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冊 第七十三章 仁慈之魔

奇蹟倒是有,而且很快便已出現了。

所有的箭落空了,本來全都是對著絕情飛去的勁箭全都落空了,不是他們的箭法不準,而是絕情不見了,他剛才立足的地方插滿了羽箭,但他的身形的確是不見了。

這麼突然,使人恍若在夢中一般,但這卻絕不是夢,而是一個奇蹟。一個人的速度竟可以超越箭矢,這的確是一個不可思議的奇蹟。

絕情的速度絕不是誇張,事實上便是如此!

當絕情再次出現的時候,已離他剛才立身之處有五丈之遠,而與高崖卻只不過六七丈而已。

「我說過,下崖者死!」絕情的聲音飄入眾人的耳中之時,身子已只距高崖兩丈,然後他出手了。

或許那不能算是出手,那隻能算是玩魔術,沒有人能夠想像得到,他的動作有多快。

或許,他根本就沒有動過。但誰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因為剛剛躍下崖來的十人中,有五個被捏斷了咽喉,只不過是在一剎那之間的事。

捏斷他們咽喉的,是絕情之手!然後,便在另外五人飛速出手的時候,絕情撞入了他們的環圍之中,激涌的氣勁自他身體的每一個部位湧出,像是颶風掠過,像是沙暴驚起。

刀、劍、槍,自他的身體周圍滑過,而他自己卻像是一條滑溜得根本無法掌握的泥鰍。

驚呼傳出的時候,元定芳很清楚地看到絕情的手是如何捏斷第十個人之咽喉的。

這哪裡是殺人,這分明就像是在拈花,在拂落愛人衣衫上的灰塵,在撫摸愛人的臉,是那麼溫柔那麼生動!可這偏偏是最要命的,這樣的死亡,會讓人想到,死者是在受天堂的恩惠和召喚。

絕情像是在做著一種藝術,一種殘酷的藝術,但絕沒有人會從中體驗到殘酷。

所有的人都看呆了,包括立在崖上的那一群準備出手之人,絕情的可怕便像是一隻仁慈的魔鬼。

殺機,並沒有消失,殺戮並沒有停止!絕情在瞬間便結束了十人的性命,但對手卻更多,也更厲害,那十人與之相比起來,只能算是前鋒的一名小卒而已。

莫折念生似乎對這次的行動是志在必得,所以派來的人手當中,的確有不少好手,但與絕情相比起來,那卻完全是另一回事。

高手相爭,絕不是一加一等於二的演算法,高出一籌,便像是隔了一道江河。更何況,絕情與這些人之間的差距是難以想像的。不過,人多的形式便顯得有些混亂,亂象橫生。

刀光、劍光、槍影,穿插於人群之中,的確別有一番滋味,每一個人都兇猛異常,重賞之下的勇夫,是拚命的。只要能在絕情身上斬一刀,便能獲得一百兩銀子,這等美事,誰會不想干?雖然,絕情的兇悍已深入他們的心中,但戰場之上的人們,早已忘卻了生死。何況,絕情那強大的氣勢早已將他們緊緊地罩住,那種要命的殺機,竟像一層浮於虛空的浮冰,冰硬而凄寒。即使所有追兵的殺機加起來,也沒有絕情那由心底升起的殺機沉重。

絕情只有一人,可卻生出千軍萬馬的氣勢,生出無窮無盡的殺機,緊緊地揪著每一個人的心,緊緊地揪著!

刀與劍密密地交織著,成一張不透氣的大網,雖然絕情很順利地殺死了最先衝下的十人,也同樣給後者留下了時間,留下了結陣的機會。每個人都深深地明白,單憑一人的實力,那隻會是死路一條!以莫折大提的勇武,以那八大護衛和陸統軍的身手,都無法阻止絕情擊殺莫折大提,像他們這樣的角色,若論單打,更不可能有半點戲看。所以,他們能做的,便是齊心協力,眾志一心,聯手以對。

這張大網的確是不能夠小覷的,那絲絲縷縷的劍氣,絞碎了虛空之中的每一寸空間,就是絕情也不能若剛才那般瀟洒出手。所以絕情的身形在退,暴退!

退得那樣怪,像是一條拖著尾巴的長蛇,又像是優雅的蜂鳥,但這畢竟仍是在退!

退,只退出了五步,五步像是讓人眼中產生了一個錯覺一般。

退,的確應只能算是錯覺,因為在眾人猶未從退的感覺中蘇醒過來之時,絕情的身子又再一次投入那張不透氣的劍網之中。

一退再進,絕情的身子突然開了花,在西天晚霞的輝映下,絕情的身子組成了一團璀璨無比的奇花。擁有著無限強大、爆炸性的力量,瘋涌的勁氣,以有形的機體向四周綻放、激射,沒有人可以形容那種詭秘的程度。

元定芳、元方義及元權諸人全都怔怔地看呆了,便像是做了一個美麗的噩夢。一個美麗得讓人心頭喘不過氣來的夢魘!

那是絕情的劍,絕情也有劍!不,不是劍,是笛子,是那根翠玉做成的笛子。否則,虛空之中所綻放的便不是這種異彩。

絕情不見了,在這璀璨的奇花之中,絕情已成為這美麗一瞬的一部分,或許就是這美麗的靈魂!

劍氣瘋射,瘋狂得連樹枝、土石、流水,也全都跟著瘋狂起來,在虛空中激暴成一种放縱的混亂。

斷劍、鮮血、慘叫、悶哼、人影,更是這寂寞山林中的一場奇景。

絕情的身子若被輕風所託的風箏,扶搖而上,然後以幾個極為優美的動作,掠向崖頂,就像是一隻歸巢的山鷹。

崖頂眾人大駭,誰也沒有想到,絕情竟能在這般的狂攻之下仍能抽身而出,並向崖上攻到。

崖上所立的高手仍多,所有的目光都緊緊地盯著疾沖而上的絕情,在猜測著他將要落腳的地點。絕情的輕功的確已經駭人聽聞,這種飛升,竟可達四五丈高的崖頂之上,在空中可再次扭頭轉向,倒的確是不可思議至極。但絕情不可思議的事情的確是太多了!獨闖義軍的禁地,而力殺莫折大提之舉本就夠駭人了。而他的不死,更是一個奇蹟,這點輕功又能算得了什麼呢?

刀、劍、槍,再次林立於崖頂,更有甚者,有人躍上空中向絕情擊去,這幾乎是一個必殺的格局!

絕情手中的翠玉笛,在空中輕顫出一幕優雅的雲彩,向那為首的漢子撲去。

那人眼中露出一絲冷厲而狠辣的光芒,他根本就不看好絕情的這一擊。因為絕情身體升得如此之高,又在空中轉身,應該是在氣竭之時,絕不可能再造成什麼大的攻擊力。而崖頂的好手聯合,若連這樣一個已氣竭之人也擋不住,那根本不用再戰!

「叮——」絕情的身子,與空中相迎的第一件兵刃相交。

絕情的身子奇蹟般地再升而起,跟著便是剩下的兵刃全部落空。

那與絕情相交的對手,心中大駭,他所感覺到的絕情便像一個可怕的涵洞,他所有的勁氣在與翠玉笛相接之時,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像是被絕情的翠玉笛給吞噬了一般,那是一種極為可怕、也極為難受的感覺。當他虛脫地落在地上之時,絕情的腳尖已經點在一桿長槍之上。

那槍手臉色一變,當他臉上肌肉扭曲了一下子的時候,絕情的翠玉笛不見了,絕情也不見了!

絕情的翠玉笛竟在剎那之間消失,在眾目睽睽之下消失,便像是玩魔術、變戲法一般。

眾人的眼中出現了一柄劍,不是笛,而是劍!真真實實的劍!不知道來自何方,也不知道將去何處。

一柄劍,吸斂了所有人的目光和心神,甚至每個人的精神都在這柄劍下顫抖。

絕情已不再是絕情,是劍!劍就是絕情!這柄劍就是絕情,無堅不摧的氣勢,無處不達的意境!

天和地,再不真實!天和地、山和水,就像是另一個世界的美夢。眼前的事實,只有一個,便是那柄當空而橫的劍。殺機、殺氣、殺戮,全都凝固於這一柄劍上!

所有的人口中只有驚呼!

這是什麼境界?這是什麼劍法?生命與劍意毫無隔閡地融合在一起,這到底是夢還是醒?

那為首的漢子,此刻他的臉色要多難看便有多難看。他實在太小看絕情了,他也實在對武學之道認識得太淺薄了,這種全不以常理的變化,便是他做夢都不可能想像得到的。

人劍,人便是劍,天地萬物,何不能為劍?當那為首漢子的刀在手中還未完全擊出之時,便已經感覺到額上一絲涼意。

這是他最後的一點感覺,的的確確,一個已成兩半的人,已經再也無法感受到任何的痛苦了。

刀折,人亡,腸斷,血濺!

劍不再是劍,絕情仍在,玉笛仍在。只是那自天地山川之間所凝的氣勢仍未曾絲毫有減。

所有人都像是剛剛自夢中醒過神來一般,獃獃地立成了山林間的一片木樁。

血腥在飄散,瀑布的水響猶自震耳欲聾,但人聲卻盡滅,甚至連呼吸之聲都變得小了。所有的人,目光全都凝於絕情的身上,所有的人都靜靜地感受絕情身上所散發而出的氣勢。那種大川高山般的壓力自每一個人的心頭升起。

這簡直不是一個人可以做到的,而絕情卻做到了。沒有任何人敢再懷疑絕情殺人的本領。沒有任何人不為絕情剛才那驚天地、泣鬼神的一招所震懾,只是沒有人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