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冊 第十三章 憐天樂聲

邯鄲城中昨日本已是風雨飄搖,可今日似乎更甚,街上守衛森嚴,挨家挨戶地搜查,使得城中人人都知道,出了一幫極為厲害的大賊,誰也不能夠太安心。不過因為幾家大戶早有遭竊的傳聞,對這事並不太感奇怪和詫異,可是這兩天連續有人死去,那便不是一個正常的現象了。再加上北部六鎮的動亂不斷地傳過來,雖然朝中派臨淮王帶兵去撲滅義軍,可這所造成的影響卻是不可思議的。

邯鄲城中似乎有些混亂,這是不可避免的,但話題最多的還是昨夜郡丞府里的夜宴,這並沒有多少人知道,可是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至少在「煙雨樓」中談論得便是不亦樂乎。

外面雖然不斷地有官兵穿梭,也不時有官兵進樓查問,但「煙雨樓」中的氣氛並沒有改變多少,客人也依然很多,煙雨樓味道最好的一道「珍珠翠玉寶參魚」今日卻沒有得賣,很多客人都大為失望,因為這一道菜主廚師父已經永遠都無法復活,昨夜死在郡丞府的膳房之中。因此,煙雨樓的人對郡丞府的內幕知道得並不少,所以,到「煙雨樓」來吃過菜的人,自然便能得到最前衛的消息,更何況邯鄲五大家中昨夜全都經歷了賊人的洗劫,這個世上的人,最愛作捕風捉影的宣傳。

城內的官兵和衙役似乎根本就無法對付這一群可怕的敵人,在元浩的指令下,有人飛馬趕往鄴城,請高手相助,也有飛騎趕往大名府,這或許是沒有辦法中的最佳決策,元浩似乎對邯鄲城中的高手都有些失望了。

元府內並不是很緊張,因為元府內的高手到底有多少,並沒有多少人知道。其實邯鄲城五大家之中,每家都有高手,但誰都明白,便算是其他四大家中的高手加起來,也不一定會比元府之中的高手多。

知道元府內布置有多少高手的,只有元浩和元家的大總管元費,連元府的管家元權都不太清楚。

元費是一個很神秘的人物,無論是對外還是對內,在邯鄲城中,他只是一個傳奇色彩很濃的人,而在元府,他卻是一個難以揣度的人。在元權的印象中,元費是個一個月難得聽到十句話的人。

元費是元家的大總管,可是的確有一點不稱職,他所要做的事,一般都是由元權和長孫敬武共同分擔了,他卻成了一個閑人,也不知道他整日是在幹些什麼,見到他面的人也不是很多,但他的的確確是元家不可否認的大總管,元家其實還有另外一位高手:元重。元家的生意很多,而這個元重便是負責這個生意之上的事,各路的生意全由這位難得一見的人物打理,而元浩身為家主,卻很少親自動手去管這些事,他所經營的便是官場與田地之業,他一手控制著整個元家的產業。

蔡風受了傷,這並不是一件很大不了的事,長孫敬武受了傷也並不是怎麼一件驚天動地的事,可是若有人膽敢欺到元府內來了,那便成了另一回事,那絕對不是簡單的推測便可以解決的,而且關係到元府的權威,因此,這觸怒了平時有些沉默寡言的元費。

元費的武功似乎是很高,但見過的人卻沒有幾個,包括元浩在內。不過,只知道,和元費交手的敵人,並沒有幾個人仍活著,活著的卻也並不是完整的人,因此知道元費可怕的人很多,而知道元費深淺的人,在邯鄲城中卻是沒有。

元府內似乎很平靜,和騷亂的府外似是兩個不同的世界,可是敏感的人卻知道這只是一個假象,只要是元費出手布置的局面,便是靜得可以卷著褲管蹚過的小河,也要加倍小心,一不小心,那失足淹死的可能絕對不是為零的指數。

蔡風第二天很早就醒了過來,昨日睡了一天,腦袋都有些發麻了,他擔心把腦袋給睡扁了,那可不是一件好事。

天氣並不冷,甚至有些熱。不過,這個清晨那種清爽宜人的感覺卻的確不錯,蔡風想起的是府內小河的鮮荷,那潔白美麗的蓮花和那碧綠若傘般的荷葉,他也感到奇怪,為什麼會在這麼早便想起那些東西呢?不過他的感觸的確是來自荷花和荷葉,或許因為這個早晨的空氣很清新,抑或來自那「蓮子寶參湯」。不過,不管怎樣,蔡風只覺得精神已經好多了,傷勢也好得快極了,肩上的箭傷那曾經錐心的劇痛已經消除,甚至都結起了血痂,而腿上的傷勢也好多了,不知道是因為陶大夫的葯好呢,還是因為蔡風的體質好,反正蔡風昨天吃的補品倒是很多的,補血之類的東西在元府中應有盡有,只讓蔡風吃得嘴膩。

元浩待蔡風還真的不錯,也許應該說是元權待蔡風很好,畢竟蔡風是他的救命恩人,也是元葉媚的救命恩人,更因為蔡風竟可獨立殺死兩位連官府都束手無策的大盜,成了不可否認的高手。對於人才,元府是不會不珍惜,因為元家所需要的便是這種人才,元費很喜歡。

蔡風心中卻想著雲層上面的天,天外面的景色,他甚至不清楚自己是否真的便不是那三種類型的人之中的一類,他真的有些糊塗,從田府到元府,為了什麼?

這一切便像是做了一場夢,不知道他是應該慶幸還是應該感到悲哀,抑或是好笑,生命總有那麼多的無奈,或許她是騙了自己,因此,他想到走,離開元府,離開邯鄲,可是……

蔡風真的有些好笑,他到邯鄲本是為了元葉媚,而離開邯鄲卻是為了避開她,這的確是有些可笑,有些可悲,他想到了那株潔白的蓮花和那碧綠的荷葉。

是呀,只有從水中冒出來,才能夠呼吸到外面的空氣,才能夠展現出自己的美麗,才能夠享受到真實生命,才能夠知道生命存在的意思。

蔡風有些體悟地悠然一笑,深深地吸了口氣,輕輕地掀開身上的薄被,移了移兩腳,緩緩地站起身來,忍著隱隱的傷痛移步窗邊,極目遠望。

天地之間仍是一片祥和,太陽仍未披上山頭,卻在西邊的天幕泛起了一片淡淡的白色,外面並不黑,這種清爽的亮光,使人更能感受到生命真實的存在。

「嘎吱——」房門輕輕地被推開了,蘭香聽到房內有響動,立刻便推門進來。

蔡風並沒有轉身,轉身其實並沒有必要,他早就知道,進來的是蘭香,從腳步聲便可以聽出來。

「公子,你怎麼下床了呢?你的傷……」蘭香一聲驚呼,見蔡風如此立著,竟顯得有些慌亂而不知所措。

蔡風依然沒有回頭,只是很溫柔地道:「不必擔心,我沒事。這點傷又算得了什麼,你先去休息吧,別管我!」

「可是公子,奴婢早已休息過了……」

蔡風輕輕地揮了揮左手,打斷了蘭香的話,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氣,輕緩地道:「那你為我搬一個椅子到小河邊,我想去看看荷花。」

「去看荷花?」蘭香有些驚疑不定地問道。

「不錯!」蔡風淡淡地應了聲,說著輕步向外移去,面色恢複了昔日的紅潤,目中射出自信而傲然的光芒,使得蘭香不得不深信蔡風的決定,只好搬張靠背椅跟在蔡風的身後。

草兒之上那晶瑩的露珠閃爍著眼睛般的光彩,為夏末的早晨增添了一絲凄美和生動。

「就放在這兒吧。」蔡風伸出那隻靈活的左手摺下一枝垂掛到了頭頂的柳枝,望著滿河的碧荷,溫柔而恬靜地道。

蘭香很依順地放下椅子,用一種極為崇敬的目光望著蔡風卻並沒有說什麼。

「讓我一個人靜一靜。」蔡風依然沒有回頭,卻安然地坐到椅子上了,平靜地道,同時將柳枝很野性地放在嘴中咬著,目光幽遠地在碧荷中搜索。

一朵蓮花,在荷葉的遮護下,靜靜地生長,蔡風卻嘆了一口氣,並沒有他所想像的那種震撼的情緒。

水在緩緩地流,那種悠然的境界讓蔡風的心中變得很平靜,其實,蔡風的心很容易平靜,這是獵人獨有的心理,在恬靜中,把自己融入大自然,則可以感覺到那潛在的危險,這是一種通過後天的訓練才有的結果。

不過,這一次,蔡風並沒有感覺到任何危險,卻似感覺到一種召喚,那是一種似簫而非簫的樂聲,那般安詳和恬靜,卻又隱含著一種悲憐天人的博大的情懷。

蔡風說不出那感覺,聲音很小,似是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也似是由地底傳出,這讓他大感驚異,不過卻漸漸地完全被引入那低低的樂曲所製造的境界之中。

那樂曲所包容的是一種與世無爭的恬靜、安詳,卻又隱隱帶著一縷縷淡淡憂鬱的情懷……

「蔡風,你怎麼會坐在這裡?」竟是元葉媚的聲音在蔡風的耳邊響起。

蔡風驚了一跳,從那超然的樂曲聲中回過神來,有些茫然地望了元葉媚一眼,有點不知所措地問道:「怎麼葉媚起得這麼早?」

「太陽都上山了,還早嗎?」元葉媚似笑非笑地道。

蔡風向東方的天空望了一眼,一驚,失聲道:「怎麼如此快太陽就起床了!」

「太陽起床?」元葉媚好笑地望了蔡風一眼,重複著蔡風那讓人發笑的話。

「上山和起床有什麼區別呢?用得著這樣大驚小怪的嗎?」蔡風不詫地響應道。

「哦,錯了還不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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