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冊 第九十章 亂世之道

葛榮望著悠悠醒來的高歡和尉景諸人,溫和地道:「你們辛苦了,感覺可好些?」

高歡沒想到一恢複知覺,就能看到葛榮,而且話語竟如此親切,不由得大為感動,也暗贊葛榮為人仁義。但身上的痛楚並沒有怎麼減輕,聲音有些苦澀地道:「多謝莊主關心,高歡並沒有什麼大礙。」

尉景和其他幾人傷勢較重,只是目中露出激動之色,並沒有開口說話。

「你們幾人傷勢較重,就不必開口說話了,好好休息,我們待會兒送你們去一個安全地方養傷,你們就安心休息吧。」葛榮善解人意地道。

「莊主,這是什麼地方?」高歡奇怪地問道。

「望樂寨!」葛榮淡淡地答道。

「望樂寨?那杜洛周他……」高歡和尉景諸人大駭,驚問道。

「杜洛周已經死了,這望樂寨現在完全掌握於我們的手中,你放心好了。」葛榮自信地道。

高歡和尉景諸人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眼前的一切的確不是在夢中。

「莊主,將士們已整裝待發,請莊主傳令!」何禮生大步行了進來道。

「何禮生?」高歡目中射出幾縷迷幻的色彩,驚呼道。

「高大哥,你醒了就好!」何禮生平靜地打了個招呼道,並沒有絲毫意外的表情。

「好,老四,你就護送高歡回正定吧。」葛榮向一邊的游四吩咐道。

「是,莊主!」游四恭敬地應了聲。

葛榮的兵馬很快就撤出瞭望樂寨,這些人全都是輕裝而行,輜車及一些重物全都沒有派上用場,是以,撤退速度極快。

對於葛榮的行軍路線,眾士卒早已十分熟悉,因此途中並沒有揚起多少塵土,行軍極為隱秘,根本不需要擔心有人會在十幾里開外發現其行蹤。

葛榮早就派人去拖住燕鐵心的隊伍,他必須讓朝廷官兵首先趕到現場,這樣燕鐵心才會與朝廷官兵發生火拚。更派出飛鷹組的弟子去挑起兩路兵馬的爭端,務必要使這一切按照計畫去發展。而在這種極寒的天氣之中,想要攻城的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只因為天氣太冷,城牆極易結冰,一些攻城的工具全都失去了作用,增加了攻城的難度。最好的攻城隊伍,自然是土鼠組,但雖如此,攻城所花的代價絕對不會小。但他很相信,一將功成萬骨枯。對於將杜洛周手下的實力並為己有,他極有信心,也是志在必得!這個世上將沒有任何東西可以阻止他野心的膨脹。也許剛開始,葛榮心中還夾雜著一些煩難大師的遺命成分,而這一刻,卻全然是為自己的一切作打算。

葛榮很少會算錯任何一步棋,他更知道如何去運用這些人,怎樣去讓這些人心甘情願地為他效命!

百獸之中最可怕的不是虎,而是狼!沒有任何動物比狼的生存能力更強,比狼更有忍耐力。狼的可怕,並不是它的兇殘,而是它會抓住時機。最可怕的狼,應該是沙漠中的狼!

若將世道看做天地,則亂世就是沙漠,而葛榮不僅僅具有亂世中沙漠之狼的可怕,更具有狐的聰慧與機智,最可怕的人,就是這種人!

也難怪,葛榮自白手起家,苦心經營了二十多年,終於達成今日之局面,那的確不是普通人所能夠想像的成就。

劉家送親的隊伍每天的行程極緩,但此刻仍然行至了河南境內,自山西沿著太行南行,繞過洛陽不久,一路上有四大家族的勢力暗中照應,倒也極為平安。

由於河北的戰亂紛起,大隊人馬行走起來極為不便,也不安全,所以劉家起道山西,行蹤故作隱秘,其實只不過是一個幌子而已,明眼人自然心知肚明。

劉家的送親隊伍並不與朝中各官府聯繫,而是駐足於野外,或住店打尖,做出一種怕被朝廷知曉的模樣,在南朝特使面前做做戲。

翌日,劉府眾人休歇在新鄉城的一家最大客棧「聚雲客棧」,以劉家的勢力,自然是整個客棧盡數包下。

入夜,聚雲客棧的燈火依然很亮,這些人似乎並未感覺到旅途的勞累,的確,這樣一天只不過行上幾十里路,又如何會覺得累呢?若非此際天氣異常寒冷,倒的確有旅遊觀光的雅興,本以為這是一份苦差,可事實上卻成了美差。只是他們並沒有感受到前途的兇險。

其實,也不只聚雲客棧的燈火未滅,便是對面的青樓也是燈火通明,只要你有錢,就有倚紅偎翠的享受。當然,酗酒鬧事之輩也不乏其人。

亂世自有亂世的生意,浪子、孑旅他鄉之人自是不少,醉生夢死的人卻更多。對於有些人來說,金錢又算得了什麼?也許在一夕之間,萬貫家財全都化為烏有,連生命都不過若草芥一般,假如不好好享受,也許明日就再也沒有機會,這便是亂世中的悲哀。

聚雲客棧以其酒菜而聞名,更是一流的客棧。而青樓卻以其紅粉美人出名,其生意絕不會比聚雲客棧差上多少。

今日,光顧青樓的人,並不全都是關照美人的,也有的只是為了喝酒而已。聚雲客棧為劉家所包,自然沒有多少人敢輕捋虎鬚,與之相爭。不說別的,單只論那隊官兵,就是沒人敢惹的主兒。因此,今兒無法到聚雲客棧去喝酒吃菜的人,就扭頭進入這青樓了。

青樓外的一個角落裡卻蜷縮著一個小女孩,清閑下來的龜奴立刻發現了這意外的獵物,迅速向花枝招展的老鴇耳語一陣,老鴇眼睛一亮,四處瞅了瞅,並沒有發現什麼可疑的人物,這才扭動著水蛇般的腰肢,揮動著噴香的手絹向那小女孩行去。

小女孩似乎極為冷靜,很警惕地望著扭行而至的老鴇,眼睛中儘是戒備之色。

「小妹妹,你怎麼獨自一個人跑出來呢?」老鴇一改嗲聲嗲氣的語調,極盡溫柔地道。

小女孩絲毫沒有放鬆戒備地望著老鴇,並不答話,卻沒有半絲畏怯之色,沉穩的意態之中流露出一股不滅的英氣。

老鴇看清這小女孩的面貌之後,心下更喜,卻也有些心虛。她畢竟閱人無數,眼前這小女孩,很自然地流露出一種高雅而威儀的氣質,絕對不是偽裝出來的。那這小女孩一定不是普通百姓家中的孩子,應該是在一種極有氛圍的環境中才能夠培養出這般獨特的氣質。讓老鴇心喜的卻是她的直覺告訴自己,這小女孩應不屬北方之人,無論是皮膚還是對這寒冷的表現,根本不具備北方人的特性。水汪汪的大眼睛,配著冰雕玉琢般的小臉,是個標準的美人坯子。

「小妹妹,你的家人呢?這麼冷的天,一個人在外面怎麼行呢?不如跟我進去烤烤火暖暖身子吧?」老鴇體貼得像是在呵護自己的孩子一般,溫柔地道。

「不,我要等人!」小女孩搖了搖頭,回答道,神情中自有一股凜然不可侵犯的氣勢。

「什麼人這麼狠心,讓你在如此冷的天氣中等他?你等的是什麼人,跟嬸嬸說一聲,你進去烤烤火,待他來了,我再叫他去裡面找你不就行了?省得你在這裡受凍,看,你的臉都凍得有些紫了,這樣很容易生病的。」老鴇善解人意地道。

「我不跟你進去,他說裡面不是好地方,叫我不要進去。」小女孩固執地道。

老鴇一愣,卻不知道這小女孩所等的人是誰,又去幹什麼了,居然還告訴小女孩裡面不是好地方,但老鴇人老成精,很快就笑了起來,道:「耳聽為虛,眼見為實。裡面可是這個世上最好玩的地方,你的那個朋友,肯定是怕到時候難以找到你,才會騙你說裡面不是好地方,如果他知道,有我幫你聯繫,就定不會這麼說的。小妹妹,不信你可以去看看,裡面有很多姐姐,她們不都是開開心心的嗎?」

小女孩四下張望了一眼,並沒有見到所要等的人,不由得將信將疑地問道:「真的嗎?」

老鴇立刻喜上眉梢,幽暗的燈光下,強壓著歡喜的表情,裝出一副肅穆的樣子道:「嬸嬸從來不騙人,何況你這麼小,怎麼能騙小孩呢?」

「我不小,已經有十三歲了。」小女孩認真地道,神情中多少有一些天真和嬌憨,在燈光下,愈顯嬌人可愛。

老鴇禁不住多打量了小女孩一眼,那一身樸素的皮襖,竟是虎皮所制,甚至連下身也是。心頭不由得一驚,暗呼道:「我的天哪,這可真是虎皮呀,能穿這一身行裝的人,必定大有身份,若是弄個不好,麻煩就大了!」

「嬸嬸你怎麼了?」小女孩有些不解地問道。

老鴇的神色間有些尷尬,乾笑一聲,強壓著心頭的懼意。說實在的,她有些不甘心就此放過眼前這棵搖錢樹,若是面前女孩再過幾年,定是美得不得了,那時來逛青樓的人不踏破門檻才怪。想著不由得出言試探道:「小妹妹,你等的是些什麼人?跟嬸嬸說說,到時也好相認,免得你錯失了。」

小女孩想了想道:「他比我高一個頭,大概十四五歲的模樣,穿著虎頭襖,長得很帥氣。」

「就只一個人嗎?」老鴇有些吃驚地問道。

「是啊,就只他一個人。」小女孩放鬆了警惕,認真地道。

老鴇欣喜若狂,暗呼道:「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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