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年年春草綠 第811章 放心

那小丫鬟的事,杜恆霜知道一二,但是她沒有著意去打聽。

蕭士及也沒有事無巨細都跟她說。況且那些細節都是血淋淋地,說了反而影響杜恆霜的心情。

這樣說一個結果就很好。

杜恆霜坐在妝台前卸妝,將頭上的釵環一一取下來,一邊對著鏡子道:「都問出來了?她身份很貴重?」

蕭士及嗤笑:「貴重個頭!真的貴重的人,都在大漠王庭享福呢,怎麼會出來出生入死?——她也就是比死去的那個女人高一級而已。就比如,她是一等丫鬟,而死去的那個女子,是二等丫鬟。」

這樣比方,杜恆霜完全聽懂了。她笑了笑:「原來如此。」就把此事揭過不提,說起向安子常和諸素素提親的事兒。

「聘禮要一起帶過去嗎?平哥兒年歲不小了,最好不要拖太久。現在定親,年底成親,你看怎樣?」杜恆霜回頭看著蕭士及。

蕭士及嘆口氣:「儘快吧。——最好在我出征之前,給平哥兒娶親。」

杜恆霜的手一抖,她有些擔心地看著蕭士及。

主動去打突厥,這一仗,會比蕭士及打過的任何一仗都要兇險。

以前他們都是處在防守的地位,在自己的土地上跟來犯的敵人做鬥爭,打起來沒有後顧之憂。

可是這一次,他們卻是要走出大齊的國境,深入到對方的腹地進行殊死搏鬥。

雖然蕭士及名聲在外,也是一名打仗的好手,是一個不世出的將才,可是這樣大規模的戰役,他確實還沒有打過。

這一仗,要麼將突厥滅國。要麼,他就要埋骨大漠了。

兩人二十多年的夫妻,曾經熱烈地愛過,激烈地恨過,也甜蜜過,怨懟過,打過鬧過,甚至分手過。

別人幾輩子做的事,他們好像都已經做過了。

到了現在,所有的激情都已沉澱,留下的,只是濃得化不開的情意。

說是愛情好像太單薄,說是親情又太片面。

總之兩個人之間的牽扯關聯,已經嚴絲合縫,別人再也無法插足進來。

蕭士及明白杜恆霜的擔憂,他走過去,將手搭在杜恆霜肩上,溫言道:「我是軍人,這一次,又是國讎家恨混在一起,我……」

杜恆霜打斷他的話,含笑道:「我明白的。只望你小心再小心。——我在范陽,等著你大勝歸來的消息。」

蕭士及心下激動,彎腰下去,在杜恆霜面頰上親了一親,低聲道:「等陛下同意出兵,我還有些事情跟你商議。」頓了頓,沉聲道:「這一次,如果你不同意,我是絕對不會去做的。不過,我還是想跟你仔仔細細把其中的利害關係說清楚,你別現在答應得好好的,到時候又反悔,又跟我鬧騰,我可再也受不了那年的事重來一遍了。」

「那年的事?哪年的事?」杜恆霜俏皮問道:「萬一就是要重來一遍呢?」

「如果重來一遍,我就去陛下坦白,然後一家大小等著陛下來砍腦袋。」蕭士及半是戲謔,半是認真地說道。

杜恆霜怔忡半晌,微微頷首:「我明白了。這一次,我不會不知輕重的。」

率性而為的日子已經過去了。

蕭士及拍拍她的肩膀,又道:「這一次去給平哥兒提親,聘禮要不要順便帶上?」

杜恆霜掩袖笑道:「這不勞你操心。我在長安的柱國公府里,早就存下聘禮了。當初素素見了還說,這麼一庫房的好東西,也不知道會便宜誰呢,哪知最後還是便宜了他們家……」

蕭士及想起諸素素「貪財」的樣子,也跟著好笑,道:「她現在可不用再計較銀錢了。我聽說她的諸氏醫館越開越大,已經開到大齊別的州府去了。」

「我們家也跟著分了一杯羹。」杜恆霜笑道:「當初我和雪兒都在她的諸氏醫館入了股的。如今每年分的紅利你沒有見過吧?」

「那是你的私房錢投進去的,不用跟我報賬。」蕭士及笑著說道,去浴房洗漱,兩人睡下不提。

第二天,蕭士及就帶著杜恆霜和平哥兒,和許紹一起上路,從范陽去長安。

他們曉行夜宿,日夜兼程,很快就回到長安城。

平哥兒知道這一次是要去給他提親,一路上都有些緊張。

不知怎地,一想到安子常那個人,就有些囧。——他真沒有岳父的派頭。

「素素的大兒子延哥兒,去年定了親,等明年滿了十八歲,就要成親了。」杜恆霜有些感慨地看著平哥兒說道。

延哥兒比平哥兒小四五歲,比陽哥兒小一歲,居然都要成親了。

平哥兒笑著道:「娘,您不是說兒孫自有兒孫福嗎?怎麼這會子又看不開了?」說著,想起跟著龍香葉去了洛陽的順哥兒和久哥兒,接著道:「別說延哥兒,就連順哥兒,都已經定了親,娘送了禮嗎?」

「當然送了。那是你正經的堂弟,你二叔的嫡長子,能不送嗎?」杜恆霜不以為然地道。

對於順哥兒,自從他選擇跟著龍香葉開始,杜恆霜就只把他當親戚了。

親戚家的事,禮上不錯就可以了,要她再和以前一樣關心他,是不可能的了。

「只是久哥兒,前兒給我寫信,說想來長安謀個差事。」平哥兒想了想,還是把久哥兒的事提了一提。

杜恆霜低頭沉吟良久,搖頭道:「他還太小,等他成親之後再說吧。」

沒有一口回絕,就還是有希望的。

平哥兒高興地點點頭。

回到柱國公府略微休整,蕭士及就進宮面聖。

杜恆霜收拾了東西,也給安國公府遞了帖子。

諸素素見是杜恆霜來了,很是驚喜,忙對來送帖子的僕婦道:「送什麼帖子,太外道了不是?快請你們夫人過來。如果不來,我就過去了!」

那僕婦忙笑著道:「不敢當不敢當!我們夫人說,讓您先等一等,她馬上就過來。」

那僕婦知道是來給他們大少爺提親的,怎麼能讓女家上門呢?那也太不給人見面子了。

諸素素坐立不安地等了一炷香的功夫,就聽說杜恆霜已經到了二門上。

諸素素忙迎了上去。

兩人兩三年沒有見過了,一見面又想哭,又要笑,悲喜交集,拉著手契闊一番,才攜手往諸素素的正房行去。

杜恆霜在心裡品度諸素素,見她越發地雍容華貴,氣度非凡,可見這幾年過得著實順風順水,里里外外都沒有煩難事。也許,除了箏姐兒的親事吧……除此以外,她真的是過得太舒心了。

兩人來到內室,一起坐在南窗下的羅漢床上,對著小茶几先品了一道茶,吃了幾道點心,又把這幾年的事情互相簡短地說了一遍。

其實她們兩人這些年沒有斷過通信聯繫,對方身邊發生了什麼事,互相都知曉。但是從對方嘴裡親口說出來,又是不一樣的。

說完閑話,杜恆霜才入了正題。她悄悄從袖袋裡取出平哥兒的庚帖,握在手裡,一本正經地道:「素素,咱們雖然是多年的知交好友,但是這件事關係到咱們兒女的終身大事,還是慎重些好。」

諸素素聽得一愣一愣地,只覺得一顆心跌到谷底。

杜恆霜這樣的口氣,在諸素素聽來,好像是要來給她攤牌,說他們家平哥兒已經心有所屬了一樣。

諸素素不由為自己的女兒感到無比的傷心,她背過頭,用手將眼角剛剛沁出的淚水悄悄抹去,側著身子,頭也不回地道:「是的,強扭的瓜不甜,這我都懂。只可惜我的箏姐兒,她也許一輩子都不會再快活了……」

平哥兒正好來到月洞門外,本想敲門親自進去,向諸嬸嬸表達自己的誠意,結果聽見了這樣一句話,心情極是激蕩。想到如果自己沒有突然開竅,箏姐兒這一世,難道都不會再快活了?她對自己的心思,已經這樣深,這樣重了嗎?

一個人的喜樂都系在另一個人身上,也許對有的人來說,太過沉重,從而會選擇逃避。

可是對於有擔待,也有心的人來說,卻對這種「甜蜜的負擔」甘之如飴。

平哥兒不覺得沉重,只覺得一顆心歡喜得像要炸開了。他不喜歡跟別人猜來猜去,像箏姐兒明明白白表現出來才好。

總之在有情人眼裡,對方做什麼都是好的,都是對的。如果有人覺得不對,那一定是你眼睛有問題。

平哥兒是跟在杜恆霜後面來的安國公府。他是覺得既然娘親親自去提親,他也應該親自上門才好。這樣以後說出去,說是未來的婆母和夫君一起上門提親,箏姐兒臉上會更有面子。在整個長安城都是很少見的。

當初他小姑姑蕭嫣然成親,就是她婆母呂夫人和她夫君呂二郎一起上門求的親,至今被長安城很多貴婦津津樂道,以此為女家的臉面。

什麼官媒、私媒,甚至連陛下的賜婚都沒有這個臉面大。

現在聽見諸素素明顯誤會了,平哥兒很是著急。

杜恆霜在內室也很驚訝,她愣了一下,將把平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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