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松樂很鬱悶地在宿舍里對著鏡子照了半天。
那是一張瘦削的連，微微有些蠟黃。單眼皮在月球上並不討喜，尤其眉毛還長成了月牙狀，看上去給人一股滑稽的感覺。他輕輕拔了拔下巴上沒有剃乾淨的鬍子，重重嘆了口氣。
為什麼我的存在感這麼薄弱呢？這才幾天沒見啊，人家連自己的聲音都聽不出來了。韓松樂懷著一股哀怨，彈了彈肩章，看著鏡子里筆挺的制服，他又找回了一些自信。
如果只是杜達一個人忘記了他的聲音，他也不至於這麼哀怨。他打電話給了作戰部許多人，除了趙彥喊出了「老韓」，其他人都會補一句「你哪位」。這讓韓松樂大受打擊，不過還不至於沮喪，因為今晚是月球上第一次光棍狂歡節。
今天是新月曆1月11日。
自從月球進入躍遷之後，地球上的時間對於月球基地來說就已經沒有意義了。雖然計算機系統以及官方依舊使用地球時間，但是樂觀開朗的人們已經創造出了新的日期體系。他們從月球進入躍遷開始算做「新時代月球歷」的開端，為元年1月1日零點零分零秒。然後按照地球習慣計算日期，每周七天和大、小、閏月的天數依舊不變——雖然閏月閏年對月球基地來說已經不存在了。
開始只是一個傻小子開的玩笑，在某個小眾論壇上傳開，繼而影響到了許多人。雖然絕大部分人依舊在使用地球時間，但是並不妨礙他們知道有這個「新月曆」存在。實際上很多人都喜歡這幫「新月人」的樂觀開朗，認為他們為沉悶的月球帶來了新鮮空氣。
今天就是月球躍遷之後的第11天，按照傳統時間現在是晚上七點，但按照新月時間已經是晚上十點了。光棍節最高潮就在1月11日11點11分11秒，一共9個1，喻示著光棍就是單吊的那個1。
杜達對於這種亂七八糟的節日一向很遲鈍，今天會樂意出來主要是這個電話實在太救命了！有了這個借口，理所當然地讓陶玖回房間化妝，菲虎回自己宿舍換衣服，一場王者之爭消弭於無形。
陶玖畫完妝出來的時候當然還有些不爽，鑒於杜達立場鮮明，革命意志堅定，這才沒有遷怒。
「你是不是一邊跟我談戀愛，一邊還在外面玩曖昧！」管道球里的氣氛很沉悶，陶玖問出這句話之後氣氛就更沉悶了。
「老婆大人冤枉啊！」杜達道：「我跟菲虎純粹就是戰鬥友誼，根本沒有曖昧！你看，我跟她的價值觀都是相反的。」
「那她為什麼還硬要插足！每天都賴在我們宿舍！」陶玖微微撅起嘴：「你要是堅定地拒絕她，她會這麼厚顏無恥么！」
「這個……又不是小孩子，不至於非友即敵吧。不過我會讓她明白的，她只是戰友！」
「戰什麼友什麼！你都退役了還什麼戰友！」陶玖不樂意了。
「這個嘛……」杜達撓了撓頭：「我最近也在考慮，以後月球會逐步恢複正常，那就是一個商品社會了。咱倆日後總要結婚生孩子，光靠你一個人在軍隊拿少尉的工資也不夠呀。」
「唔……你有打算么？」陶玖被「結婚」沖暈了腦袋，心上泛起一股甜蜜。她想起蘇洛誇杜達「負責任」，現在想想倒是的確不假。男人嘛，能不能賺錢是其次，相貌身材更是浮雲，只有「負責任」才是實打實的優秀屬性。
「你也知道我在地球上百無一用。」杜達無奈道：「現在好歹也是月球第一批居民，再混得給人打工就沒意思了。」
陶玖也跟著點了點頭，自己男朋友好歹也是個少校退役，要是轉業到地方上也是幹部！跑去給人打工，回家玩玩遊戲，太沒追求了！最少也可以開個小飯館噹噹老闆呀！
這兩個沒出息的年輕人根本沒有想過要出一呼百應登上權力的頂峰……
杜達跟著道：「所以我打算開個安保公司。」
「保安公司？」陶玖一愣，上哪找保安去？
「不，是安保公司。」杜達道：「安保不光是保安，還包括安防監控……主要是僱傭兵。」
「僱傭兵！」陶玖叫道：「好呀！」
「呃？」杜達原本以為陶玖會反對，沒想到陶玖比他還激動。
「我四伯伯就是僱傭兵呀。」陶玖登時興奮起來，轉而又冷靜下來：「你上哪找客戶去？」
「做大客戶市場。」杜達很拽地說道：「我在軍隊有人脈，到時候軍隊這塊要進行登陸前檢測，我能提供最快的信息。政府關係我也做好了，他們如果有什麼行星勘探方面的想法，軍隊不幹就只能找我。還有科學院那邊，他們如果要採集標本的話也需要我。」
「哇！聽上去前景很廣闊呀！」陶玖拽著杜達的袖子：「你從哪裡招人？」
「諾西比那邊我想去試試，然後就是看各軍有沒有退伍的……」杜達覺得找退伍老兵有些不靠譜，在全軍大擴建的關鍵時刻，哪有人會退伍？不過消息還是得發布出去，萬一能碰上一兩個也是好的。
「哦……所以你的意思是，菲虎還不能得罪對吧？」陶玖臉上一沉。
「這個，不是得罪不得罪，沒必要交惡嘛。」杜達心中暗暗無奈，這位姑奶奶怎麼還沒忘記菲虎那茬？說實在的，從綠洲星到喪屍星，雖然時間就那麼幾天，但是戰鬥默契還是挺高的。
「菲虎如果是地球人，那鐵定就是性別角色錯亂症，一直覺得自己是男人。你也把她當男人看不就得了？」杜達勸道。
「嗯，她倒是的確……」陶玖眉頭剛剛舒展開來，突然感覺不太對勁：「你當我傻啊！她就算認為自己是男人，可她把你當女人看啊！」
「對啊對啊！但我不是女人呀，所以我跟她註定不可能有什麼曖昧！我又不是同性戀，對吧。」杜達連忙介面道。
陶玖微微偏過頭，覺得也有點道理，但是又有點不對勁，一時轉不過彎來。
杜達看著陶玖一臉認真思考的模樣，心裡發毛：這孩子的身手不錯，還好邏輯能力弱。看來也是小學體育老師死的早，數學沒學好。
最好她一直想不通……
管道球到了目的地，發出悅耳的提示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