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被遺忘的古藏戈巴族村 第六節 香巴拉之夜

入夜,岳陽在卧室里小聲和張立討論著,他說道:「如果,我是說如果,這個村子裡的機械都完好無損,這裡的人也都沒事兒,你願不願意留在這裡?」

張立想了想,道:「不知道,你呢?」

岳陽道:「如果能把我的家人和朋友都接過來,我覺得還是挺不錯的。」可他突然想到,家人還有家人,朋友也有朋友,頓感這個想法不現實,搖了搖頭。

趙莊生在一旁否定道:「我是絕對不會留在這裡,發生了那麼可怕的事情……」

岳陽打斷道:「要是沒有那些可怕的事情呢?」

趙莊生沒有了言語,似乎在思考。張立道:「我說岳陽,你做的那個推論,到底有幾成可信度啊?難道說,真的因為信仰不同,就滅了同族全村的人?」

岳陽想了想道:「大概有五成可靠,歷史上這樣的事件沒少發生,因為信仰,就連滅國的事情都有,何況滅村。主要是還有些關鍵的問題我沒想通,找不到答案。如果是信仰不同,為什麼九百年前不動手?什麼樣的仇恨能累積九百年這麼久?還有,強巴少爺他們先前那個推論是正確的,對整個村子進行屠殺和破壞的,是一種動物行為;而我的推論,只是在這個基礎上,加上了這種動物是否接到了指令這麼一條。你說,那些上戈巴族人是否那麼有信心,只給狼或獒下達一道命令,讓它們去屠村,然後就把這個……這麼先進的村子給滅了?」

張立搖頭道:「不知道,我只知道事實是,確實沒有發現狼或獒的屍體,這個村子也確實給滅了,被滅得很徹底。」

岳陽用手撐起腦袋,愁眉苦臉道:「說不通啊,一點反抗都沒有……」

趙莊生突發奇想道:「你們說,會不會是六年前那個次……次……次,次什麼,去了最高層,偷了上戈巴族的寶貝,村子裡的人知道,所以認定上戈巴族不會放過他們。如果說,只是在村子裡取走了某一件東西,那麼應該看不出來吧?」

張立反駁道:「六年前偷了寶貝,兩年後才發現?那些上戈巴族人反應也太慢了吧,而且說拿了東西,也說不通啊,下戈巴族人怎麼知道東西在哪裡?起碼有翻箱倒櫃什麼的吧。」

趙莊生突然靈感突發道:「難道是……狼族起義了?」

張立大感興趣道:「怎麼說?」

趙莊生道:「就像古代的奴隸起義一樣啊。那些奴隸主不從事生產勞動,卻擁有大量的生產資源;奴隸們拼死拼活地工作,卻只能從奴隸主那裡得到勉強果腹的施捨。如果說這裡的狼或獒能通過集智進化出更高的智商,那麼它們會不會像奴隸一樣被役使,也充滿了奴隸一樣的不滿?當游弋在叢林中的某位狼族領袖出現在這裡,就是『它來了』的時候,哇,一呼百應,經過兩年密謀,狼族造反,由於是裡應外合,一舉拿下了工布村!」

張立大喜道:「咦?這個很有見地啊,岳陽,你說呢?」

岳陽道:「好了好了,沒有根據的推論,只能是瞎猜。不過我相信,不管是什麼事情,只要用心去查,總會水落石出的。」

黑暗中,趙莊生感覺岳陽這句話好像在說給自己聽,納悶道:「這算什麼意思?」

深夜,在村頭池塘邊緣,一個人影除去身上衣物,泡在池塘中,調小電筒光圈,在微光下仔細地照著自己的身體,突然那黑影心生警覺,第一時間滅掉了電筒光,低聲喝問:「是誰?」

一個如狼的身影在夜空下顯露,陰冷的殺意不經意間充斥著周圍。巴桑冷冷道:「這麼晚不睡,你在這裡做什麼呢?肖恩?」

肖恩站起身來,道:「哦,原來是巴桑啊。我睡不著,打算出來洗個澡,沒想到把你吵醒了。」

巴桑聲音依然不急不緩:「洗澡?你最近的行為很奇怪啊,自從我們爬上這紅崖平台後……」

肖恩哼道:「你多心了,我感覺沒……沒什麼不同啊。」

巴桑道:「我不管你說什麼,如果你做了對不起大家的事,我會殺了你。」說完,身影又消失在黑暗之中了。

肖恩喃喃自語道:「哼,殺我?你又知道什麼,難道你心裡就沒有壁櫥里的骷髏?」他又點亮了電筒,心中想著:「我所知道的方法都嘗試過了,究竟我有沒有被那人種上蠱毒啊?該死的,難道這就是我們間的差距嗎?一點痕迹都沒有。他真的會對我下手?不,應該不會……只是萬一……」

尚未回到房間,巴桑突然佇立在風中,他屏住了呼吸,全身毛孔收縮,瞳孔放大,彷彿和黑暗融為一體,前所未有的危機就在四周。他甚至清晰地感覺到,雖然自己什麼也看不見,可此刻的自己就像裸露的嬰兒,正完全地暴露在別人的視線下。是誰?或者,是什麼?自己怎麼會感到如此驚恐不安?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巴桑才感到那種危機漸漸遠離,他小心地呼吸著,悄悄地走回房間,心跳漸漸平緩下來,只是雙腿仍有些發麻。在房間里,另一人同樣暗暗鬆了口氣,他輕柔地撫摸著懷裡的另一半,好令她睡得更加安穩。

第二天,吃飽喝足,收拾行裝,大家開始攀爬大岩壁。大岩壁攀爬在攀岩中屬於頂級中的頂級,因為人的體能有限,加之目前最長的安全繩也不超過一百五十米,上千米高的大岩壁,根本沒有人可以一天徒手到頂,必須背負大量的器械,在岩壁上過夜,靠一根安全繩掛在半空,吃喝拉撒全都在上面解決。兩千米的高山,就算步行也要花大半天時間,更何況是在無法立足的垂直岩壁上。看著那一眼望不到頭的半壁高牆,每個人都在心裡倒吸冷氣。

岳陽和趙莊生輕靈,打頭陣,緊跟在後面的是胡楊隊長和巴桑,然後是敏敏,張立、肖恩、卓木強巴、亞拉法師、呂競男在最後。攀至三十米以上岳陽才開始沿途留下安全固定點。為了保障安全,他們加大了固定點的密度,每五米左右便固定一次,由於繩索長度不足,僅用兩根主繩做安全保障繩,每個安全固定點都用主繩在上面打結,最後一人經過之後,還得解開主繩,拆除安全固定點,這十人就這樣利用兩根主繩,形成一條百米體長的小蠕蟲在崖壁上艱難挪移。既要固定,又要解除固定,攀不了多久,就得停下來休息片刻,而最前面和最後面的人,無疑都是做功最多的人。

原本攀岩並沒有如此困難,關鍵在於,他們必須將背包連同裡面沉重的武器也搬上去,每人幾十公斤,加在一起就是幾百公斤的負重,大大增加了攀岩的難度。

整整一天懸掛在懸崖峭壁上,無論對體力還是意志力,都是一個考驗。大多數時間,大家像壁虎一樣攀爬在垂直的山岩上。這道山岩實在是太過平直,縫隙和岩褶都少得可憐,一不小心,腳下就打滑,雖然不至於掉落,但擦傷是免不了的,在沒有防護裝備的情況下,才爬了不到兩百米,大家的手肘、膝蓋等地方就多有擦傷。

攀爬到四百米左右,胡楊隊長發現插在裂隙中的岩塞鬆動,準備再加固一枚,突然腳下一滑,整個身體頓時失去了支持,只聽「咔嚓」一聲,那枚岩塞果然掉了出來。隨著主繩的鬆動,下面的巴桑突然感到繩索上傳來的變化,而這時候,他正處於半休整狀態,手上是沒有攀附任何岩石的,唯有雙腳蹬著岩壁。突如其來的改變,讓巴桑也失去了平衡,離開了岩壁,全身重量掛在了主繩上。跟著是唐敏,她也猛地一沉,身體失去了與岩壁的連接。只聽「砰砰」兩聲,又有兩枚岩塞脫落,三人以主繩為圓心在空中畫了道圓弧,從左盪到右。一個東西被從唐敏背包里甩了出來,唐敏「呀」地叫了一聲,跟在她身後的張立本想伸手一撈,但那個小東西被甩得老遠,瞬間不見。所有這一切,只發生在一瞬間,胡楊隊長馬上考慮著是不是要割斷自己的安全繩,以免主繩承受太大負重,他的腰刀都已拔出一半,卻在第一時間被下面的巴桑握住了腳踝。從巴桑那冷峻的眼神中可以讀出一種堅毅:「如果你割繩子,我就不會鬆手。」

幸虧張立雙手和雙腳固定在岩壁上,這才沒有繼續下滑,終止了連鎖反應。

直到此刻趙莊生和張立的聲音才傳到其餘人的耳朵里:「趴在岩壁上別動!有滑墜!」

胡楊隊長穩住身體,用另一枚岩塞固定住主繩,並重新找到了附著點,心頭總算鬆了口氣。巴桑和唐敏也都回到了岩壁上。

「是什麼掉了?敏敏?」張立問道。

唐敏道:「不知道,或許是一支手電筒,也可能是一卷紗布,我要清查之後才知道。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我們繼續吧。」

越往上,風開始加大,被自流循環的風撫摸千年的岩壁就越是光滑,更為困難的是,這道垂直距離兩千米的大岩壁,沒有一處可以供十個人同時落腳的歇息平台,往往休息的時候,一部分隊員就像沙袋一般任由保險索吊著,為了防止主繩無法承受大家的重量,另一部分人還不得不繼續保持壁虎一樣的攀爬姿態,這樣輪番休息,且爬且走。幸虧在崖壁下捕獵了不少獵物,而那些高能量的食品無疑在攀爬中起到了重要作用,若沒有它們,這群人還真不知道該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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