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冊 第五十八章 劍游深宮

八月江南,處處繁華,人土風情卻比北國粗野之地更顯得溫馨而優雅,雖然連年戰亂,可江南水土豐饒,百姓也能夠安居樂業,這卻是北國無法與之相比擬的。

南朝與北朝相比,人物似乎更顯風流一些,衣著風雅之人處處皆是,背弓負劍之人明顯要比北國少些,但手搖逍遙扇的人卻更多了。而且江南的天氣似乎要比北國暖和得多,處處花香怡人,酒家遍布,自然是一番繁華韻味。

丹陽(今江蘇鎮江),傍江而立,水路可謂四通八達,八月之際,更是繁華似錦,四處往來的客船、商旅,絡繹不絕,此際北朝起義烽火四起,邊關之將自顧不暇,讓南國竟得以有近百年來最長的一次休恬。

丹陽距都城建康(今南京)極近,因此王公貴族極多,而南朝蕭衍大力提倡禮儀,使得南朝文化空前繁榮,但在丹陽最有名的,當數徐府。

徐府之名無論是在南朝還是北國,不知之人卻是極少。這並不是說徐府之主官大、勢大,徐府老主人徐文伯並非什麼王公貴臣,現今徐府主人徐雄曾任過南齊蘭陵太守。而徐府之名是因為其世代為醫,醫術之精,當世之中,或許只有陶弘景一人可比。但陶弘景卻久隱深山之中,凡人又豈能得見?只被世人傳為已得道成仙而已。但徐府之人,卻是實實在在地存在著,更實實在在地替人們醫治著奇難雜症,醫術之精,可是有口皆碑!

徐府世代為醫,早在人們心目之中定下了行醫世家之名,就是當朝皇帝蕭衍,對徐文伯也要禮敬三分,在王公貴族之中,徐府的地位也是不可抹去的。朝中御醫也經常光臨徐府求教,這使得徐府的地位更加尊崇,在丹陽,可謂是風光的一個大門戶。

徐府的修建也極為考究,極為典雅。徐府極大,幾有百畝之廣。良田、美地更不算在其中。現今徐府之主徐雄更有萬家生佛之稱。

偌大的一個徐府絕對不只是幾個文弱的醫生。在當今這個時代,哪個富人會不養門客?不養高手呢?在徐府之中,外人知道的只有一個詞可以形容,那便是藏龍卧虎。

今日,徐府之外,來了兩個人,兩個極高大且有氣勢的人。

一個是年輕人,另一人卻是頭髮微微有些灰白的中年人,一臉的滄桑之色卻掩飾不住那雙熠熠生輝而又深邃莫測的眼睛,沒有什麼可以掩飾得住他那來自內在的氣勢,來自內在的神采!

那年輕人負劍,一臉冷傲之色,滿面風塵,總難以抹去那種若豹子般的野性。

這兩人的裝束與南方人的打扮似乎有些不同,明眼之人應該知道這是遠來客人。

年輕人極為利索地躍下馬背,大步行至門口,向那兩名看門的家人沉聲道:「速去通知你家老主人,便說二十年前北國故人求見!」

那兩個家人見年輕人下馬時的身法,與說話的語氣,心頭不由得暗驚,再看馬背之上的中年人那種沉穩若山的氣勢,哪敢怠慢,忙應道:「請二位在門外稍候,我這就去稟告老主人!」說著轉身快速轉入府內。

片刻,府門之內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之聲,一聲高呼:「我家老主人駕到!」

那坐於馬背之上的中年人這才躍身下馬,其勢猶如靈燕一般輕巧。

徐文伯那健碩的身形立刻出現在一座假山的轉角之處,一眼便望到自馬背之上躍下的中年人,禁不住加快腳步,歡呼道:「想不到兄弟你居然還記得這世上還有我這個老哥哥,今天吹的是什麼風?快!快去把馬兒牽入府中!」顯然後面那句話是對其家將說的。很快便有兩人上前,將馬牽入府中。

那中年人也疾行幾步,那有力的雙臂重重地搭在徐文伯的手背之上,有些歉意地道:「兄弟這些年來清心寡欲,本想尋塊桃園獨自清靜,卻不想時隔二十年仍要重入紅塵,遲來給哥哥請安,還望恕罪!」

「哈哈哈……」徐文伯歡喜得大笑起來,像丈母娘看女婿一般仔細地打量了中年人一陣子,方開懷地感嘆道:「兄弟,你老了,真是歲月不饒人啊!」

「可哥哥你卻神采如昔,可喜可賀呀!」中年人也極為歡快地道。

一旁的眾家將和家丁們都看傻眼了,十數年來都沒見過老主人如此開懷過,更沒聽說老主人還有個兄弟,這一刻突然聽到來客居然會是老主人的兄弟,不由得全傻眼了。

徐文伯見眾家將與家丁們這個樣子,不由得自豪道:「諒你們也猜不到他是誰,我便告訴你們吧,他就是世上無人不知的天下第一刀蔡傷!」

原來這一老一少正是蔡傷與蔡新元兩人,那些家將與家丁一聽都傻眼了,有些不敢相信地打量著眼前這高大威武,而又充滿了一種難測之氣勢的中年人,這與他們想像之中的天下第一刀似乎有些不同。

徐文伯不由得笑罵道:「還不去通知雄兒與其餘眾人前來見禮?同時給我擺好酒宴,可以允許你們開懷痛飲!」

那些人哪裡見過老主人今日如此豪爽的作風,這還是十幾年前少主人出世之時曾有過的場面,今日卻重演了。

「哥哥不用如此大張旗鼓了,我可不想太過張揚。」蔡傷不好意思地道。

「兄弟,這有何不可?你二十年未來,人如閑雲野鶴,難得相聚一回。何況,今日不同當年,當年你是我們南朝之敵,為兄尚且不懼,今日你身份超然,便是皇上知道你在此處,也不會對你如何。更何況你乃是皇上最欣賞之人,皇上常嘆:吾朝無你這般神將,北朝知人不用真是可悲!若是皇上知道你來我朝,他定會親自拜訪。你又有何顧慮呢?」徐文伯認真地道。

「既然哥哥如此盛情,兄弟我也不必如此故作矯情了,我們進去再敘舊吧。」蔡傷也豪爽地道。

那些家將沒想到會在這種場面相識被譽為天下第一刀、神話般的人物,都禁不住神往不已。見老主人與蔡傷如此親切,自然不再以為怪事,反而認為是應該的。同時為這種人準備酒席,自然更是樂不可支。

蔡傷放下徐文伯的手,向蔡新元道:「還不快見過老爺子?」

蔡新元極為乖巧地抱拳鞠躬道:「晚輩蔡新元叩見老爺子!」

「這是令郎?」徐文伯懷疑地問道。

蔡傷神色一黯,道:「不是,這是我的書童,也算是我的子侄輩!」

徐文伯見蔡傷神色一黯,立刻知道他有隱痛,「哈哈」一笑,道:「今日咱兄弟倆可是要不醉不休哦?」

蔡傷被對方言語一激,也歡聲道:「那自然!」

建康為大梁都城,其繁華之象比洛陽有過之而無不及。此刻正是樹茂葉繁之時,雖然已是仲秋,可是江南的秋天卻比北方要遲緩了許多。而建康乃是南朝文化聚眾之地,文人騷客多不勝數,要比洛陽那種武風盛行之舉熱鬧多了。在建康多為漢人,同一種族,更少了一種相互之間的種族矛盾,又加之戰亂減少,使得人們之間和睦無比。

皇宮建設更是雄偉壯觀,深宮高牆守衛嚴密無比。在街頭便經常有官兵巡邏,皇宮之內更有「宗子羽林」與「望士隊」兩個可怕的近衛組織。這些人都是自軍中嚴格選擇出來的拔尖人才。每人深入江湖都可以算得上是高手。

在軍中,以能進入「宗子羽林」和「望士隊」為榮,這兩支人馬全都親自由皇上指揮,更有皇上的親衛高手。

皇城,一向是個很神秘的地方,沒有人想過有一天會進去,也沒有人敢冒險私入。

很多年以來,皇城都極為平靜,因為蕭衍的身邊總有用不完的高手。

很多年前,在建康城中有個鄭伯禽,現在更有彭連虎。

在十六年前,彭連虎便有南朝年輕第一高手之稱,十六年之後,彭連虎隱然更勝過當年鄭伯禽的聲望。因為江湖上的人都認為彭連虎的武功已經超過了鄭伯禽。

蕭衍也極為看重彭連虎,鄭伯禽甚至承認彭連虎更勝壯年的他,因為那不是恥辱,而是光榮,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才是鄭伯禽所想,才是鄭伯禽所願。也只有這樣,他的門派才可以發揚光大。

但彭連虎卻只崇拜一個人,那便是蔡傷!彭連虎極為直爽,極為誠懇地對人說過蔡傷的的確確勝他太多。因為他知道自己能有今日,蔡傷的功勞是不可以埋沒的。那一刀,蔡傷沒有殺他,但作為一個練刀的高手來說,一生之中,若是見過了那樣的一刀,這一生他所受的益處便是不可估量的。沒有人聽彭連虎那般說後而因此小看他,因為蔡傷在世人的心目中早就定格成了無敵的位置。

彭連虎的地位在建康城中可以說與鄭伯禽一般超然,只有當蕭衍出巡之時,才會在一旁護駕,一般都只是住在自己的府中。

建康的夜卻是很安靜,也很安詳。那懸於街頭的風燈到很晚很晚才會熄去,但皇城的燈卻是沒有熄滅的時候,除非是白天。

黑夜的皇城更顯出那種深沉之感,像靜伏的怪獸,更像是一個無底的深淵。

靜,靜得使人想到遼闊無邊的冰原。

「梆梆梆梆……天乾物燥,小心火燭……」更夫的聲音自遠處遙遙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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