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見面了。」杜達打了個招呼：「這是我朋友，張天問。」
「你好。」烏莉卡本來還想繼續隱瞞自己會說地球語言的事實，但是看到張天問的瞬間，驚恐地發現自己吐出了標準華夏語。
杜達並沒有吃驚，他早就覺得這個女人有些奇怪，跟她在一起的時候會有種水紋波動的感覺。這不像是跟尤烈在一起時的原力共振，但顯然這個女人的腦波強度較高，腦域開發肯定比普通人強。
真不知道月球神廟的下限在哪裡，好像逮到一個腦域開闊的人就會往裡灌輸文明的鑰匙，這也讓鑰匙實在太不值錢了點。對於沒有外語四六級考試的月球人來說，這把鑰匙恐怕本來就不值錢。
「你們來找我……」烏莉卡捋了捋頭髮，面色死灰：「是要審判我么？」
「那倒不是。」杜達道：「能進去坐坐？」
烏莉卡不敢說不，長時間的折磨讓她已經無力抵抗強大的勢力。
在她眼裡，杜達也是其中之一。
烏莉卡的宿舍是簡陋的改造房，這和她的「被迫害科學家」身份有關。其他人只能在未改造房裡打地鋪，她好歹有一張鋪著席夢思的床。
「因為你的腦波器，給許多人帶來了災難。」杜達拉了張椅子，隨便坐下。
「是的。」烏莉卡垂下頭：「我無日無夜不在為此內疚和自責。」
杜達看到她的鼻頭泛紅，眼淚直流，放棄了進一步精神打擊的計畫。
「我知道基地之中人來找你，要你重操舊業。」杜達道：「我直說，就是那幫科學家。」
「是的，但我不願意再做這種事了！」烏莉卡抬起頭，用掌根抹去淚水：「我不想參與這種事，我只想平靜地生活。所以我裝作聽不懂他們的語言，沒有跟他們走，請您相信我。」
張天問點了點頭，道：「我們知道。但你很難反抗他們，他們是這個基地很有勢力的一批人。如果說這個基地有一批人可以肆意妄為，那恐怕只有他們。其實，他們才是這個基地的統治者，其他所有人都是為他們服務而存在的奴僕。」
杜達開始覺得張天問誇大其詞簡直到了信口開河的程度，不過轉念一想又不是太扯。
月球基地的最早住客就是科學家和宇航員，為了保護他們才有了軍隊和勤雜兵。再後來發現了大漢級和管道球，解決了交通運輸瓶頸，進行大移民，根本目的還是為了長久而持續地研究和開採氦3資源。
說到底，月球上的所有人，都是基於科學家的存在而存在的。
科學家在這裡可以進行所有自己想進行的科學實驗，完全沒有科研經費的壓力。地球上許多國家，包括華夏在內，都有科學家道德建設委員會，對科學研究的內容和方法進行監督。而這麼重要的機構被地球政府視作雞肋，並沒有出現在月球基地上。所以張天問說他們是毫無約束的統治者，並非虛構。
「那我該怎麼辦？」烏莉卡痛哭起來。
等她哭了片刻，漸漸安靜下來。
張天問這才說道：「跟我們一起工作。」
「你們，軍人么？」烏莉卡緊張地縮了縮身子，她對軍方的印象實在太糟糕了。
「不。」杜達道：「我已經退役了。我打算從商。」
「我不會經商……」烏莉卡擔憂道：「你不會是要我催眠你的對手吧？」
「我希望你開一家心理診所，為那些心理需要撫慰的人服務。」杜達道：「這也是你的救贖之路。」
「那麼……那些科學家……」
杜達道：「你放心，月球是個秩序社會，如果他們再來煩你，你可以報警。」
報警？他們的勢力那麼大，警察敢管他們么？為了一個弱者……烏莉卡充滿了懷疑，鼻頭泛酸，好像眼淚又要涌了出來。
張天問瞪了杜達一眼，從公文包里取出一台平板電腦：「這個給你，既然你能閱讀我們的文字，裡面那些語言教學軟體你就可以刪掉了。認識一下我們的社會吧。至於報警，呵呵，杜達是個很幽默的人吧？不過沒關係，我鄭重向你保證，只要你跟我們在一起，沒人能夠動你。」
烏莉卡接過平板電腦，心中激蕩不已，倒不是因為張天問的慷慨激昂，而是內心中的驚詫：這麼小巧的計算機？這個文明程度得有多高？真像是科幻小說里的情景啊！
杜達適時告辭，讓烏莉卡沉浸在了新生活之中。
「恭喜你，又收了個小弟。」杜達和張天問坐在管道球里，張天問打破了沉默。他臉上帶著笑意，顯然很享受今天的順利。
「你又在試探我？」杜達冷冷橫了他一眼。這傢伙剛才在人家面前說「跟我們一起工作」，擺明了不認可從屬關係。現在跑來說「小弟」什麼的，不是反諷就是試探，真是個無聊的男人！
「別那麼緊張。」張天問笑道：「我也只是開個玩笑而已，你不也承認我是你朋友么？雖然我不怎麼認同……話說，腦波器和基因改造人真是太逆天了，這個文明得多強大！」
「文明方向不同罷了。」杜達說完才想起來這是鄭然對科學的領悟，當初兩人的關係即便不能算朋友，也還算相處得不錯，但是現在兩人已經越走越遠，甚至可以說反目成仇了。
——你不是道德法官！
鄭然的這句話總是讓杜達有種被重擊的感覺。自己什麼時候想過要當道德法官？我只是不想看到無辜者因為沒有節制的力量而送命罷了！杜達堅信自己不是聖人，只是好人，但為什麼在這個環境中做個好人都不被人理解？
「也是，他們的航天能力就很差。」張天問不知道杜達在開小差，繼續道：「你說的那個僱傭兵組織，有什麼想法？」
杜達道：「蔣白鴻欠我人情，當然不能浪費，他肯定能找到合適的理由支持我。」
「你怎麼出去？」
「蔣白鴻下一步肯定會搶幾個民用碼頭，然後研發地月穿梭機。」杜達道。
「碼頭很多，但是，第一，天知道什麼時候能造出來。第二，造出來你買得起么？第三，你打算讓他入股？」張天問連珠炮似的問道。
「當然不。」杜達笑了：「哥是有背景的人啊！」
杜達摸了摸手裡的光劍劍柄，心道你們都忘記這個基地里還有一個存在感很弱，但是超級牛逼的人了么？人家可是開著飛船自己上月球來的！
尤烈。
尤烈的穿梭機在軍方看來沒什麼用處，連門機關炮都沒有，而且軍方的飛行員數量遠遠不夠。
不過工程師們很喜歡這架穿梭機，內部容積大，推進系統和能量系統都很不錯，還自帶能量護盾。用的是核能，正好是人類夠得到的程度。不過誰都沒有打這架穿梭機的主意，因為科學家沒人會開，軍方自己的飛行員都不夠。
「那架穿梭機，如果你想開，完全沒問題。」守護者沒有自己的私人財產，他們認為自己只是個轉手的過客，不佔有任何有形或無形的東西。
「不過穿梭機似乎還沒修理完。」尤烈並不是很確定，不確定地球人是不是將這艘穿梭機以修理的名義拆掉了。
「修理的事就交給我吧。」張天問自告奮勇：「我知道一個很不錯的修理工。」
杜達完全相信他的能力。月球軍方沒有專業的裝備部門，統統歸於後勤部管理。張天問又是個什麼都知道傢伙，肯定在暗中已經瞄準了人才，只等有需要就一個個拉出來。
「你如果留在軍中，能夠發揮更大的作用。」尤烈並不想干涉杜達的選擇，只是希望杜達能夠考慮得更加全面。
「留在軍隊就必須遵守他們的規則，而我熬不到做為將軍的那天。」杜達想了想，平靜答道。
如果能在軍中一言以決，那當然軍隊的空間更大。
一個傭兵組織……說穿了就是一個小型民營企業，很難左右大局。像遇到拯救難民這樣的大事，如果軍隊不同意，杜達根本沒有說話的餘地，但是在當前的環境下卻可以讓杜達堅定自己的信念，尋找志同道合的夥伴，不用屈從別人的意志。
「我並不是害怕違背軍令。」杜達道：「但如果只考慮自己的信念，會傷害更多身邊的人。」
比如楊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