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冊 第二十六章 鮮於家族

蔡風身子一顫,也隨馬身子波動了一下,左手卻信手甩出幾支矢箭。

黑暗之中,蔡風認位極准,又是在數匹戰馬都極混亂之時,當那幾人發現矢箭之時已經是距離極近了,慌忙全向馬腹下一鑽,卻仍然不免擦破了一塊皮肉,痛得一聲低呼。

蔡風一聲得意的低嘯,再反手甩出鉤索,準確無比地抓住那屍體身上的一張大弓,反拖而回,才策馬沖入黑暗之中。

那些獵狗狂吠,卻沒有得到主人的命令,不敢追,當那僅剩的三名戰士翻身上馬背之時,蔡風身子已經融入黑暗之中,唯有馬蹄之聲漸傳漸遠,不禁讓他們有些發獃。只這麼一剎那間,戰局便如此快地結束了,而且己方傷亡是如此慘重,幾乎讓人有些難以想像,事前誰也估不到蔡風會如此狂野,如此兇悍。

「嗚——嗚——……」一聲凄厲的號角之聲響徹了原野,夜空似乎也全都為之震動。

蔡風心中一驚,他自然也聽到了這號角之聲,不由得一夾馬腹,加快馬速向南疾駛,此刻,他只覺得整個身心似乎極為輕鬆,因為他知道,再用不了多長時間他便能夠抵達桑乾河畔,那時候大概會讓破六韓拔陵的騎兵無用武之地了。他很有信心,一口氣潛過桑乾河,而在桑乾河的另一岸已再不是破六韓拔陵勢力所及之地。

這一段路也真夠驚心動魄的了,他真有些不明白,為什麼破六韓拔陵如此重視一個初出道的小人物,還要派出如此多的高手和手下來擒他,甚至連自己的兒子都派了出來,隱約之中總覺得破六韓拔陵與他兒子之間有一種很難明斷的關係。不過這大概也用不了多久便可以澄清。

蔡風心頭有一種想笑的感覺,那是因為破六韓拔陵為了他卻損失了如此多的好手,甚至連兒子的命也給賠上了,的確是一種悲哀,至少對破六韓拔陵來說是一種悲哀。不過,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這本是一個誰夠狠,誰便可以活下去的世道,絕對沒有半絲仁慈可以講,蔡風是個獵人,獵人自然知道生存的原則是什麼,也比任何人更懂生存之道,那是向大自然向野獸學的本領。

蔡風本來心情比較好,可是突然之間,他的心又開始發寒了,原因是因為他見到了很不想見到的東西,也是任何逃命的人都不想見到的事物。

任何逃命之人最不想見到的自然是狙擊者,但很不幸,蔡風居然見到的正是狙擊者,不是一個,而是一排,一排列得很整齊的勁騎,從蔡風這個角度看上去,至少這些人都稱得上是勁騎,單看那立於秋風之中,夜幕之下挺直的身影,便沒有人敢懷疑這些人是一支勁騎。

只讓人感受那種逼人的殺氣,便不會有人懷疑這些人那可怕的殺傷力,是以蔡風的馬停住了前行的蹄子,一聲低嘶,似是說出了蔡風心中的苦澀和無奈。

夜,肅靜得像是森羅殿!

風,也沒有秋風應有的緩和,塞北的秋風或許是要早一些讓人感到寒意。

地上的草,在夜裡看不到色調,只能讓人感覺到似乎露水很重,樹葉翻飛的聲音自然少不了,秋蟲也有很瘋狂的嘶鳴的。

秋夜,戰雲密布之地的秋夜,戰意極濃,至少宿在山陵之頂的戰營,戰意便極濃。

這是破六韓拔陵的戰營,只不過破六韓拔陵並不在此,主營的卻是在破六韓拔陵手下,身份僅次於衛可孤的趙天武。

這種戰局其實是極為可怕的,衛可孤與趙天武幾乎成楔角之勢進擊陽高和大同。

誰也不知道他們會突然選擇哪一個地方進攻,破六韓拔陵的騎兵對於官兵來說,簡直像是可怕的魔鬼,便是此刻也是如此。

都知道這山陵之上有趙天武的騎兵營,他們可以在一剎那間若洪水一般涌下山頭,讓人感覺到可怕的並不是如此,那是誰也不知道趙天武將戰鬥的主力藏在了哪裡。那麼多的探子居然無法探出哪裡藏了這一批可怕的騎兵,似乎這潛匿的騎兵可以在任何一刻之中出現在任何一個人都意想不到的位置,給人以致命的一擊一般,這也正是李崇不敢輕舉妄動的原因。不知道敵人虛實,貿然而出,只會徒遭敗績,不過,李崇並沒有放棄對敵人的打擊,至少這一刻他沒有放棄。

在那山陵的不遠處,竟出現了一批很神秘也很利落的人。

沒有騎馬,但誰也不能否認,這一幫人行動的迅速。

借著黑夜的掩護,借著地形的便利,居然很巧妙地躲開了那些安排在哨口的眼線,便像是一隻只深山之中的靈貓,不僅僅是獨個行動利落得可怕,整體的配合,竟也有著一種難以表述的默契。

他們正是解律全這一隊速攻營的戰士,由高歡諸人所組成,加上太行七虎,另外十幾人無一不是高手,速攻營第七分隊正是速攻營之中的最精華之旅,至少到目前是這樣。

他們的目的便是割下一個人的腦袋,那人便是宇文定山,一個官兵中的姦細,所以李崇決定要殺一儆百,要告訴所有做破六韓拔陵內應的人,絕對沒有好的下場。

李崇的偵騎雖然未曾探出趙天武將那主攻力量的騎兵藏在哪裡,但要查出宇文定山的位置在哪裡,卻並不是一件很難的事,至少這一次並不很難。

趙天武所設的崗哨都極密,當高歡諸人抵達山陵之下時,便已經發現了十幾處暗哨,這山陵極為起伏,連想用火攻都不可能達成,那樣子根本就像是在浪費精力。

高歡諸人並不想浪費任何精力,誰都知道,在這種遊戲之中,唯有生與死的角逐。

高歡諸人沒有放火,但卻有人放,就在高歡從這邊的小山道潛上山之時,後山居然起火了,燒的自然是敵方的營帳,這一切似乎早已經在高歡諸人的意料之中。

蔡風靜坐於馬背,目光之中射出一絲淡漠的苦澀。

雙方都沒有動,但誰都知道無論誰一動,都是極為慘烈的。

隱約之中,蔡風已經敏感地覺察到,對方所有的弓弦之上都已搭好了箭,這一刻他也就明白了那號角聲的意思,他真有些後悔沒能將那剩下的三個人幹掉。不過,這或許便是命。

火光霎時亮起,燃亮了蔡風與那一排勁騎之間的距離,也燒死了蔡風心底的那絲僥倖。

這段距離並不是很遠,每一支箭在這種範圍之中至少可以洞穿馬的脖子,對於人來說,自然也不是一個很難洞穿的事物。

蔡風不敢動,在他的感覺之中,只要他動一個指頭,便會至少有二支勁箭穿入他的身體,絕對不是誇張。

蔡風心頭很苦澀,他甚至有些後悔不該如此早便離開那座小山,若是再靜養兩天,傷勢自然可以好上一大半,那便不會像這樣毫無感覺地進入對方的包圍仍無所察覺。

蔡風打量了那一排靜立的勁旅一眼,只發現每個人的眸子像狼一般兇狠、陰冷,看蔡風便像是在注視著一件死物。

「你們辛苦了,這麼大半夜的,勞你們在這裡苦候了如此之久,真是不好意思。」蔡風身子並不敢稍動,卻開口很苦澀地笑了笑道。

那些人的神情依然冷極,但卻掩飾不住目光中那一絲淡淡的驚詫,似乎是想不到一個快要死的仍能夠如此輕鬆地說笑。

「你好像並不知道你快要死了。」一個相貌極為勇悍的漢子冷冷地應了一聲道。

蔡風無可奈何地聳了聳肩,苦笑道:「就是因為我知道我快要死了,才想多說一些話,否則,死了便沒有此等享受了。」

「哦!」那漢子似乎對蔡風的回答極為訝然,不由露出一絲殘酷的冷笑道:「你倒很會服侍自己喲,只可惜你不該闖過了前面所有的關口,否則的話,你仍然會有生機。」

「我可以動一動嗎?」蔡風毫不在意地道。

這句話竟連那數十名箭手都感到訝異,他們的確沒有想到,世間會有人如此面對生死。

「沒有誰綁住了你的手和腳。」那人冷冷地道。

「但是我怕只動一個指頭,便被射成了刺蝟,我可不想這麼快便死,至少得讓我看一看這美麗的天空,是嗎?」蔡風苦笑道。

「你殺死了前面所有的人?」那漢子沉聲問道。

「這話奇怪了,若是我殺死了前面所有的人,又會有誰吹號角?告訴你,我已經過了關呢!」說著,不由得一嘆,又道,「我到真希望能把前面幾組人馬全都放倒,那樣逃命的機會豈不就更大了!」

「你果然沒叫我失望!」那漢子似乎有些欣賞地淡然笑道。

「北魏第一刀的兒子絕對不會讓任何人失望的,否則,我只怕要在豆腐上撞死。」蔡風無可奈何,卻依然充滿自信地道。

「你的確很狂,難怪大王會如此看重你這個人物,卻不想如此年輕便如此厲害。只可惜,你鋒芒太露了,這種人是不會有好下場的。」那漢子冷然道。

「我也知道這一點,只是,我總忍不住要露出一點鋒芒,這也是命,無可奈何。」蔡風聳聳肩,攤了攤手,作出一個很無奈的樣子道。

「你為什麼不看看夜空?你不是覺得應該看看美麗的夜空嗎?」那漢子語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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