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冊 第一百一十二章 帝落凡塵

凌通並不是沒見過大世面的人,這一段時間以來,幾乎是在生與死的邊緣中度過,人也變得無比鎮定和沉穩,雖然稚氣未脫,但也自有一番氣派。

小廳之中光線並不是很暗,只是比外面清靜多了,沒有吆三喝四的場面。

小廳的背面就是玄武湖,碧藍碧藍的湖水和天空的色調是那麼協調。

建康的天氣與北方相比起來,那就要暖和多了,凌通本就不怕冷,到了建康,穿的衣服也便不多,虎皮襖都不曾穿,一身利落,看起來有著豹子般的活力。

小廳裡布局極為典雅,更可嗅到窗外幽幽的梅香,只不過小廳中極有壓抑感。

一張虎皮大椅上,坐著一個紅光滿面的老人,那銳利的目光掃視著凌通三人,他身後立著的八名剽悍大漢更是個個木無表情,這也就是製造出小廳中壓抑的主要原因。

這個老者就是玄武賭坊的老闆張勇,一個曾經憑著實力贏回玄武賭坊的賭壇高手。

陳志攀是賭徒,甚至是天下第一流的賭徒,而這樣的人,對天下的任何賭壇高手都有著極深的了解。

凌通大剌剌地在張勇對面的一張大椅上一坐,又向陳志攀打了個手式,蕭靈自是不用說,早就坐下了。

陳志攀望了張勇一眼,邊坐邊問道:「張老闆要我等前來可有什麼指教?」

張勇本來凝於凌通臉上的目光再次移向陳志攀,淡淡地一笑,直截了當地問道:「朋友的來意可否直說呢?」

陳志攀似也沒有想到對方如此直截了當,不由也笑了笑,道:「快人快語!」

凌通更不含糊地插口道:「我想開賭坊!」

所有人都為之一愕,誰也沒有想到這個小孩竟如此狂妄、如此直接,更說得那樣認真、那樣堅決。

張勇的臉色由錯愕變成微怒和不屑,目光逼視著凌通,冷冷地問道:「小兄弟可知道開設賭坊所要付出的代價嗎?」

凌通毫不在意地笑了笑,道:「做任何事情都要付出代價,這是千古不變的至理,同時我做事不喜歡有人以所謂的代價來嚇唬我。」

張勇身後的八名漢子個個面帶怒色,凌通的語氣的確讓他們氣惱,但卻弄不清楚凌通究竟是何身份。

張勇也禁不住對眼前這個小對手另作估計,凌通所說的話雖然輕緩,但卻透著一股無比的自信。

凌通的確變了很多,再非獵村的一個小頑童,所讀之書,在他遊歷江湖這一個多月來完全地消化了,其實他開始變得深沉,雖然他的江湖經驗和處世經驗並不豐富,但他卻深明狩獵之道。

「有時不考慮後果是一種極不明智的做法,不過聽小兄弟的口氣,似乎早已成竹在胸,不知你對開設賭坊又有何見地呢?」張勇饒有興緻地問道。

凌通淡淡地笑了笑,卻笑得極為燦爛和天真,這才悠然道:「在這個世道中,生存似乎比狩獵更麻煩一些。」

眾人不由得又是一愕,卻不明白凌通又怎會扯到狩獵上去了,連陳志攀都覺得有些突兀。

「此話怎講?」張勇卻似乎在深思,凌通的每句話都似乎出人意表,但又似都深含道理。

「狩獵只需要有實力就行,但幹這一行,卻不能只靠實力,還要靠權力,兩者少一樣,都只能做虧本生意。」凌通竟然答出連陳志攀也為之驚訝的話來。

凌通所說的,的確沒錯,在這種權力的夾縫之中生存,沒有什麼可以脫開權力的庇護,開賭坊尤其是如此。

張勇本想對這三人來個下馬威,或是教訓一頓之類的,一開始凌通就打亂了他的計畫。

凌通的每一句話都似乎有些莫測高深,使他舉棋不定,更不敢貿然行事。

「小兄弟所說十分有理,這個實力的確很重要,但卻沒有權力的支持就會處處碰壁,無從做起。聽小兄弟如此一說,倒似乎這兩個方面全都具備嘍?」張勇笑容有些勉強地問道。

凌通想了想,突然問道:「不知道你們玄武賭坊值多少錢?」

張勇和他身後的八名大漢神色全都大變,張勇吸了口氣,聲音變得很冷地問道:「你對我們玄武賭坊有興趣?」

「那是另一回事,我只想知道你們玄武賭坊值多少錢,也好估量一下自己的實力到底夠還是不夠。」凌通依然神色不變地道,目光毫不迴避地迎向張勇的眼神。

張勇冷冷地道:「本賭坊從建築到一切的設備,至少需要一百萬兩,你有嗎?」

凌通心中暗暗咋舌,他哪裡能拿出一百萬兩銀子?那麼多的銀子豈是玩笑之語?

陳志攀也為之咋舌,當然,若在賭場之上,以他的賭術想贏一百萬兩銀子,並不是一件難事,但對方絕對不會讓他有這個機會。若由張勇親自出手,勝敗也只能是五五之數。張勇風行賭林數十年,的確是一個絕頂的賭壇高手,想自他的手中贏回一百萬兩,憑藉自己手中的這點賭資絕對不夠,至少也得有八十萬兩的賭本,可這八十萬兩的賭本何處去找呢?即使轉戰天下,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不由得啞然。

張勇微眯著雙眼望著凌通,並不言語,他要等凌通先說,不過也暗自佩服凌通小小年紀有如此膽子,雖然被一百萬兩之語給怔了怔,但並沒有太久的震撼。

「如果我拿出了一百萬兩銀子呢?」凌通突然道。

就是蕭靈也吃了一驚,他憑什麼可以拿出一百萬兩銀子呢?雖然她王叔和她家有錢,可若讓他們借凌通一百萬兩銀子,只怕沒人做得到。

張勇氣勢一弊,見凌通說得那麼肯定和認真,他倒的確有些驚詫。

「那還得看我肯不肯將它讓給你。」張勇冷冷地道。

「哈哈!」凌通突然笑了起來,道,「這就是了,就算我能夠拿出一百萬兩銀子,你也不一定會轉讓給我,而我們仍要在賭桌上見個真章,說實在的,我們沒有勝你的把握,因此,打一開始,我就沒想讓玄武賭坊變成我的產業。」

陳志攀和蕭靈都被凌通的話語驚得呆若木雞,他們怎麼也沒有想到凌通說出的話突然這般有條有理,更像是一個生意場上的老手,與昨日那痴纏的小孩子氣完全不同,這的確讓他們感到莫名的驚訝,也深感欣慰。

陳志攀心中湧起了一種極端奇怪的感覺,但凌通畢竟是破魔門的弟子,能夠如此游刃於生意場上,的確讓破魔門的所有人都感到萬分的欣慰。只是他怎麼也想不到今日的凌通會表現的如此得體。

張勇微感得意地笑了笑,因為這話是自一個小孩的口中說出,反而顯得十分真誠、十分自然,沒有一點做作,雖然凌通也許並不是一個賭壇高手,可他所顯出的那種莫測高深的感覺,讓人無論如何都產生一種信服之感,更難得的卻是對方只是一個小孩,張勇想不起這小孩究竟屬於哪一府之人,但絕對極有來頭,單憑自凌通口中那麼自然地說可以拿出一百萬兩銀子,就可以看出。

「那小朋友又想怎樣呢?」張勇的語調緩和了不少,更透出一股欣賞之意,一個小孩能表現出這般的氣度和手腕,的確讓人感覺到可愛。只要對方不會成為自己的敵人,那這樣有意思的朋友多結一些又有何妨?這是張勇生存的原則,同時也因凌通剛才那一句話,而對凌通深深地產生了一種好感。

凌通輕輕地挪動了一下身子,露出一個很自然的笑臉,毫不掩飾地道:「我並不善於經營賭坊!」

眾人又為之一愕,如果說對方不善於經營賭坊,那他又為何對賭坊會表現出如此濃厚的興趣呢?也讓張勇無法理解。

「但我相信任何事情都有一個開始,任何人並非天生就會做這一行,所以我沒有理由讓自己不做這一行……」

張勇打斷凌通的話道:「如果你不善於經營賭坊,那肯定只會是有虧無賺!」

「我知道,我自然不想出現這樣的場面,所以今日才會來玄武賭坊!」凌通並不為之所動,悠然地道。

眾人又產生了一種莫測高深的感覺,凌通說出的話的確讓人無法摸清其底細,而使得張勇也感到有些意外。

「此話怎講?」張勇淡淡地問道。

凌通伸了個懶腰,道:「張老闆認為這是待客之道嗎?難道連杯茶水也沒有?」

陳志攀也為之啞然,想不到凌通更是得寸進尺,步步緊逼,居然將這種敵對的場面化成了拉拉家常,自己也一下子由敵人變成了客人。連蕭靈也感到意外,對凌通更是佩服不已。

張勇本是想給對方一些教訓,所以小廳之中並沒有準備什麼,可是凌通這麼一說,倒真的感覺到有些不好意思了,向左後揮了揮手,一名大漢立刻行了出去。

凌通這才緩緩地道:「我來玄武賭坊,是為了求經取寶,玄武賭坊能成為皇城之中三大賭坊之一,自有其過人之處,它的主人至少對於經營賭坊是絕對有心得的,對嗎?」

「這個當然!」張勇自豪地道。

「這就行了,我不會經營,只要張老闆與你屬下會善於經營就行了……」凌通說到這裡突然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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