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冊 第八十七章 以智斗勇

勁箭已將弓弦擠壓得極滿,自響過馬蹄聲後,此刻全都靜寂無聲了。

山野之中充斥著揮之不去的殺機,一貫冷靜的游四,此刻手心也禁不住冒出汗來。腦子在飛速運轉,他有些不明白,為什麼杜洛周竟能如此準確地掌握他們的地點,難道是高歡出賣了他?可是這有些不可能,那不僅僅是基於他對高歡和尉景的信任。更何況,若是高歡刻意要出賣他,根本就不必讓他行出軍營。在軍營之中,以他一人之力如何能抗衡那麼多的人呢?即使有百條命也不夠死。那麼杜洛周又怎會如此快趕來呢?

杜洛周沒有騎馬,他的身後和身前都布滿了盾手,而他夾在中間,依然是那麼顯眼,渾身散發著一種野性而狂悍的氣息,眸子之中,眼光在柔和的深處可以發掘出冷酷而狠辣的精神所在。

「老四,你的確是個人才,到了這一刻,我才真正明白為什麼莊主這般看重你,為什麼你如此年輕卻有著這等威信,若誰有你這般人才相助,相信定會很輕鬆。依我看,年輕一輩中人,除了那個已死的蔡風外,大概已經沒有人能夠與你相比了。」杜洛周語意很誠懇地道。

「過獎了。我再厲害依然逃不過你的算計,依然無法擺脫做階下囚的命運,這又何必說呢?」游四冷然道。

「哈哈哈!」杜洛周一聲輕笑,認真地道:「老四,何必如此說呢?十位兄弟中,我最看重的就是你。你其實根本不用做階下囚,只要你一句話,就可以任你做我的軍師,將來榮華富貴,我絕對不會忘了你!」

「你要我歸順於你?」游四冷眼相望道。

「這是你唯一的選擇。」杜洛周深沉地道。

「你錯了,我還可以選擇死!」游四傲然道。

杜洛周的眼中射出極為冷厲的神芒,淡淡地籠罩著游四,悠悠地道:「你覺得那樣做值得嗎?」

「這個世上本沒有什麼值不值的問題,只有原則與信仰以及良心!沒有原則與信仰的人,始終只會是隨波逐流的可憐蟲!」游四不屑地道。

「我不知道葛榮有什麼好,其實他是個地地道道的愚人,值得你如此為之犧牲嗎?他總是自以為了不起,其實只不過是戲台上的小丑而已。他的每一步棋都在我的算計之中!」說到這裡,杜洛周緩緩地拍了拍手掌。

馬隊迅速向兩邊一分,從中間行出幾匹戰馬。

游四的眼中閃過一絲駭異,一陣恐懼自心底升起,一時之間竟失去了分寸。

那幾匹戰馬之上,赫然是不知生死的高歡和尉景及幾名高歡的親信。他們滿身鮮血,卻不知是誰的血液。

這是怎麼回事?到底破綻在哪裡?高歡和尉景在前一刻還好好的,現在卻成了如此模樣,紕漏出於何處呢?游四的心一下子涼到了底。

「你是不是感到很意外?其實,也沒什麼,只是因為我對葛榮太熟悉了,他的那點雕蟲小技又怎能瞞得住我?沒有任何人想對付我會不付出代價!無論對方是誰!」杜洛周冷酷而得意地道。

「你殺了他們?」游四冷冷地問道。

「那倒沒有,高歡的確也是個難得的人才,也為我立下了不少的汗馬功勞,只可惜這樣的人才走錯了門道。我不想養一隻吃裡爬外的野狼,那隻會步上葛榮的後塵。」杜洛周淡淡地道。

游四心頭鬆了口氣,卻知道高歡是否已死,其結局都是一樣。以杜洛周的性格,豈會容忍一群對他有威脅的人留在身邊?不能被己所用的人才,就不能讓別人得到,那只有死路一條!

高歡和尉景身上仍在滴著鮮血,殷紅、刺目,像是死神的眼淚。他們沒有絲毫聲息,也不知道到底受傷有多重。

「鮮於兄,我一向都極為看重你,你是否會讓我失望呢?」杜洛周似乎極為悠閑地問道,神情一片傲然。

「杜兄會相信我嗎?」鮮於修禮淡然問道。

「這件事情的確有些麻煩,不過若是肯用心去做的話,相信沒有什麼事情是辦不到的。」杜洛周毫不作偽地道。

「那就是說,杜兄根本就不敢相信我,如果這樣,我們又怎麼可能有合作的關係呢?」鮮於修禮冷冷地道。

「有些事情是可以改變的,卻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我可以給鮮於兄一些時間。說實在的,目前我並不是很信任,也不能很信任你。」杜洛周並不作偽地道。

「爽快,直接!既然這樣,那我們所謂的合作,就是你給我找一個極為偏僻幽靜而安全的地方讓我住下,然後讓我慢慢想啰?」

「大概就是這樣,但你沒有選擇,我知道你是一個真正懂得生命美好的人。」杜洛周不客氣地道,神態之間大有傲視天下之氣概。

鮮於修禮變得默不做聲,他真有些後悔聽信了杜洛周的話,否則,又怎會身陷於此?更不會連累游四,真是得不償失,後悔莫及。杜洛周所說的並沒有錯,要想活命,就必須接受他的要求,否則,杜洛周絕不容許他們活著離開!而眼下的形勢,根本就不可能與杜洛周相抗衡,若說反抗,無異於以卵擊石。其實,只要杜洛周此刻一聲令下,他們這一批人立刻就會成為箭靶,沒有絲毫反抗的餘地。

游四卻在思索,究竟是什麼地方出了紕漏,使得這次行動功虧一簣?他根本想不到,其實杜洛周早就算準了葛榮會有這番刺殺計畫,正如杜洛周所說,他太了解葛榮了。而且游四早已經列入他的目標之中,雖然,他知道要殺死游四還有些困難,但以他手下的奇人異士,要盯住游四的行動卻非難事。

杜洛周很清楚游四在葛榮眼中的位置,對於刺殺他的事情,負責之人絕對不會是普通人,那就必是游四無疑!因此,他盯住游四並非是沒有道理的,而游四被人盯住了仍是懵然不知,還依然去與高歡會合、接頭。本來在游四一走入敵方營地,杜洛周就可以殺死他,但杜洛周卻不想錯過獲悉內奸的線索。對於高歡,他本就稍有些懷疑,這下子卻由游四完全證實了,他自然會毫不客氣地就對高歡施以無情的攻擊。但他仍不想殺死游四,因為他發現鮮於修禮的存在,也就將殺死游四的任務交給了鮮於修禮,從而更好地施行他的一石二鳥之計,把鮮於修禮推到葛榮的刀鋒之下。而他只是在軍營中,迅速對高歡的勢力進行攻擊。

高歡被召去見杜洛周,在不知情的情況之下,幾乎毫無反抗就已遭擒,被杜洛周以皮鞭及重刑嚴加拷問,而石離、穴城、斛鹽三地的軍系對高歡早有怨隙,如此機會,自然將高歡打得死去活來。尉景也遭到同樣的下場,只是高歡與尉景十分硬朗,極夠義氣,死也不肯吐露出半句軍情。杜洛周在氣惱之下,就帶著他們趕到鮮於修禮與游四糾纏的地方,意圖讓高歡死心。可卻沒想到,游四憑著一張嘴,竟說服了鮮於修禮,使之和好,這下子的確大出他的意料,但卻慶幸自己的趕到,否則,游四和鮮於修禮和好,對他可是有百害而無一利。若讓游四和鮮於修禮各返其營,更是放虎歸山,後患無窮。但他的出現,卻更出乎游四與鮮於修禮的意料。

而這一切,卻非游四之資質所能夠想像的,只是他知道肯定是什麼地方出現了紕漏,而使這次的行動功虧一簣,但悔之晚矣。也只有這一刻,他才明白杜洛周的厲害之處。但有一點值得慶幸的是,高歡和尉景應該沒有出賣他,否則,以杜洛周的個性,就不會將他們帶到此地,更不會對他們施以重刑了。想到這裡,游四不禁豪氣頓生,死又何妨?

「杜洛周,我看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誰都知道你不會安下好心,與你合作遲早總難免一死,不如乾乾脆脆來個了斷更好。爽爽快快、利利落落豈不痛快?誰想與你這種魔頭合作?」游四譏刺道,神情凜然,大有視死如歸之氣概。

「好,有個性,只是有個性的人,往往最容易喪命,我看你也是差不多了。」杜洛周冷冷地道,語氣之中充滿了殺機。

鮮於修禮眉頭微微一皺,但他卻知道,若是與杜洛周合作,那只有一條路,就是被軟禁。這種階下囚的滋味,他卻不想品嘗,那將會是生死完全由杜洛周所控制,根本不會有人格和尊嚴可講,而他更清楚對方的意圖——杜洛周想借他招攬到更多的人力,使那些只信服鮮於修禮的人全都投入到他的麾下,從而達到一種擴大實力的效果。但終會有一天,杜洛周還會殺了他,而且絕對不會用很長時間。因此,與杜洛周合作只是一種空談,根本就不符合實際。

游四感覺到一絲異樣,絕對不是來自杜洛周的壓力,也不是因為死亡的威脅,他的直覺告訴自己可能會生變,因此心跳不由得加快起來。

「既然你們冥頑不化,我也就成全你們吧!」杜洛周雙目中閃過一絲冷厲的殺機,狠狠地道。

弓箭手的大弓很快就由各個方向對準了游四諸人,只要游四諸人之中,有誰動一下小指頭,就可能成為一隻只長滿羽箭的刺蝟,絕對沒有僥倖的可能。也許像游四和鮮於修禮這般高手還可以稍稍做出反擊,但卻是絕對無濟於事!

杜洛周的手緩緩抬起,只要他一揮,天空中必定滿是勁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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