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揚眉箭出鞘 第572章 震撼(下)

那管事撓了撓頭,道:「我想問來著,但是那內侍笑眯眯地,只說是好事,讓侯爺和夫人一起接旨。我說,夫人走了,侯爺也不在府里,那內侍就黑了臉,一直不說話。還有兵部尚書,也是滿臉不高興。」就是說他也不知道。

蕭士及把目光投向那位風塵僕僕的兵士,聲音不自覺放得柔軟,溫和地問道:「你是從秦州那方面來的?」

那兵士立即對蕭士及行了個軍禮,滿眼都是崇敬,看著他著急地道:「回柱國侯大人的話,小人正是從秦州來的。」頓了頓,又道:「小人是平樂公主和霍國公專程派來,向柱國侯求援的!」說著,對著蕭士及竟是要跪下來。

蕭士及手裡的馬鞭往前一托,止住那兵士下跪的舉動,肅然道:「我們大齊軍士膝下有黃金,不能隨便跪人!」動不動就下跪的軍隊,沒有血性去保家衛國。

那兵士忙站直了身子,拱手道:「多謝柱國侯教誨!」然後就把秦州的態勢說了一遍。

蕭士及越聽眉頭皺得越緊,良久方道:「這麼說,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解決的。」

那兵士點點頭:「柱國侯所言甚是。如今正是在膠著之態,平樂公主和霍國公才能分得出人手來長安求援!還望柱國侯能再披戰袍,解我秦州之圍!」說著,又生怕蕭士及不肯,對他聲淚俱下地說道:「……突厥人實在太兇殘了,所過之處,竟是寸草不留。秦州城外的鄉野村莊里,被他們屠得十室九空!女人和牛羊糧食全部擄走,男人全部砍死,扔到秦州外的護城河裡,還揚言要用大齊村民的屍體,築起一條過河的橋樑!我們霍國公氣不過,帶兵親自出城跟突厥人鏖戰,結果負多勝少!就算勝利的時候,也是慘勝,我們差不多要二十個大齊軍士,才能拼掉突厥的一個金狼鐵騎,實在是慘烈無比!」

蕭士及吃了一驚,道:「突厥人真的出動他們的金狼鐵騎?!」

金狼鐵騎是突厥處羅可汗最精銳的騎兵,曾經在漠北跟蕭士及大戰過幾場,被蕭士及用戰陣打敗,將他三萬金狼鐵騎砍殺得只有一萬多,跟著處羅可汗逃入大漠深處,遠遠地離開了大齊的北部邊境。

蕭士及的「戰神」嗜殺之名,就是從最慘烈的一戰里得來的。

「柱國侯!大傢伙兒都翹首以待柱國侯能帶著我們兄弟大展神威,將突厥人殺得屁滾尿流!」那兵士看著蕭士及的眼睛裡,帶著無比的崇敬和期待。

蕭士及笑了笑,聲音裡帶著幾分狠辣,冷聲道:「想戰勝突厥人,其實不難。需要的,是你比他們還狠,還能殺。——他們是沒有開化的蠻族,向來只畏懼你的威勢,從來不懂得感念你的德惠,所以對他們以德服人是不行的,只有比他們更強,更嗜殺,更殘暴,他們才服你,才怕你,才不敢再惹你!」

那兵士聽得熱血沸騰,忙道:「柱國侯,請去秦州領兵抗敵吧!」

蕭義在旁邊聽得心驚肉跳,忍不住道:「侯爺,這事兒成不成,要聽陛下的……」生怕蕭士及滿口答應下來,到時候陛下和太子那邊又鬧幺蛾子,反而讓侯爺在這小兵面前成了出爾反爾的小人……

蕭士及會意,話鋒一轉,拍著那兵士的肩膀,道:「先別說這麼多了,你先去我府上歇一歇,等陛下的旨意吧。」說著,對蕭義道:「帶他們回府等著,就說,我有點事,等辦完了馬上趕回去。」

蕭義擔心地看了蕭士及一眼,低聲道:「侯爺,夫人……?」

蕭士及搖搖頭,示意蕭義不要再說話。

蕭義明白過來,對管事和那兵士道:「咱們先回去,侯爺隨後就到。」然後把蕭士及掉在長安南城酒樓的信從懷裡拿出來,塞到蕭士及手裡,道:「侯爺,這是夫人給您的……」

蕭士及忙接過來,珍重地放進自己懷裡。

蕭義轉身道:「咱們走吧。」那管事和兵士應了,跟著蕭義上馬回去。

蕭士及看著他們的馬蹄聲漸漸遠去,回頭看了看院門,又上前拍門,道:「錢伯,我知道你在裡面,如果你再不開門,我就翻牆進去了。」

錢伯當然站在院門裡面,也聽見了蕭士及在外面跟蕭義和那個兵士說的話,心裡百感交集,還是把門拉開,道:「侯爺,我敬您是條漢子,是保家衛國的英雄,今兒就不下您的面子,您回去吧。還有好多大事等著您去裁辦,我們大小姐不懂這些,倒是擋了您侯爺升遷的路就不好了。」雖然這麼說,聲音已經緩和許多。

蕭士及苦笑,道:「錢伯,你也覺得我對不起霜兒?」說著,深深吸了一口氣,止住咽喉里的哽咽,道:「我知道,霜兒一心想走,我是攔不住她的。但我就是不明白,我到底是哪一點讓她這麼生氣,讓她一定要做出自求下堂的舉動?」

錢伯無語。這種事,跟他這個老頭子說有什麼用?

「你願意等,就在這裡等著。明天一大早,我們啟程的時候,你就自然見到大小姐了。天已經很晚了,你若是不想等,現在回去也行,別忘了,你府里還有陛下的內侍在等著給你傳旨呢,你就不怕讓內侍等得著急了?」錢伯面無表情地道,雙手掩住門,又要關上。

蕭士及正色道:「現在不管什麼事情,都沒有霜兒重要,這番話我不親口問一問她,我是不會走的。」

「你願意等就等吧。」錢伯面無表情地道,將院門闔上。

蕭士及嘆口氣,轉身坐到院門前的門檻上,看著天上的星星出神。

這一段日子以來的一點一滴在他眼前掠過,他仔細回味著杜恆霜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件事,又把杜恆霜寫的下堂書拿出來,就著頭上的星光,一遍遍地看著,用手輕撫著信上的每一個字。

到了這個地步,蕭士及想逃避都無法逃避了。他從來沒有想過杜恆霜會離開他,真是沒有想過。他知道他是她心裡唯一的男人,從她很小的時候開始,他就沒有給過她任何機會,去見識別的男人。

也許是這份篤定,才讓他一步步忽略她的感受吧……

這個不動聲色將一切打理得頭頭是道,然後飄然遠去的霜兒,對蕭士及來說,既熟悉,又陌生。

她不再是那個一直嬌嬌地叫著他「及哥哥」的小姑娘了。

蕭士及深吸一口氣,仰頭將眼裡快要湧出來的淚水逼了回去。

好男人流血不流淚,他是做錯了,就要承擔做錯的後果,不能再繼續逃避、僥倖下去。

這一夜,蕭士及一直坐在這個客棧的院門口,直到天邊晨曦初露,聽見身後的客棧傳來人聲涌動的聲音,他才站起來,候在大門旁邊。

等了一頓飯的功夫,裡面的人終於都出來了。

蕭士及讓到一旁,牽著馬默默地站在門口。

杜恆霜一手牽著兩個孩子從門口走出來。

平哥兒和安姐兒看到蕭士及,歡呼一聲跑過去,抱著他的腿大叫:「爹,您是不是要跟我們一起去玩?」

蕭士及笑了笑,將兩個孩子都抱了起來,往杜恆霜坐的車那邊走過去,溫言道:「爹還有事做,等爹的事情做完了,就去找你們,好嗎?」

兩個孩子重重點頭,鑽到大車裡面。

蕭士及回頭,對著在他身後默默不語的杜恆霜道:「霜兒,你不能就這樣走了,我還是不明白……」

杜恆霜嘆口氣,帶著蕭士及走到路的另一邊,遠離這邊的人群,淡淡地道:「你還有什麼不明白的?該說的話,我昨兒都說了。我自求下堂,從今以後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蕭士及忍住心頭的大慟,道:「如果我不同意呢?」

杜恆霜看了他一眼,道:「你也不想想,男子寫休書的時候,有沒有徵求過女人的同意?同樣的道理,女子自求下堂的時候,也不需要男人的同意,這個道理你都想不明白?——再說,我前些日子,曾向長安縣衙提請和離之事,長安縣官已經判我們和離。所以,我們現在已經不是夫妻了。」

蕭士及頓時臉色雪白,喃喃地道:「你已經向長安縣衙提請和離?憑什麼?你是誥命,他一個縣官又怎能判我們和離?!」說完又呆住了,他方才想起來,杜恆霜的誥命,已經被永昌帝褫奪了,所以,長安縣衙還真的有權力判他們和離……

「這份下堂書,就是我給你的和離書,你好好收著,以後要再娶新妻,也不怕別人嚼舌根。」杜恆霜微微一笑,轉身要走。

蕭士及一下子拉住她的手,全身都在顫抖,他低聲道:「……霜兒,你不能這樣做。我……不同意……」可是他也知道,他的一聲「不同意」,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從律法上說,杜恆霜真的不是他的妻子了。

杜恆霜垂眸,看著蕭士及的手,道:「拿開。」

蕭士及的手緊了緊,才緩緩放開她,搖著頭道:「我還是不明白,你為什麼要一定要這樣做。如果我有錯,你可以告訴我,我可以改……」

杜恆霜回頭,嘆息道:「現在就不要再說這些話了。你自己想一想,這些話,你說過多少遍?我說過多少遍?你有改過嗎?再說,我爹說得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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