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冊 第四十二章 怒劍殘敵

蔡風的臉上紅潮漸隱,但那遊魂一般的身法,似乎是由沙上滑行,也似是在風中飄飛。

鮮於修文回過神來之後,便看到了一點亮星,那似極為遙遠的亮星。

近了,卻發現那本是一柄劍,一柄極為要命的劍,帶著微微的、極為悅耳的低嘯與驚嘶。

鮮於修文心中有些奇怪,他不明白那柄劍怎會有這樣一個出場的方法,看見了劍,竟沒看見手,蔡風的手。

居然沒有看見蔡風那握劍的手,那麼這柄劍又是怎樣一柄劍呢?難道是蔡風的劍?難道不是蔡風的劍?

蔡風的整個身子都不見了,似乎在虛空之中突然消失,唯有那柄劍,一柄只能看見劍尖的劍。

那是什麼劍,似乎完全超出了人的思維想像,那麼小小的一個劍尖,竟像是在這一刻充斥了整個虛無的空間。

天與地,地與一切的生命,似乎全都融入了這一劍之中,天地在這一刻變得極不真實,至少在鮮於修文的眼中,這一切都變得有些不真實。

鮮於修文一聲狂嘶,他竟閉上了眼睛,他知道這一切是不可能的,絕對不可能,怎麼會有一柄劍可以充斥天地,怎麼會有一柄劍擋住人所有的視線,因此他閉上了眼睛。

蔡風心中依然那麼平靜,整個天地都變得極為肅殺,變得極為落寞,想到鮮於修文說的話,他的心中便若被千萬根鋼針在重扎,他的心也若被露灑在千年的雪原之上,風吹,雪凍,幾乎快成了堅硬森冷的冰團,他的感覺之中,只有一個可以發泄他悲憤的方法,那便是殺人。

鮮於修文不愧為高手,在最後一刻居然醒悟,居然明白他不能夠這樣,居然及時地將眼睛閉上。

半閉眼睛的鮮於修文,只感到四面八方都是呼嘯的劍氣,連吹過的北風也竟似乎成了劍場之中追命之物。

鮮於修文根本沒有機會考慮,他也不能考慮,他唯一的生機,便是出手,出刀,那柄大刀便若是一團粉霧一般升騰而起,地上的黃沙,在飛旋之中竟成了一種朦朧的虛幻。

在這虛幻即將吞沒鮮於修文的那微微的一剎那間,蔡風的劍若一道幽風一般,刺入了那旋動的黃沙之中,變成了亮麗的赤霞,使那本來即將成形的虛幻在一剎那之間竟被吹散,絞成無數的碎末飛散,飛散。

「當,當,當……」交擊的聲音便像是從天外傳來,那般沉寂而清脆。

「呀!」一聲長長的慘哼,在凄厲的北風中,在飛揚的黃沙之中翩然逝去。

蔡風一聲冷哼,他手中的劍竟不見了。

鮮於修文的身體重重地向後倒翻幾個跟頭,重重地落下之時,雙腳已經有一半埋入沙中,眼睛張開之時卻大為駭然。

鮮於修文眼睛張開之時,先是看到一張臉,微微有些蒼白,但又抹上了一層濃濃的殺機的臉。

是蔡風的臉,蔡風的確像是一陣風,甚至比風更可怕,像是鬼魅,像個飄行不定的鬼魅,總是緊緊地咬著他的行蹤,以最快的速度趕到。

鮮於修文竟感到一陣虛弱,他怎麼也想像不到對方連讓他喘半口氣的機會也不給,便追了上來,便像是永遠也擺脫不了的魔鬼,是以他的心中有些虛弱。

蔡風的臉出現在他的面前,便像充斥了整個天地,整個虛空,最可怕的只是那雙眼睛,那雙似乎永遠也化不開寒冷的眼睛,卻又那般深邃,那般明澈,更有一種似乎極為空洞的感覺。

那只是一種感覺,是否空洞沒有人可以回答,但那種感覺卻極為真實地印入鮮於修文的心中。

那種空洞,便像是一個塌陷的時空,將所有的生命,所有的力量全都吸入進去,甚至連他的靈魂也完完全全地拉入那雙空洞的眼睛。

鮮於修文似乎極受不了這種刺激,「呀」地一聲大吼。

埋住那雙腳的黃沙盡數飛揚而起,便若一片凄美的黃雲,向那空洞得可以吞噬萬物的眼睛之中飛去。

一隻手卻蓋住了那雙空洞的眼睛,也擋住了那本來似乎充斥了所有空間的臉,而這個天地卻完全被這隻手給充斥了,這是多麼可怕的一件事?幾乎讓人有一種不敢想像的感覺。

這隻手極白、極白,便像玉雕琢而成,不僅白而且潤滑,更有一種似乎流轉不息的生命力在手中不斷地翻湧。

修長而有力的一隻手,便像是整個天空一般,將那片黃雲全部蓋住,那片黃雲在這隻手下,竟顯得如此渺小,如此無力,如此沒有生命。

鮮於修文的心幾乎快要顫抖,他那種由心底升起的無力感,幾乎把他的腦子沖得要爆裂而開。

「嘣!」「呀!」一聲悶響之中,再夾著一聲長而凄厲的悶哼。

鮮於修文只感到心口一陣狂震,五臟六腑全都一陣翻騰,忍不住狂噴出一口鮮血。

蔡風的腳以最快的速度收回,他不想沾上鮮於修文的血,因為他的那雙鞋是凌能麗為他做的,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讓這種人的鮮血染腥。

蔡風這一腳的力量並沒完全爆出,他剛才曾說過,他定會留下鮮於修文的命,讓他看清楚,他們鮮於家族的人是怎麼樣一個死法,所以他這一腳並沒有要鮮於修文的命,他卻讓鮮於修文至少要躺上一個月的床。

鮮血都是一樣的紅,也一樣的腥,只不過灑落在地上,迅速又被黃沙所淹沒而已。

鮮於修文眼中露出的是絕望的驚駭,有些不敢相信這是事實,他只不過才敵對方兩式的攻擊,這怎麼可能?

不過,這卻是個事實,他想不到的事實的確太多了。

蔡風的身形並沒有再一次移動,只是像株胡楊一般定定地立在那裡,目光之中依然是難以抹去的殺機,冷冷地望著鮮於修文。

鮮於修文伸過衣袖抹了一下嘴角的鮮血,艱難地撐身坐起,目光有些近乎野獸一般望著蔡風,嘴角仍溢出一絲得意。

「你便是殺了我,也無法改變……你心愛女人的命運,哈哈……」鮮於修文斷續地說著,竟放聲得意地笑了起來。

「嘣!」「哇!」鮮於修文再一次噴出一口鮮血,下頜卻被重擊得腫了起來,身子也一下子仰飛而出,重重地甩在沙地之上。

蔡風冷酷地行上一步,緩緩地蹲在鮮於修文的身邊,像是一隻貓在看一隻在爪下的老鼠一般,望著鮮於修文。

「我說過不殺你,但是我可以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蔡風冷酷地道,同時,伸出一隻修長而瑩潤的手,重重地捏在鮮於修文的下巴,冷笑問道:「痛嗎?」

鮮於修文胸口急速地起伏著,眼中射出怨毒的神色,但蔡風正捏著他那被踢的下巴,只痛得他神經不斷地抽動,但卻不想顯示出自己那痛苦的樣子。

蔡風似乎有些憐惜地望了他一眼,揶揄道:「想不到你竟是一個硬漢哦,很恨我嗎?」

鮮於修文眼中顯出極端的憤怒,再怎麼說,他也是一個有頭有臉的人物,竟被蔡風在這裡如此羞辱,怎叫他不怒。

「很怒嗎?你當初在要我命時可曾想到有今日?你在殺那無辜的老人時,可曾想到有今日?你在抓住那弱女子之時可曾想到有今日?我不會讓你死得這麼早的。」蔡風吸了口氣,怨毒地道,「這個世道便是這個樣子,誰也怨不得我,我說過會讓你看著你的家人,你最親密的好友,一個個地死去,一個個地呻吟著步入黃泉,那絕不是說假的。我曾發過誓,任何有辱過凌姑娘的人,都得從這個世上消失,這或許是你鮮於家最大的錯誤……」

「噗!」「啪!」「嗚!」一聲悶響,在一聲脆響之後,竟傳來一聲嘶啞痛苦的慘呼。

鮮於修文的口中血泡沫鼓涌而出,從兩嘴角溢湧出來,眼睛都因痛苦而變得有些慘綠,臉全都變得扭曲起來。

蔡風一聲冷笑,狠狠地道:「竟想噴臟我的衣服,你血不配,你的口水更不配,這是你自找的,怪不得我。」

原來正在蔡風說話的時候,鮮於修文竟以一口口水噴出,想把蔡風羞辱一下,卻沒想到,蔡風竟將他的下頜向上一推,竟以下牙把舌尖給咬斷。

鮮於修文嘴角滿是鮮血,形狀極為凄厲。

蔡風並沒有半分憐惜,他的心早已變得無比冷硬,想到凌能麗此刻的遭遇,他的心中便充滿了無限的殺機,更恨不得將鮮於家的每一個人全都剁成碎末,然後再去與破六韓拔陵比個生死,便是千軍萬馬也要去闖上一闖,只要能救出她,便是死在敵營又有何妨,這一刻他根本就不再有半點仁慈之念。

「我曾叫你自廢武功,你不肯,而這一刻只好由我代勞了。」蔡風目中射出兩縷殺機,伸出兩指在鮮於修禮丹田穴上重重一拍。

「哇!」鮮於修文再一次噴出一口鮮血,蔡風廢去他的武功並不是以一般的方法去廢,而是將他儲存在丹田之中的真氣逼得向七經八脈一陣亂沖,再由各穴衝出體外,這種散功之法,幾比千刀萬剮更讓人痛苦不堪。不過,蔡風絕對不會有絲毫的憐憫,只是像看一條死狗一般冷冷地盯著正在抽搐痛苦地翻滾著的鮮於修文。

黃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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