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妝髻尚宣和 第706章 緣由

檢校揚州刺史,八大刺史之一楚士彟的妻子和女兒,卻在永徽一年的臘月三十來到長安城的柱國公府,投奔一個很多年沒有見過的遠親……

這樣的事情,說出去都沒人信啊。

杜恆霜心裡一動。——不會是有人故意設圈套來讓他們跳的吧?

她正疑惑間,楊氏的下一句話,卻打消了她的疑慮。

「我夫君突然去世,家裡亂紛紛的,我夫君過世的原配嫡妻生了三個嫡子,現在正是亂紛紛的時候……我們,在家裡待不下去了,才……」楊氏拿帕子拭了拭眼角,很是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啊……這個……」杜恆霜一窒。

楊氏的丈夫去世才幾個月,她應該還在孝中,難怪穿得這樣素凈。

不過,戴孝的人對很多人家都是忌諱。一般戴孝的人甚至都不會出去做客。

這楊氏……

杜恆霜雖然不在乎這些,但是心裡也不是很舒服,只是垂下眼帘,沒有說話。

蕭士及卻更加驚訝。他明白了剛才他心裡的一絲隱隱的疑惑是從哪裡來的。

「你是說,楚刺史已經過世了?!」蕭士及站了起來,有些急切地問道:「可是朝廷一點兒風聲都沒有聽到,到底是什麼時候的事?」

楊氏怔了怔,蹙起眉頭想了想,又很是尷尬地問蕭士及:「這很重要嗎?」

「當然!」蕭士及也皺起眉頭:「又一個刺史位置空出來了,陛下想必很願意聽到這個消息。」說著,他也看了杜恆霜一眼。

杜恆霜醒悟過來。——這件事,跟他們的謀劃很是相關。

蕭士及跟她說過,新帝永徽帝一直想做的一件事,就是把八大刺史的任免權收歸朝廷,不許他們再在家族內世襲。

對於蕭士及他們來說,他們的目標,不僅是要將八大刺史的任免權收歸朝廷,而且還要極大的限制刺史的權力,所以他們要說服永徽帝,將封疆大吏的軍政和民政權力分開。

杜恆霜就笑著跟楊氏解釋:「我夫君是柱國公,同時也是兵部尚書。刺史這個位置,雖然不歸兵部尚書管,但是是在兵部報備的。你夫君這個職位的承襲,也要上報到朝廷。再說,你夫君過世,朝廷也要封謚賞賜,你也是有誥命的人……」

楊氏聽了,滿臉通紅,再也忍不住,對杜恆霜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連連磕頭道:「求夫人不要把我和我女兒送回去!求夫人收留我們!」

杜恆霜嚇了一跳,忙起身將楊氏扶起來,嗔道:「您這是要折殺我們啊!你可是我們的長輩!」

楊氏抬起頭,已經淚流滿面。

她用帕子抹了把眼淚,哽咽著道:「大過年的,本不應該說這些話。可是夫人既然收留了我們,國公爺也說這件事很重要,雖然很丟人,我也不得不跟你們說實話!」

「怎麼啦?」杜恆霜覺得有些不妙。她強自鎮定,將楊氏扶到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來。

楊氏吸了吸鼻子,又用帕子捂著嘴咳嗽兩聲,才低下頭,道:「這件事,是我們家的家醜……」

楊曾太夫人昨夜已經聽楊氏說了始末,此時也嘆息一聲,道:「還是我來說吧。我這個內侄孫女,性子一向綿軟。在家的時候,就是最聽話,最溫順的。她不爭不搶,卻只得了做填房的命。我是做填房的,她也是,唉,這就是我們的命啊……」

杜恆霜和蕭士及對視一眼,不知道該怎麼勸楊曾太夫人。

「她嫁到楚家,是填房,比楚士彟要小十多歲。楚士彟前頭有個原配夫人,給他生了三個兒子。他的嫡長子,跟我這內侄孫女差不多大。」楊曾太夫人指了指楊氏,又嘆了口氣。

杜恆霜心裡砰砰直跳。不會是她想的那樣吧?那也太過份了……

不過事實證明,楊氏的遭遇,比她想像的還要過份。

楊氏接著楊曾太夫人的話茬,木著一張臉,接著說道:「我在楚家,自問恪守婦道,又生了兩個女兒,並沒有對不起楚家的地方。可是楚士彟的嫡長子……卻一直對我糾纏不清!」

杜恆霜聽得一驚,手裡的茶碗蓋咣當一聲落了下來,在茶碗上砸得一聲脆響。

蕭士及看了她一眼,往她身邊坐近了些,伸出一隻手臂,輕輕在她背後拍了拍,安撫她驚惶的心情。

「你說你夫君前頭夫人的兒子,對你……糾纏不清?」杜恆霜定了定神,還是問了一句。因為此事事關重大,她不得不弄清楚。

楊氏點點頭,從牙齒縫裡擠出一句話:「若不是他不顧廉恥,拉著老二一起糾纏我,怎麼會被士彟撞見?!又怎麼會讓他氣得七竅生煙?最後被他的兩個兒子失手給打死!」

「什麼?!」杜恆霜和蕭士及一起驚叫,兩人同時站了起來。

「你說什麼?」蕭士及又著急地問了一句,心裡也砰砰跳起來。他無比地激動,因為若是此事屬實,永徽帝就有了一個上好的借口,將檢校揚州刺史一職的任免權收回來!

只要在八大刺史中打開一個缺口,然後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一來二去,限制八大刺史的權力就不是空話了。

楊氏正色道:「我說的話,句句屬實,我可以用性命擔保。若是有一句假話,讓我這輩子不得善終!」

杜恆霜笑了笑,問道:「若真的是這樣,你的兩個繼子還能讓你帶著女兒活著離開揚州?——他們也算是厚道了……」如果楊氏說得是真的,楚士彟的兩個大兒子,不說要將楊氏殺人滅口,至少也要把她禁錮起來,不讓她出來亂跑亂說話。

楊氏臉上更家羞慚,她低下頭,喃喃地道:「……他們……他們是關著我來著,我……我……有幾個忠心的老僕,冒死將我們三個人送出來了。我們連夜坐船,離開揚州,然後棄舟登岸,跟著人多的商隊一起走,才能順利來到長安。」

杜恆霜知道,楊氏她們要順利從揚州來到長安,除了銀子以外,還要路引。她們連這些東西都有,大概還是經過一番準備的,所謂「忠心的老僕」私自放走她們這些話,聽聽就可以了,不必當真。至於楊氏在楚士彟兩個大兒子的看管下,是如何準備好這些出行的東西,杜恆霜不想問,也不敢問……

「那你知不知道,楚家有沒有發喪?」蕭士及背著手,在屋裡走動起來,眉頭越皺越緊。

「沒有。至少我們離開揚州的時候,還沒有發喪。後來就不知道了。」楊氏搖搖頭。

蕭士及道:「揚州刺史過世,就算楚家自己不上報,揚州的地方官也要上報。但是到現在為止,我都沒有得到任何消息。——看來,楚家,特別是你的兩個繼子,應該是把這件事暫時瞞下來了,在為承襲這個刺史的位置互相爭鬥呢。」

楊氏不想再提這兩個人,只是低著頭道:「該說的我都說了,還請夫人和柱國公收留我們母女。」又道:「我們只求有個棲身之所。銀錢我們身邊還有一些,可以自給自足的。」

杜恆霜笑道:「添個人添雙筷子而已,快別說這些話。你們先住下,等過了年,咱們看看楚家到底要做什麼。你若是不想回去,就在這裡長住也行,給曾祖母做伴。」

楊氏感激地點點頭:「多謝夫人和國公爺。」

「快別叫夫人了,太生分了,就叫我恆霜吧。」杜恆霜爽快地道。

楊氏微笑,臉上的神情輕鬆好多。

蕭士及就對杜恆霜道:「等下我們進宮,向陛下和皇后娘娘恭賀新春,不如我們今日早些過去?」

杜恆霜應了,向楊曾太夫人告辭,又派人去把三個孩子叫來。

平哥兒、安姐兒和陽哥兒跟順娘和媚娘玩得開開心心,竟是不想走。

「那好,你們在這裡跟兩個表格玩,不要調皮,擾了太祖母和表姑祖母我可不依的。」杜恆霜嚴肅地對三個孩子道。

平哥兒忙道:「娘你放心,我會看著弟弟妹妹的。」

經過了昨天的事,平哥兒很是急切地想表現自己真正懂事了,長大了,可以獨當一面了。

杜恆霜將手放在他肩上,道:「那我就把安姐兒和陽哥兒交給你了。」說著,看了一眼在旁邊笑眯眯的楚媚娘,又道:「還有你小表姑,她雖然輩份高,可是她的年紀跟陽哥兒差不多大,你也要多多照顧她。」

平哥兒又挺了挺胸,響亮地道:「知道了!」

杜恆霜又叫了知數在這裡候著,以防有什麼事,然後才和蕭士及匆匆進了宮。

來到皇宮,蕭士及徑直去見永徽帝,杜恆霜就去見如今貴為皇后娘娘的慕容蘭舟。

「秦國夫人來了。」慕容蘭舟的大宮女笑著讓杜恆霜進去。

杜恆霜恭恭敬敬走進來,看見慕容蘭舟歪坐在上首,諸素素正坐在旁邊給她診脈。

「皇后娘娘怎麼了?」杜恆霜忙上前問道。

諸素素笑著對她點點頭,然後拿開搭脈的手指,道:「娘娘,就這幾天了,您還是多歇著吧。今二的朝賀,大家就朝您的鳳椅行禮就行了。您實在是不易走得太遠。——孩子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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