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冊 第四十章 碑前誓言

白龍江畔,雖是冬日,但景色也依然與眾不同,山自然,水自然,雖然寒意極盛,但更有一種說不出的情調與寧靜。

舟山,白龍江畔,一處寧靜而祥和的小茅屋之中,黃海恭敬地立於一旁,而火坑之上卻盤膝坐著一位仙風道骨的老道,正是天痴尊者。

「你不肯回來見我?」那老道語氣極為平和地問道。

黃海臉色微微一變,並不隱瞞地道:「弟子是不想回來。」

「為什麼?」天痴尊者依然極為平靜地問道。

「我不想師尊問我三十年之約誰勝誰敗?更不想再去延續三十年之約。」黃海認真地道。

天痴尊者不由得淡然一笑道:「恐怕還不只這些吧?」

黃海臉上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淡淡地道:「弟子實沒必要隱瞞,那便是弟子不理解為何師父當年一定要將師妹嫁給蕭衍。」

「你還在恨師父?」天痴尊者悠然吸了口氣問道。

「弟子本不敢恨師父,但恨字何解?若說弟子沒有怪師父那是在欺騙師父,明知自己根本沒資格,也沒有權利恨師尊,可我忘不了師妹。師尊若要責怪弟子,弟子無話可說。」黃海有些倔犟地道。

「你的脾氣依然沒改。不過你能毫不隱諱地說出來,證明你依然是個磊落之人,為師怎會怪你呢?只是你這些年來依然擺脫不了一個情字,你這一生恐怕便無法真正地感悟天心了。」天痴尊者吸了口氣,有些遺憾地道。

黃海不由得一呆,卻並不做聲,只是靜靜地立著。

天痴尊者又道:「我這次與煩難相約並不是要拼個你死我活,也不會讓你與他的弟子再訂什麼約。清明之後,為師便不會再留人世之間,只希望你回來能在為師身邊好好地待上數月而已。」

黃海一愣,驚問道:「師尊難道認為自己真的會敗?」

「世間本無勝敗,勝敗只在人心而已,為師早已超越勝敗,這次北台頂之行,只是共赴天道而已,為師早已與煩難交過手,本以為這二十五年來你早已忘情,才讓你師弟找你回山,將我對天道的感悟講與你聽,但你始終還是過不了一個情關。」天痴尊者有些悠然地道。

黃海不由全呆住了,天道又是什麼東西?怎樣一種境界?但卻也有些微不在意。

「當初我將你師妹嫁給蕭衍,並不是因為他是一國之主,也不是因為他比你強。而是想你了卻一個情字而專心修道,好繼承我的遺學,你的資質並不比煩難的大弟子蔡傷差多少,若是能一心學道,步入天道並不是一件很不可思議的事。只可惜你永遠也無法勘破情關。」天痴尊者有些嘆息地道。

黃海心神微震,插口道:「或許天道真的是一個極美極值得人追求的境界,但是人若無情,又怎會對天道真正的體味呢?天心本是施仁愛於萬物,師尊當初難道便沒想到人同樣可由情入道,弟子或許很難說明白,但是生命若只是追求空洞的天道,那讓人很難理解何為天道,天道有何意義,如此天道不追也罷。」

天痴尊者眼睛居然睜開,兩道幽深而朦朧的目光只似將黃海神經之中的每一點都看透,黃海更從之中看到深廣無比的天空,那包含著無限生機的輪迴。

這哪裡還是一雙眼睛,分明便是整個天地,整個時空的幻景。

黃海只覺得自己進入了一個令他迷茫而又讓他興奮不已的天地……

蔡風與長生緩緩步入小村之中。

風很寒,如一柄柄小刀由他們臉上刮過,去年的楓葉早已全部腐成了泥土,在猶未曾化去的雪面上,兩人行出一行沉重而悲哀的蹤跡。

村中似乎極靜,只有幾縷淡淡的青煙升上天空,才會讓人感覺到這裡有人的生機。

蔡風的心幾乎立刻抽緊,神經全都有些麻木的感覺,一種極不祥的感覺升上他的心頭,的確,林中的靜寂的確很可怕。

他的傷勢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整日坐在馬車之中療傷,這由洛陽至蔚縣,已經是二月了,蔡風只離開這小村莊不過兩個多月的時間,竟覺得這個小村莊極為陌生。

長生也似乎感覺到了蔡風的不安,當然明白蔡風此時的心情,他們從小一起長大。

步入林中,依然沒有人來問他,那些獵狗,似乎也全都畏冷而縮入房子角落,懶得出來。

蔡風的心揪得很緊,因為他望見了凌伯的那老屋,依然那樣靜立著,那扇被蔡風撞破的窗子依然靜靜地開著,便像是巨虎的嘴巴,貪婪地張著,似乎想要吞噬一切。

蔡風心中的不祥之感更加濃重,移向那老屋的腳步,便似懸上了千斤巨石,極為艱難地挪動著,像是夢中一個難以逾越的長廊,那般緩慢,讓他的心中也跟著這極緩的腳步跳動起來。

「咦!呀!」一扇大門突然被打開,一顆腦袋探了出來。

「蔡大哥!」凌通一聲驚呼。

蔡風那麻木的心似乎有了一絲依託,扭過頭去望了那正探出腦袋的凌通一眼,艱澀地笑問道:「大伯在家嗎?」

凌通那張本還有些驚喜的小臉這一刻卻變得極為悲憤,卻並沒有說出話來。

「是不是出事了?」蔡風的聲音禁不住有些顫抖地問道。

「吱!呀!」凌躍那張悲戚而又微帶憤怒的臉從門後閃了出來,聲音極為冷峻地道:「你還回來幹什麼?」

蔡風不由得一呆,便像是有一盆冰水自頭頂淋下一般,眼神之中的痛苦在這一剎那間完全點燃,充斥了整個心田,顫聲道:「二叔,到底是怎麼回事?」

「誰是你二叔,怎麼回事你不知道嗎?」

「通兒他爹,算了吧。」凌二嬸拉了一拉凌躍,勸說道。

「姐姐難道沒有跟著你一起走嗎?」凌通這時候疑問道。

蔡風的頭立刻「嗡」的一下響,思想便像是完全失控一般,仰天一陣長嘯。

地上的雪花與冰粒便若被龍捲風掀起了一般,全都躥飛而起。

天地似乎在這一剎那之間完全崩裂了,那海嘯山崩般的聲音若一根鋒利無比的尖刺重重地穿入天際,刺在天空中的雲層之上,竟發出一陣裂帛般的爆響,松針、小枝全都在亂飛狂舞。

凌躍與凌通及凌二嬸嚇了一大跳,只覺得難受至極,但卻並沒能關上大門,連長生也嚇了一大跳,誰也想不到蔡風竟會如此長嘯,嘯聲如此驚人,更讓人心顫的卻是嘯聲之中那股悲憤、痛苦的基調。更讓心驚的卻是那充斥於嘯音之中那濃得便像是水一般的殺機。

雪沫、冰粒、松針四處狂飛,像是一個由魔鬼控制攪亂的世界。

全村都為之震驚,漫山遍野的迴音,只使所有的人心顫神馳。

良久,聲音霎時一遏,蔡風竟「哇」地狂噴出一口鮮血,像一道殘虹一般划過天際,灑落在地上,成就點點滴滴的花斑。

「阿風,你怎麼了?」長生驚駭地扶住蔡風問道,他哪裡想到蔡風會如此激動。

凌躍、凌二嬸與凌通都禁不住一聲驚呼,哪想到幾句話竟使蔡風激憤得吐血,心中不由得一陣憐惜,凌通忙跑出來有些關心地問道:「蔡大哥沒事吧?」

蔡風慘然一笑,輕輕地搖了搖手,口中卻又湧出一口血沫,這才吸了口氣問道:「能麗是不是失蹤了?」

凌通有些黯然地道:「大家都以為姐姐是與你一起走了,你也不知道姐姐去哪兒了,那肯定便是失蹤嘍。」

「那凌伯呢?」蔡風期盼地問道。

「大伯被壞人害死了,楊大哥說是你害死他再帶走了姐姐,爹與喬三叔還與他吵了一場。但是那些……」

「通兒,別胡說,快回來。」凌躍惱道。

蔡風一呆,望了凌通一眼又望了凌躍一眼,心裡幾乎都快滴出血來了,所有的神經幾乎全都麻木。

凌通無奈地望了蔡風一眼,又望了凌躍一眼,放開蔡風的手,緩緩地向屋中走去,不時回過頭來看蔡風一眼。

這時候林中各人全都聞到嘯聲跑了出來。

「蔡風,你還有臉回來。」楊鴻之大老遠發出一聲怒吼道。

長生冷冷地回望了一眼,臉上升起了一絲慍怒,但卻並沒有出聲。

眾人迅速圍了過來,有些驚異地望了望地上的血漬,又望了望面容有些慘淡的蔡風,喬三上前一步,有些關心地問道:「你受了傷?」

蔡風感激地瞥了他一眼,有些慘然地微帶歉意道:「驚擾了大家,真是不好意思。」

「交出能麗,你把她藏到哪裡去了?」吉龍在楊鴻之的慫恿之下喝問道,村民們也微微起了一陣哄,但似乎並不是所有的人都對蔡風有恨意,畢竟蔡風曾擊斃四隻惡虎為他們村裡帶來了安寧,更因為蔡風那一手好菜曾讓村中的每一個人都心服。

「大家不要吵,有話好好說。」喬山擠開眾人,來到蔡風的身旁,雙手虛按呼道。

眾人微微靜了下來,喬三在村中的威信畢竟不是常人可以蓋過的,全都靜靜地望著他,待他講。

蔡風感激地望了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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