓爾朱兆感到恨怒的,卻是被他信任和重用的財神竟然是個姦細,讓這次行動功敗垂成,不能說與財神沒有關係。若非財神及時破開那道機關,蔡風又怎會及時趕到?那時,他就可輕易揭穿三子的假面具。雖然,這一切都在蔡風的算計之中,但爾朱兆仍不能不將一切的罪過歸結於財神這個姦細,也只有這樣才會使他心裡舒服一些。

財神是南朝的姦細,這點的確出乎爾朱兆的意料之外,其實也出乎爾朱家族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他們一直都忽略了南朝。

蕭衍是個極有魄力之人,更不會安於現狀,自然想一統南北兩朝,而北伐的障礙不僅僅是元家和朝廷,更有北朝幾大家族。

鮮卑人最排外,要想奪取北魏,便先得將鮮卑的幾大宗族勢力拔除,沒有了這些勢力的支持,北魏朝廷就像沒有牙的老虎。是以蕭衍絕對不會放棄對四大家族的打擊。

蕭衍執政二十年,能將南梁治理成現在這種局面的確不簡單。這二十年中足夠做很多事,足夠他將自己的心腹滲入想要對付的勢力。

二十年,絕對不是一個短暫時間,財神在爾朱家族中一待就是十八年,可在這一役中才露出了真身,可見蕭衍早在很早以前就作了安排。

而爾朱家族之中究竟還有多少像財神這樣的人呢?其他家族中又有多少姦細呢?一旦有事,這些人會起到怎樣的一種破壞作用呢?這些不得不讓所有爾朱家族的人深思。

飛揚的白衫,激流的雪,殺氣如潮,天地霎時一片昏暗,昏暗始於兩隻普通至極的掃把。

勁風揚起漫天雪霧,兩個枯瘦的老頭終於還是出手了,自始至終,他們都沒說過一句話,但卻有著讓人無法揣測的神秘。那是一種無法解釋的氣勢。

沒有人想像得到,這是兩個掃地的僕人,兩個名不見經傳的卑微之輩。

雪本是白的,抑或可以說是凄慘的色彩,寒意四起,破開天地的一點亮芒,將那迷茫虛幻的雪霧生生劈成兩半。

白衣神秘人在最及時的時候出刀了。

只憑那霸烈而肅殺無邊的氣勢,已經讓人心驚。

心驚的是包問和晏京,他們並不是對這一刀的驚駭,而是對白衣神秘人的行動感到驚駭。

白衣神秘人竟然穿過了兩隻掃把所織的羅網,自那洶湧如潮的氣勁之中穿了過去。

一滴滴鮮血,染紅了地上潔白的雪層。

那兩個枯瘦的老頭依然在埋頭掃地,似乎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兩隻掃把悠閑自得地掃著地上凌亂的積雪。

那白衣神秘人深深吸了口氣,回頭望了兩個枯瘦的老頭一眼,眼中儘是驚詫和駭異之色,明白剛才那瞬間發生之事的人,只有三個——他和兩個掃地的老頭。

白衣神秘人的臉全都蒙在白巾之中,但此刻臉色絕對不會很好,大概他這一生也不能忘記剛才驚天動地的一擊。

畢竟,他還是出來了,自那兩隻掃把中走了出來。

「年輕人,你是第二個,一百四十七人中的第二個!」那兩個老頭似乎在自言自語,又似乎在對白衣神秘人說話,只是他們的話是那般莫名其妙。

「他們究竟是什麼人?為什麼只出此一擊,就不再出手?」白衣神秘人的心中禁不住一陣疑惑,但他卻沒有太多的時間去細想,他必須走,以最快的速度離開這裡。

魔眼晏京和包問已經若幽靈般趨近。

「朋友,想走嗎?」包問冷冷地喝道。

白衣神秘人並沒有回答,他沒有必要回答這些廢話,只是以行動告訴別人——他想走!

白衣神秘人的身法依然快得讓人心驚,在潔白的雪地之上,像一個白色幽靈,甚至與大地顏色渾為一體,已經不分彼此。

血,一滴滴,一路上串成一道別具一格的風景,但不可否認這是一種悲哀。

驀然,白衣神秘人再次駐足,同樣是因為一個人,一個背朝著他的人。

此地離包家莊庄門只有十五步,門口的眾庄丁本來還有些惶恐的神色,此刻卻全都安定了下來。

就因為這個背朝白衣神秘人的人的出現。

白衣神秘人深深吸了口氣,他同樣看不到對方的面目,但他並不是一個五覺盡失的死人。

不是死人,就可以清楚地感覺到對方那絕對不同尋常的氣息。

一個高手的氣息。

蔡風感到有點疲勞,那純粹是一種精神上的感覺,連他自己也不明白這是為什麼。

江湖之中,他可以呼風喚雨,可是他總不明白,生命的真正意義究竟為何?難道就是將自己的權力、自己的一切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難道就是永無休止的殺戮?恩怨、情仇又是何物?紅塵世俗,為何總有這麼多的無奈?

「是自己做錯了嗎?是自己太過幼稚,抑或根本就不該清醒地過日子?不該去尋求生命那虛無的意義?」想著想著,蔡風禁不住澀然一笑。

「世人醉時,我獨醒;世人醒時,我獨行,笑罷紅塵,卻得黯然銷魂,又是何苦呀?」蔡風慨然低吟,然後長長吸了口氣。

元定芳睡意正濃,如海棠春睡,臉上紅雲依然若胭脂之美,昨夜之瘋狂的確讓她夠累的。

窗外,幾株寒梅,香氣怡人,靜靜的,似乎看到了又一個春天悄悄來臨。

蔡風的目光深邃得仿若無頂之天空,清澈之中,微有些茫然。

對生命的茫然,對天意的茫然,對世情的茫然。人生本就有太多的神秘,太多讓人難以理解的東西。

「嚓!」一截梅枝發出一聲輕響,帶著一團積雪,帶著幾朵含苞欲放的梅花輕緩地墜落在積雪上,其中一截更插入雪中。

蔡風手微揚,一股吸力將斷梅枝吸入手中,橫呈於鼻端,深深吸了口氣。

很香,那種清幽而柔和的香意深深躥入蔡風的每一根神經,直達五臟六腑,有一種讓人心醉的感覺。

「暗香幽幽傲寒立,只為佳客踏梅來。若是知音定共惜,若是故人酒相陪。朋友,何不現身一敘?」蔡風低低吟道,目光卻落在熟睡的元定芳身上,心頭湧起無限的愛憐。

「如果不是知音,又非故人,又當如何?」一個蒼老的聲音悠悠傳來。

「那隻能見機行事。」蔡風並不感到意外,平靜地應道。

「好,本以為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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