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冊 第四十一章 雪戰漠野

沙漠之中除了飛揚的沙便顯得極為死寂,風吹得那麼緊,聲音應和著戰馬的低嘶,這種感覺只可用一個詞來形容,那就是「蕭瑟」!

風「嗚嗚」地吹,那一陣單調的風鈴依然在響,可是立在馬上問話的漢子卻有些失望,也有些惱怒,因為立在胡楊之旁的人,並沒有開口答應他的話。

那立在胡楊之旁的人,便像是一個聾子,一個地道的聾子,不能聽事,所以沒有聽到那漢子的話,而那蓋在帽子之中的腦袋也沒有伸出來的意思,所以沒有看到這一切。

但沒有人不知道,這立著的人絕對不會是個聾子,絕對不會,難道是個死人?

那立在馬上的漢子心中詛咒著,詛咒著那似沒有任何感應的怪人。

「朋友,你聽得見我的問話嗎?」那漢子似乎有些不耐煩地問道。

那立於胡楊旁的人依然沒有吱聲,但是那頂蓋著腦袋的帽子微微地動了一下,那般突兀,那般有動震,似是被風掀動的,但是那立在馬上的漢子絕對不會認為這是被風掀動的。

那立在馬背上的漢子眼睛放亮了,便像是兩顆寒星亮在沙霧之中,他的目光緊緊地盯著那頂突兀地動了一下的帽子。

那頂帽子的動作並沒有停止,沒有,而且繼續緩升,繼續緩升,看起來極為怪異,但是那腦袋依然沒有看見。

的確有些怪異,那立在馬背上的漢子握刀的手,已微微滲出了汗來。

那帽子仍在升,但腦袋依然沒有露出來,不過卻露出了一雙眼睛,一雙亮得讓人心底發寒的眼睛,在飛揚的沙塵之中,在那正西斜的陽光之下,這雙眼睛便若似暗夜的啟明星,但比啟明星更深邃,更有內涵,像包含著無窮無盡的玄機,只在那雙眼睛露出來的一剎那,將所有的玄機全都散射而出,才會達到這種讓人震撼的效果。

那怪人依然沒有說話,只不過是露出了兩隻眼睛而已,那雙眼睛也似乎並不代表什麼,只不過是有一種像吹過的北風一般寒冷的感覺,流過那立在馬背上的漢子之心頭。

「朋友,打擾之處還請包涵,請問到東勝的路怎麼走?」那漢子有些不死心,心頭卻有些震撼地問道。

那雙眼睛在這一剎那間竟似乎變得更加鋒利起來。

「到東勝去的路,我不知道,但我卻知道到黃泉去的路怎麼走。」一個極冷極冷的聲音由那雙眼睛之下的風衣之中傳出來,便像使這吹過的沙粒在一剎那間全都凝固了一般。

那漢子激靈靈地打了個寒戰,眼睛中的光芒也變得無比鋒利起來,這一刻,他已經明白了對方的意思,對於他來說,這只是一個好事,一個無法了解的敵人才是最可怕的,而眼前的敵人卻並不是完全無法了解,至少這一刻,知道他是個敵人。

對敵人,自然不會有人客氣,對敵人客氣便是對自己的殘忍,因此,那人的目光也變得鋒利起來,只是他的目光比不上那兩道幽深而似有著實質眼波的目光。

「朋友在這裡便是要等我們來告之黃泉之路?」那漢子的聲音也極冷地問道。

「不,我並不是要告之你們黃泉之路。」那人依然是那般冷漠地道。

「那你想幹什麼?」那漢子冷冷地問道。

「我只是想送你們上黃泉。」那人沒有絲毫感情地道。

那立在馬背之上的漢子臉色一變,微怒地問道:「朋友既然想送我們上黃泉,為什麼不敢以真面目見我?」

「你不配!」那立於樹旁的神秘人極為漠然地應道。

「你……」那漢子極為憤怒,抓住刀柄的手微一用力,刀抽出了一半卻又壓了下去,吸了口氣,淡然問道,「朋友是哪條道上的人?」

「我所在的道叫有仇必報,你該明白了吧?」那人冷哼一聲道。

「我們有過仇嗎?」那立在馬上的漢子不解地問道。

「你與我沒有,但鮮於修禮卻有,鮮於修義也有,鮮於戰勝也有,因此,也便與你鮮於家族之中的所有人都有仇了。」那人淡漠地道。

「你……到底是什麼人?」那漢子有些駭然道。

「我說過你不配,你可以去叫鮮於修文來說話。」那人冷漠地道。

「朋友,你不覺得太狂了一些嗎?」那立在馬背上的漢子怒道。

「如果你是這麼認為的話,也無不可。」那人冷冷地道。

「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能耐。」那人神色一冷,說話間,整個身子便若一柄凌厲的刀向那神秘人標射而至。

那神秘人的眸子之中似乎閃過了一絲憐惜的神色,但卻並沒有任何動作,便像是根本沒有什麼東西可以讓他心動一般,包括那凌厲得可以將他劈成兩半的刀。

那漢子的人像一柄凌厲的刀,而他的刀則更凶,更狠。

地上的黃沙便若是被一條巨蛇疾速游過,在那漢子划過兩丈空間之時,黃沙極為迅疾地向兩旁分開,而這條奔騰的巨蛇向那神秘之人瘋狂地吞噬而來。

這一刀絕不容小看,也絕對沒有人敢小看這一刀。

的確可算得上是一個高手,一個極好的高手,鮮於家族在沃野鎮是個大戶,而生於北六鎮的人長年在擊殺的環境中長大,其武功絕對不能夠小看,他們講來的絕對不是花哨,他們的每一個動作只有一個目的,那便是將對手殺死。只有將對手殺死,這才是他們最大的目標,也是他們刀法的要旨。

這種只講求殺人效果的刀法的確是很可怕的刀法,而使這種刀法的人本身便很可怕,因為他們的眼裡、心裡絕對沒有軟這個詞,更不會心軟,殺人對於他們來說,便像是吃飯,像是喝酒那般平凡。

這種刀法的殺氣極重,那不僅是刀本身的殺氣,更是這刀主人那濃縮的殺機,這種人想要殺一個人,他們的刀一般都極為堅定,一般都不會落空,而且都絕對的狠辣。

這神秘人的眼神依然那麼清澈,便像是那藍得發碧的天空,沒有絲毫雜質,沒有半分驚異與駭然,更沒有半點避開的意思。

那出刀的漢子心中在暗笑,他在笑他的敵人竟是個瘋子,一個不知「死」字怎麼寫的瘋子,沒有人會在他的刀下有如此輕鬆的感覺,至少他目前還沒有發現有哪一個像眼下這個敵人一般輕視他而活得很好的人,這似乎是一個不改的定理,也是一個極為現實的結果。

難道眼前這個敵人有更厲害的後招?那漢子在心中暗想。

黃沙漫漫,像是掠過的大蛇,兩丈多的距離並不是很遠,絕對不是,但這一段距離卻似乎極為漫長,至少那漢子這一刀有如此感覺,他竟發現自己的刀永遠也無法抵達那神秘人的腦袋。

這不是真實,這似乎只是一種幻覺,一種極重的感覺,他根本不相信這個世上還有他的動作無法抵達的地方。

他之所以產生他的刀永遠也無法抵達對方腦袋的感覺,是因為對方的眼睛。

那人的眼睛是那般清澈明亮又毫無雜質,更讓人心驚的便是那種像是漲潮一般瘋長的自信。

那雙眼睛之中的自信似乎若流水般要溢出那人的眼眶,但卻並未溢出,可是這已經足夠感染任何人的情緒,包括那名刀手,也包括那柄殺人的刀在內,這絕對不會假。

那雙眼睛之中不僅有讓人心寒的自信,更多的卻是一種近乎憐憫的悲哀。

那漢子知道,這絕對不是為自己悲哀,絕不是,那麼悲哀憐憫的對象又是誰呢?

死亡似乎並不是一個很遙遠的事,那柄刀橫過天空,那抔黃沙便是死亡的墳墓,那隻不過是誰死誰活的問題。

刀,只不過有幾尺的距離而已,幾尺的距離,便是死亡的呼喚,死亡的腳步聲甚至都可以聽得清楚。

可是那持刀的漢子卻是不明白,對方為什麼眼神之中會有如此奇怪的神色,為什麼會有這些呢?憐憫誰?

會有人在誇下海口後又為自己而憐憫嗎?或許有人會這樣,但眼前的神秘人絕對不像,因為他的目光之中有太多的自信,太平靜,太清澈,太深邃,只憑這些,便絕對不會是一個對自己憐憫的人。

那這個奇怪的眼神又代表什麼意思呢?難道是對對手的憐憫?那刀手不由得在心中再一次問道,不過他已經無暇想這一些,他這一刀必須擊下,必須要讓對方見閻王,要讓對方知道去黃泉的是誰,要讓對方知道,他配不配,是以,他的心中充滿了自信,充滿了殺機,充滿了鬥志,充滿了無限的激情。

這一刀下去,死去的是誰?

沒有人會懷疑這一刀殺死的不是神秘人,絕對沒有。甚至連那神秘的人也不會不知道這一刀下來,死去的絕對是他而不是那名刀手,但問題卻不是在這裡。

問題卻是在這一刀是否真的能夠砍下。

這一刀真的能夠砍下嗎?那名刀手的刀只不過再有兩尺距離便可以將神秘人劈成兩半,那這個神秘的人是否也可以像這胡楊一般,死後一千年不倒呢?

沒有人知道這個答案,哪有人知道這死屍可以站立一千年的,便是可以立上一千年,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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