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年年春草綠 第787章 回歸

楚媚娘走的時候,她娘親小楊氏一直送到范陽十里之外,才抹著眼淚一步三回頭地往回走。

曾太夫人楊氏也跟著出來了。她到底是看著媚娘長大的,把她當親孫女一樣疼。

「……宮裡那是我們這樣的人待得地方嗎?怎麼勸都不聽……」小楊氏坐在車上哽咽著說道。

「唉,兒孫自有兒孫福,你也管不了這麼多的。且放寬心吧。你想士及是她大表哥,也是看著她長大的,能真的放任不管嗎?就算他真的不管,長安城的那些人精子看在媚娘出身范陽節度使府的份上,一定會對她關照一二的。」曾太夫人一邊說,一邊遞了帕子給她拭淚。

小楊氏沒有接曾太夫人的帕子:「我這裡有,您收著吧。」

此後兩人相對無言,坐車回到范陽節度使府。

蕭士及的節度使府本來是建在范陽城外,但是因他的名聲和權勢越來越大,手裡的精兵越來越多,願意依附節度使府而居的人越來越多,漸漸在他的節度使府外面又圍了一圈范陽的高門大戶新建的豪宅。

這七八年間,越來越多的豪強世家搬出范陽,來到范陽城外節度使府周遭選地而居。

有錢有勢的人都走了,那以前的范陽城不可避免地衰落下來。城牆崩塌,城門破舊,看上去一幅朝不保夕的樣子,因此連城裡的平民百姓也都紛紛遷出舊的范陽城,在以節度使府為中心的新范陽城定居。

蕭士及見狀,當然不會把這些依附他的人往外趕,而是特意找了會城建規劃的特殊人才,讓他們重畫圖紙,以范陽節度使府為中心,籌建一個新的范陽城。

蕭士及出手大方,又許諾給籌建新城的各路人馬封賞軍功,因此吸引了不少很有才幹的土木方面的奇才。

從永徽十年慕容皇后病逝的時候就開始正式修建的新范陽城,到了永徽十三年,已經初具規模。

整個城佔地廣闊,比舊城大幾倍都不止。城牆高大蔚然,修建城牆的青磚都用糯米加白灰漿浸泡過,十分堅固。

很多年後,這座范陽新城被某個新興朝代選為京城,改名北京,以蕭士及的節度使府為內城遺址,修建了大名鼎鼎的北京城,此是傳說不提。

而范陽刺史曹家這些年又被蕭士及打擊得夠嗆,早已不復當年的風光,除了一些民政權力還在他手上,刑律和稅收都漸漸移到蕭士及的范陽節度使府。

以前是曹刺史握著錢糧袋子,拴著蕭士及這個節度使的脖子。

沒過幾年,就風水輪流轉,變成蕭士及握著錢糧袋子,拴著曹刺史的脖子。

曹家自從曹韻蘭作死之後,就如江河日下,一年不如一年。

這邊曾太夫人的馬車回到范陽新城的城門前面,過往的行人見是節度使府的馬車,都紛紛讓路,讓她們先進去。

杜恆霜沒有出去相送,但是她的難過,一點都不比小楊氏少。

媚娘也是她看著長大的,而且在她身邊的時候,說實話,比在小楊氏身邊多多了。

她撫養了她一場,她卻還是頭也不回地飛走了。

也許父母對於子女,都是這種心態吧。

蕭士及知道楚媚娘今日就走了,杜恆霜肯定會難過,所以在正衙里心不在焉地處理完公事,也提前回來陪杜恆霜。

時值深秋,外面的天一日比一日黑得早。

蕭士及大步走進來。

「將軍!」

「國公爺!」

「節度使大人!」

一路上不斷有兵士、下人和下屬給他行禮問安。

蕭士及「嗯」了兩聲,頭也不回地往二門上行去。

「老爺回來了!」

「快去給夫人通傳,就說老爺提前回來了。」

二門上的丫鬟婆子一頓亂跑,急急忙忙各行其是。

那邊丫鬟傳話到杜恆霜所在的正院上房內室的時候,蕭士及已經掀開月洞門的帘子,走過雕花地罩,來到了他和杜恆霜日常起居的內室屋裡。

他一眼就看見杜恆霜歪躺在南窗下的紫檀木長榻上,一支胳臂斜撐著頭,目不轉睛地看著半開的紗窗出神。

順著杜恆霜的目光看過去,他能看見一支古拙的金絲鳥籠子掛在窗外的迴廊下,籠子里一隻花羽斑斕的翠鳥,正在籠子上吊著的小水壺裡,一啄一啄地取水喝。

蕭士及輕輕咳嗽一聲。

杜恆霜回頭嫣然一笑:「你今兒回來得倒早。」

「怎麼?你不想我回來陪你?」蕭士及笑著走過來,坐到杜恆霜身邊,將她拉起來:「別犯愁了。媚娘有她的主意,你不是說不能以常人度之嗎?」

「是,我是說過。可是事到臨頭了,不傷感是不可能的。你也知道,宮裡哪是那麼好過的?慕容皇后有陛下真心相待,卻壽字頭上差一點,也要費盡心機,才能保得一個孩兒平安。」杜恆霜輕輕搖頭,然後將頭靠在蕭士及肩上。

「宮裡當然不好過。但是這世上哪裡有既輕鬆又安全,還能富貴雙全、長命百歲的地方?若是有,恐怕全天下的人打破頭都要去。」蕭士及笑著勸道。

「總之有好處的地方,就有人爭。你不爭,就得本事比別人強,讓別人爭也爭不過你。媚娘那邊,說實話,比別的宮妃情況要好不少。她是從我范陽節度使府出去的,滿長安城恐怕沒有人能忽視這一點,就連陛下,又有多少原因是因為我范陽節度使府,所以才召媚娘進宮的,你想過沒有?再說,你也給了她長安幾個最賺錢鋪子的手信,她能動用的銀子,也有十萬兩之多。有人,有銀子,她還聰明伶俐,這樣的人不在宮裡出人頭地,真是暴殄天物了。」

杜恆霜想了想,也覺得蕭士及說得有道理,點頭道:「道理是如此,但是人情總是不好過的。也罷,過兩天習慣了就好了。」說著,便要讓自己振作起來,轉了話題道:「柴家那邊說,大婚準備得差不多了,十月初八安姐兒就要出嫁,問咱們還有什麼要求沒有。」

蕭士及和杜恆霜的嫡長女蕭宜安,也就是安姐兒,早年跟秦州柴家的柴二郎定了親,今年安姐兒滿了十八歲,可以出嫁了,而柴二郎已經二十一歲了,足足等了安姐兒六年時間。

十八歲出嫁,這個年紀是杜恆霜的知交好友諸素素給她定下的死規矩,說太早出嫁不好。其實大齊女子大多十四五歲就出嫁,到十六歲,已經是比較晚了。十八歲,那是非常晚。

好在柴家通情達理,在蕭士及親自去秦州懇求過幾次之後,他們也同意了。

當然,最主要是柴二郎同意。只要新郎官同意,旁人還能說什麼呢?人家都不急著進洞房,你急什麼急?想代為圓房嗎?——真是秀逗了……

蕭士及和杜恆霜當然很滿意。為了答謝柴家的盛情厚誼,也為了提攜自己的女婿,蕭士及特意將柴二郎帶在身邊。

從柴二郎十六歲起,他就離開柴家,跟在蕭士及身邊,做了一員親隨小兵。

能追隨大齊戰神蕭士及左右,可是大齊無數好兒郎的夢想。

今年他要成親了,蕭士及才放他回家準備,當然,杜恆霜也派了數個下人跟他一起回秦州,看看那邊的新房準備得怎樣了,還有安姐兒的嫁妝要先往那邊拖過去。

從范陽到秦州,騎快馬也要五天時間。

送親的時候還要更長。

蕭士及和杜恆霜只有這一個女兒,當然一切都打點得妥妥噹噹。

從范陽到秦州的一路上,杜恆霜甚至派人估量著送親隊伍每天的行程,沿路新開一座又一座客棧,只為了她女兒出嫁的路上,有可以歇腳打尖住店的地方。

這一路客棧開下來,後來成了規模不小的大型客棧商鋪。

杜恆霜想到蕭士及對柴二郎耍的手段,就忍不住想笑,道:「你這個促狹的,把人家兒子拘在這裡五六年,不許別人近女色,你倒一點都不擔心……」

蕭士及撫了撫下頜剛冒出來的髭鬚,眯著眼睛笑道:「我女兒國色天香,別的女人有什麼意思?還是早早收心得好。再說,你以為他沒有見識過?在軍營裡面,不跟同僚一起去逛窯子,簡直不能稱『同袍』。」

杜恆霜的臉頓時拉長了,冷冷地看著蕭士及。

蕭士及攬住她的肩道:「又想多了不是?我是說他去見識過,並沒有親自下場。我讓人看著他呢,哪裡會讓他被別人撥了頭籌?」

杜恆霜撥開他的手,惱道:「你別顧左右而言他,我哪裡是說他,我是說你!——沒有逛過窯子就不是『同袍』,那你呢?你有沒有逛過?有沒有下場?」

蕭士及十分頭疼,將快要炸毛的杜恆霜抱緊了,苦笑著道:「娘子息怒!娘子息怒!我是說別人,你夫君我雖然去逛過,但是絕對沒有下場。你想想,當初我練童子功,自然不能開葷。後來有了你,我還要別人幹嘛?就算別人再好,又與我何干呢?」

蕭士及不善言辭,但是這些年也練出一點心得體會,知道什麼話會讓杜恆霜消氣。

杜恆霜噗嗤一聲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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