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再見十三圓桌騎士 第三節 苦中作樂

在黑暗裡漂蕩,雖然地下海的洋流方向不再將他們向回推,但是誰也不知道,他們究竟會飄向哪裡,何時才是盡頭。在小時候,卓木強巴曾以為機關、猛獸、槍炮等給人造成身體傷害的東西是非常可怕的;此後他逐漸了解到,人心的惡毒遠勝於有形的猛獸和棍棒,而心靈上受到傷害的痛苦,也遠大於肉體所受到的傷害;而此刻,卓木強巴正逐漸領悟父親告訴自己的「人們,並不是害怕洪荒猛獸,或是陰謀背叛,乃至痛苦死亡。人們真正害怕的,是未知,當他們無法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麼事的時候,才是心中感到最可怕的時候。」

卓木強巴也和大家一樣,雙手無力地搭在膝蓋上,眼神渙散地盯著圍坐正中的一片空地,原來黑暗,竟然是如此的可怕,在這片黑暗中,你永遠不可能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麼。所有人,此刻只能默默地圍坐在小船上,這就是一方不設防的監獄,死神定時前來視察,每次取走一個鮮活的生命,甚至不給活著的人留下悲痛的時間,這是冥河,只能漂浮亡靈,不是真正的勇者,根本就沒有踏入其中的勇氣。卓木強巴不禁想,如果沒有這些隊友,沒有大家的相互支撐,自己還能在這樣黑暗的環境中呆多久,恐怕早就倒下了吧。同時他也清楚,越是在這樣的絕境中,人的精神意志越能決定生存的幾率性,,不能讓大家繼續這樣靜默地等待死亡,除了亞拉、塔西法師這兩位密修者之外,他們當中沒有任何人能在這樣的靜默環境中存活得更長。

靜默持續著,在這幽暗、冰冷、孤獨的環境中,他們正經歷著與世隔絕的長漂,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卓木強巴開口道:「張立,你還活著嗎?」

「嗯!」張立的頭燈晃了晃,似乎光線更亮一些了。

「你確信?」

張立遲疑了一下,道:「等一下,我確認一下。」

片刻,岳陽「嗷」的叫了一聲,道:「你幹什麼咬我?」

只聽張立問道:「疼嗎?」

「廢話,我咬你一口,你不疼!」

張立向卓木強巴道:「報告強巴少爺,經確認,我還活著。」

卓木強巴道:「那好,說個笑話吧。」

岳陽接道:「得說到每個人都笑起來為止。」說完,他拿起水瓶,一仰頭咕咚咕咚灌水去了。

「那好吧。」張立道:「我說個等火車的故事。說有一天,一位女士打電話向鐵路管理部門抱怨,說她家,每當有火車經過的時候,就跟地震一樣,根本無法居住了。鐵路管理部門一聽,哪有這麼嚴重,就派了個維修工去他們家看看。那維修工是個小夥子,剛參加工作沒多久,長得啊,就跟岳陽那小子差不多,愣頭青一個。」

岳陽不滿地叫開了:「你討打是不是。」

張立道:「別打岔,聽我說。後來,小夥子就到了這家人屋裡,剛巧有一列火車開過去,他就在門口,沒感覺啊。後來進屋去了,岳陽啊……哦,不是,那個小夥子啊就跟那女士說,我剛才就在你家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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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感覺到地震啊。那女士就告訴那小夥子,屋子外面是石結構,震感小,家裡是木結構,震感就很強烈,特別是那床,火車一來,床就像要散架一般,根本無法入睡,不信你試試。小夥子當真就準備躺床上去試試,那女士罵道,你外衣那麼臟,想把我的床弄髒嗎,那小夥子也真機靈,就把外衣脫了躺床上去了。那位女士說去泡茶,就進了裡屋,小夥子就在床上等,等呀等,火車沒等到,那房門突然被人一腳踢開了,只見一位體型酷似施瓦辛格的大漢,扛著把斧頭站在門口,進門就盯著床上的小夥子,問他,你在我們家床上做什麼!那小夥子怕兮兮地回答道,我說我在等火車,你會相信吧?哈哈……哈-」

張立自己乾笑了兩聲,卻發現聽故事的人都沒笑,不由撓了撓頭,這時候岳陽笑道:「失敗了吧,這種老故事,哪能逗人笑,重說重說。」

張立道:「看來大家對這種冷幽默不是很感冒,那好,我再說一個,說一個很黃很暴力的。一個四歲的男孩親了三歲的女孩一口,女孩對男孩說:你親了我可要對我負責啊。男孩成熟地拍了拍女孩的肩膀,笑著說:你放心,我們又不是一兩歲的小孩子了!」

說完了,張立等著大家的反應,又沒兩個人笑,只有敏敏和岳陽勉強笑了兩下,連強巴少爺都面無表情。胡楊隊長不屑道:「這也能算是很黃很暴力?你哄小孩兒吧?」

岳陽看了看閉眼假寐的呂競男,趕緊小聲替張正名道:「胡隊長,不能再升級啦,你沒看見教官坐在那裡嗎?一旦驚動了她老人家,那說故事可就變成現場版演故事了,是不是很黃我不敢肯定,但很暴力一定少不了。你看張立那張臉也算說得過去吧,要是被教官海K一頓,你也不希望到了香巴拉,連樹木看見張立都會逃跑吧。」

「你說什麼!」張立揮著拳頭叫了起來。就在這時,呂競男睜開了眼睛,張立和岳陽兩人馬上一個去撓後背,一個抖著衣衫低聲念叨著:「好熱,好熱。」

「咳咳……哈……」突然有人咳出聲來,又笑了一聲,卻不是圍坐著的人,聲音來自船底,卻是躺在船內充氣筏上的孟浩然發出的笑聲。胡楊隊長趕緊道:「小孟,你醒啦。」

卓木強巴等人也是一驚,孟浩然注射了冬眠合劑,原本應該處於深睡眠狀態,他什麼時候醒的?唐敏問道:「你醒了多久了?」

孟浩然道:「我也不知道,咳,有一段時間了吧,我一直,迷迷糊糊的,好像聽見你們在喊號子,咳咳咳咳……後來又好像跌到過水裡,這水,可真冷啊。咳咳吭吭……」

卓木強巴忙道:「你別急著說話,你肺里有積水,我們一直都在想辦法給你治療呢。」

孟浩然道:「我……咳……我知道自己的事……,不用擔心……我……」

卓木強巴看了看呂競男、敏敏、塔西法師,他們心裡都清楚,這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詩人,此刻只能用不到半個肺來呼吸,每一次呼吸,對他來說都是一種掙扎,每次開口說話,他需要比常人多付出十倍的力量,他的心臟跳動著,與命運做著最後的搏鬥。

而岳陽則想,這個詩人早就醒了,卻一直隱忍著沒有發出絲毫聲音,難道他是想不驚動任何人,就此默默地離開嗎?那雙冰冷的微顫的手,正在為自己描繪怎樣的詩篇?

唐敏拿出聽筒,孟浩然的氣息已經很微弱了,心跳也雜亂無章,她終於明白,他早就已經醒來,是實在堅持不住了才發出聲音的,如今他的身體,可以說只剩一絲氣息吊著,隨時有可能撒手人寰。

唐敏翻找醫療包道:「躺著別動,別說話,我們會有辦法的,東莨宕鹼,東莨宕鹼呢?」

孟浩然噴出一蓬血色泡沫,掙扎道:「別浪費了,我明白的,這樣拖下去有什麼用啊,你是想增加我的痛苦嗎?其實,我不難受,我一點都不難受。」胸口的憋氣,致使他每說一句話,胸腔都要劇烈地起伏十幾下。船上沒有完備的醫療設施,其實,他們的配備比普通探險隊已經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在這樣的生存環境下,一樣只能束手無策。

「天空……沒有留下飛鳥翅膀划過的痕迹……但是,我驕傲,因為,我曾飛翔!」孟浩然用泰戈爾的詩為自己的一生畫上了句號,他突然感到,呼吸通暢了,吸入體內的空氣竟然是那麼的清新,多麼令人舒坦的氣息啊,身體輕飄飄的,好像羽毛浮在空中一般,黑暗中,點點星光,他艱難地伸出手去,「星光啊,我們總算到了……」他幽幽地嘆息,感覺身體已經追逐那星光而去。

船上的其餘人都不約而同地順著孟浩然手指的方向望去,奇蹟,往往在那一瞬間發生,在原本漆黑一片的海底穹頂,突然出現了非常微弱的,一閃一閃的點點星光,如果不是關上了探照燈,他們未必能發現這樣微弱的光芒。「真是星光嗎?那是什麼光?」岳陽疑惑著。

待大家再回頭,孟浩然已經離開,他臉上掛著的笑容,在燈光下那麼柔和,那般自然。胡楊隊長失聲叫道:「小孟……」

又一顆流星隕落,它透過水中倒影,與那穹頂的星光融於一體,再也分不出,哪顆是孟浩然,哪顆是嚴勇……

安靜地送走孟浩然之後,卓木強巴拿起瞭望遠鏡,吩咐張立道:「打開探照燈。」

在探照燈的光芒指引下,卓木強巴看到了,那是什麼啊,一些好像是水滴,或是冰晶一樣的東西,懸垂在穹頂上,那些微弱的光芒,就來自它們的底端。一陣風吹過,那些串珠樣的東西隨風搖擺起來,熠熠閃光更增妖冶,讓卓木強巴確信,那些就是水滴,可是,它們懸垂的尺度足有一米多長,就像是某種有粘性的液體,還有,那微弱的好似熒光的又是怎麼回事,他無法解釋。卓木強巴看過後,拿給岳陽,岳陽大聲道:「這是什麼?好像鼻涕一樣,要滴落又不滴,懸著老長一大截。」岳陽又交到胡楊隊長手中。

好幾個人都看過,直傳到肖恩手中,他驚呼道:「啊,我想起來了,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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