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玖生活在軍隊大院，讀的是部隊子弟校，然後進軍校，畢業直接下部隊……可以說與這個外部社會脫節嚴重。在這種情形下，哪裡是從小混跡遊戲機房、翻牆逃課、街頭遊走、嬉笑怒罵……的宋韻的對手？
別說她，就連飛行連的大老爺們都有些吃不住宋韻。
「咦？」宋韻不等陶玖發怒，十分有分寸地放開陶玖，奇怪的看著自己的雙手。
「怎麼了？」傅毅國總算有機會說話了。他不像趙彥那麼外向，想和年輕人一起鬧卻又顧忌形象。
「嫂子背上……黏黏的液體……是什麼啊？」宋韻瞪著一雙單眼皮大眼睛，貌似單純地大聲道：「老大，你們怎麼搞的啊？弄得嫂子後背黏黏的！」
「是蘋果！」陶玖真的急了，轉身去了洗手間，把軍裝脫下來用濕毛巾擦凈。
「你小子，注意點分寸！」杜達佯怒，皺起眉頭。
「這是為什麼呢？」宋韻賣萌裝無辜：「老大，你不是也很享受我這麼說的么？」
杜達只能用手捂住了臉，忍著笑重重搖頭。
「要笑就笑吧，我上班去了！」陶玖站在門口探出半個身體，滿臉通紅：「不許讓我聽到！」
不等她轉身，飛行連老中青無良三人組已經發出了一陣爆笑聲。
「說起來，我們是來探病的，不是來調戲人家小夫妻的。」傅毅國到底沉穩些，首先剎住車：「心理壓力很大？」
杜達被送到醫療艙中，連月球人的科技對他都沒反應，要麼是病重得沒救了，要麼是身體十分健康。
杜達顯然是後者。
「我當時……」杜達停了停，掃視著眼前這三個比較熟的同事：「在想原力的問題。」
這個問題很揭人傷疤，因為除了杜達沒有人擁有。
有人曾問過尤烈：難道月球上兩百萬人口，竟然再找不出第二個有天賦的么？
尤烈用憐憫的目光看著他，沒有告訴他殘酷的真相。
守護者議會有專人拿著特殊處理過的安達干水晶，踏遍整個星系尋找天賦者……如果要看統計數據，那麼百億人類之中有一個天賦者就很讓人欣慰了。
這還不算文明的影響……有些繼承了更多古人文明的星球，天賦者數量會多一些。
而地球，在尤烈看來，屬於背離古人文明的世界。
「這個。」傅毅國沉思道：「雖然我沒什麼文化，不過我覺得文明也可以學習嘛，能不能讓尤烈教一教我們，說不定就開悟了呢？」
「就是啊！杜少，看著那麼多大唐級放在機庫里，真是心裡痒痒。」趙彥連忙附和道：「你是有平陽公主了，我們可都還指望當個駙馬什麼的呢！」
「老大，你就忍心看著你徒弟我一直開三角戰機么？」宋韻握住了杜達的手臂，做出一副要哭的模樣。
杜達甩了甩手，道：「咱們一起去找尤烈吃個飯，我跟他說說。」
三人頓時喜出望外，唯一的問題就是現在外面很難找到吃飯的地方。
城市裡出現了各種謠言，最離譜的是糧食不夠。軍方的處理方法很簡單，所有庫存開放，只要有人買就賣。
月球本來就是要作為地球的糧食供給基地，農作物成熟周期短、產量高、顆粒飽滿，庫存大……很快就讓這個謠言不攻自破。
不過沒有肉類供應是個死穴，所以各大餐館紛紛關門，囤積肉類，緩緩抬高肉價。
雖然很招人恨，但是在沒有成熟的社會體系和司法體系之下，誰都不能拿他們怎麼樣。
軍隊因為擔心出現更大的反制，損害自身形象，對於這種做法也不敢貿然用暴力解決。軍和民之間本來應該有的緩衝地帶——政府，已經成了天邊的夢幻，整個基地都陷入了混亂前的靜默之中。
好在尤烈已經是個無欲無求的大師級人物了，對於全素火鍋並沒挑剔。
「能夠學習的只有技術，並不是文明。」尤烈雖然吃了飛行連的飯，卻沒有嘴短。
在眾人一片失望的目光之中，尤烈繼續道：「文明只能感知、感受、身體力行，最後融入其中。」
「有什麼辦法讓他們感受一下么？」杜達換個了方式問道。
尤烈沉默良久，方才道：「成年人已經有了固有的思維和成見，會本能地抵觸其他文明。比如，你們怎麼看菲虎？」
眾人沉默了。
菲虎並沒有出席在聚餐會上。
雖然她不存在交流困難，但是她不喜歡大大咧咧的男人……她總覺得男人就該溫柔委婉，乖乖在家服侍女人。而這裡的女人卻顛倒過來，除了宋韻之外都像個男人似的扭扭捏捏。
在菲虎這麼看地球文明的同時，地球人看她也是怪胎。
「雖然在社會結構上，地球和科洛桑並沒有太大區別，但是你們內心中一樣會對原力文明有所排斥。」尤烈冷靜道。
「不會！」趙彥笑道：「科學家都已經說了，原力的確是存在的，有合理解釋。我們不會排斥的。」
「孩子。」尤烈看著趙彥：「當你為某事尋求合理的解釋，本身就已經在排斥它了。」
杜達心中驚嘆，這就是智慧啊！如果不排斥，何必為它找理由呢？
「唔……」趙彥被噎住了，緩緩縮了回去。
「不過……」尤烈再次來了個大轉折，將眾人的心提了上去。「你們可以嘗試和我一起感受原力，如果你們願意的話。」尤烈道。
於是，飛行連多了一門自選科目：感受原力。
這其實是尤烈為杜達開的小灶。
原力並非身體里真正存在的「物質」，照尤烈的說，它是循環無停的能量。
從虛空中來，再回到虛空中去，周而復始。
按照哲學推理：「有」之外就是「無」，不存在無間隙的結合。所以粒子再小，必然會有更小的間隙出現，那就是真空。但是人類身體里可能真正存在間隙集合起來的「真空」么？
當然不存在。
所以當杜達追尋這個「真空」的時候，身體本能給出了應激保護，以免干擾能量的循環，造成崩壞。
所以尤烈才十分無奈地讓他從基礎開始：感受原力。
僅僅是感受。
這門課杜達上過一次，因為睡著而失敗。
第二次上課時，全飛行連都來了，蔚為壯觀。
「下次就不會有這麼多人來了。」尤烈對杜達道。
「為什麼？」
「我能感受到他們的躁動。」尤烈嘆了口氣。
「不過對我很有幫助。」杜達笑道：「我能感覺到原力的壯大。」
「是的，我也能。」尤烈似乎有些遲疑：「這也意味著，你將面臨更巨大的考驗。」
「考驗？」
尤烈凝視著杜達，說道：「我們科洛桑有句老話：越是精美的藝術品，被打碎的可能性就更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