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遙知未眠月 第559章 換人

杜恆霜自動忽略了蕭士及後面抱怨的話,揉了揉眼睛,往床裡面爬去,一邊拉了被子蓋在身上,一邊道:「好了,今天太晚了,咱們明天再說吧。——明天把嫣然叫來,跟她說說親事的事。」

蕭士及一回頭,看見杜恆霜已經身子朝著床裡頭睡了,有些無奈地搖搖頭,脫了鞋襪上床,卻發現杜恆霜把整個被子都壓在她身子底下,根本就沒有給蕭士及蓋的地方。

「你讓一讓,把被子分我一半。」蕭士及嘆口氣,低聲道。

杜恆霜頭也不回,越發裹緊了被子:「床腳還有一床被子,是給你的。我腳不舒服,想一個人蓋一床被子。」

蕭士及一想也對,若是在一個被子裡面,晚上睡著了,他不小心踹到杜恆霜的傷腳就不好了。

想了想,蕭士及索性抱了被子來到南窗下的長榻上,對杜恆霜道:「我這陣子就睡在這裡,等你的腳傷養好了再回來。」

杜恆霜沒有做聲,沉沉睡去。

第二天,蕭嫣然跟著知數進來,給大哥大嫂見禮。

蕭士及就對蕭嫣然道:「這陣子,大哥不在家,讓你受委屈了。婚事遲遲不定,是大哥大嫂的錯。」

蕭嫣然一聽就傻了,忙擺著手道:「大哥快別這樣說!大嫂為了嫣然的親事簡直是操碎了心,大哥怎麼能說嫣然受委屈呢?嫣然一點都不委屈,一點都不!」很是惶恐不安的樣子。

蕭士及一窒,知道自己又說錯話了,忍不住看了杜恆霜一眼。

杜恆霜沒事人一樣,笑著對蕭嫣然招招手:「嫣然過來,大嫂跟你說句話。」

蕭嫣然見杜恆霜沒有生她氣,才鬆了一口氣,嗔了蕭士及一眼,道:「大哥,我要跟大嫂說私房話,你出去吧。」其實她是害羞,不想跟蕭士及說那些兒女情長的事兒。

蕭士及一笑,起身道:「那我先去外院看一看。你跟你大嫂好好商議,等中午我回來吃飯的時候再議。」

蕭嫣然和杜恆霜一起起身,目送蕭士及出去。

等蕭士及出去了,兩人才又坐下。

杜恆霜看著蕭嫣然,有些不忍心。但是再一想,從現在的情形來看,蕭士及的爵位大概也保不住了。毅親王為了讓太子放心,肯定會跟蕭士及劃清界限,要進一步主動出擊打擊蕭士及,從而讓太子對蕭士及深信不疑。

這種情況,對蕭嫣然的婚事卻是有很不好的影響。杜恆霜就決定將蕭嫣然的婚事延後再說。

等蕭府敗落之後,蕭嫣然說不定能真正嫁給一個好人。現在擇婿,匆匆忙忙嫁了,到時候蕭家敗落,蕭嫣然可就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說不定還是待在家裡好一些……

杜恆霜就委婉地道:「婚姻大事是一輩子的事,急不得。」

蕭嫣然會意,忙道:「大嫂放心,我不急。」又道:「與其匆匆忙忙找人嫁了,不如等大哥真正閑下來,再找一戶可靠的老實人家。」倒是跟杜恆霜的意見不謀而合,是個腳踏實地過日子的好姑娘。

杜恆霜對她越發憐惜,低聲道:「正是這個理兒,你能想通,自然是好事。你放心,你出閣,除了蕭家為你辦的嫁妝以外,我自己出私房給你另辦一份豐厚的嫁妝,總之讓你一輩子舒舒服服不愁銀錢。」

蕭嫣然忙推辭道:「大嫂,這樣可不好。您能想著嫣然的親事,嫣然就感激不盡了,怎能再佔大嫂的便宜?萬萬使不得!」

「沒事,你大嫂別的沒有,就是銀子錢多得扎手。我願意送哪個,就願意送哪個,你管別人說閑話呢?」杜恆霜知道蕭嫣然不敢要,是礙著她二哥蕭泰及和二嫂龍淑芝那一邊。擔心他們說杜恆霜偏心,厚此薄彼。

蕭嫣然很是不好意思,低聲道:「其實一般人家,銀子錢多了,是禍不是福。大嫂這麼聰明的人,怎會想不通這個道理?」

杜恆霜愣了一下,才頷首道:「這真是我疏忽了。不過不要緊,到時候再說,總之會讓你風風光光出門子,不讓你被別人看輕一點半點。」

蕭嫣然很是歡喜,跟杜恆霜又說了些閑話,才笑著去了。

中午的時候,蕭士及回來,聽杜恆霜說了蕭嫣然的事,也覺得妥當,就道:「都聽你的,你看著辦吧。」

於是蕭嫣然的親事,就再一次擱置下來。

杜恆霜知道自己大概是看不到蕭嫣然出閣了,就暗暗給她置辦了一份一萬兩銀子的莊子,打算走之前給蕭嫣然送過去。

新太子妃冊封禮後不久,太子就將廢太子妃崔真真遷出太子妃的寢宮,讓她住到自己的寢宮裡面,新太子妃崔蓮蓮正式住進了太子妃建制的寢宮。

崔三郎去東宮看望新任太子妃,見她眉間仍然鬱郁,很是明白她的心事。

崔真真雖然被廢,搬出了太子妃的寢宮,但是卻徑直住進了太子的寢宮。這樣一來,新太子妃崔蓮蓮到底是不是最後的勝利者,實在是未為可知。

清河崔家大房本來很是不滿,因廢太子妃崔真真是清河崔家大房的嫡長女,廢掉崔真真,就是不給清河崔家大房臉面。但是太子轉而將廢太子妃崔真真搬到自己的寢宮去住,卻又表示了對她不一般的榮寵,才讓崔家大房覺得挽回了一些面子。

「你別想這麼多。廢太子妃有一個『廢』字,她這輩子就這樣了,就算太子寵她一輩子,她也只能做見不得光的妾室。而男人的寵愛,真沒什麼意思值得你去爭取。——反正是不會長久的東西,你爭來又何用?」崔三郎這樣勸說崔蓮蓮。

崔蓮蓮默默地聽著,自失地一笑,點點頭,道:「是我著相了。」

「這也沒什麼。得隴望蜀是人之常情。」崔三郎淡淡地道,起身在太子妃寢宮四下看了看。

崔蓮蓮陪在他身邊,帶著他四處觀賞,低聲問他:「三哥,我覺得,你和以前真是大不一樣了。」

「以前?以前是什麼時候?」崔三郎背著手,站在太子妃寢宮後面的抱廈里,隔著綠窗紗看著宮牆下面的幾竿修竹出神。

崔蓮蓮默然半晌:「……當然是三哥你被射斷雙臂之前。」

在那之前,崔三郎是清河崔家的天之驕子,他的地位,不比如今的太子差,而且清河崔家的底蘊在那裡,他甚至比太子還要尊貴和目中無人。

而杜恆霜那一箭,讓他從雲端掉入凡間,漸漸認識到了,什麼叫腳踏實地……

崔三郎有一瞬間的失神,彷彿又回到那一天,那個女子英姿颯颯,立在他對面,弓如滿月,箭似流星……然後,下一刻,是他雙臂鑽心地疼痛……

雖然他的胳膊好得七七八八了,但是每逢季節變換的時候,還是有些不舒服。大概要花很長的時間才能養好了。

那一次痛徹心扉的傷痛,差一點要了他的命,也讓他脫胎換骨。那一箭,射掉了他的狂妄,也斬斷了他的不知天高地厚,也讓他第一次,開始審視杜恆霜和蕭士及,這兩個他以前看不起的寒門庶族之人。

他花了很多功夫搜集有關這兩個人的信息,不知不覺中,他發現自己對杜恆霜的興趣越來越濃。

明明他對寒門庶族的女子,一直很是看不起,當她們是螻蟻,可以隨便踐踏。

可是杜恆霜,是不一樣的。

越是了解這個人,越發現能夠強烈吸引他的,是她獨一無二、倔強執拗、鋒芒畢露的性子。她那驚人的穠艷麗色反而退居其次了。

那是一種他曾經渴望擁有的性子,但同時,在千年士族門閥的家承里,不被允許擁有的性子。

也許只有寒門庶族出身,沒有家族束縛的時候,才能養出那樣獨一無二的性子……

有一句老話說得很對,最了解你的人,也許不是你身邊最親近的人,而是你的敵人。

崔三郎看著太子妃寢宮庭院里大株大株姚黃魏紫,長吁一口氣,道:「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但凡發生過的事情,總是有它的道理。如果我們能從中學到不一樣的東西,就能化不利為有利。」

崔蓮蓮聽得怔怔地,強笑道:「三哥近來研究老莊之學了?」

崔三郎笑了笑,不再談論這個話題,道:「我等下要進宮一趟。陛下今日宣我和王兄去御書房議事,你不要東想西想,一切順其自然。」崔三郎如今是陛下的黃門侍郎,和他的舅兄,太原王氏的嫡長子王文林一樣的職位。

崔蓮蓮撇了撇嘴,嘟噥道:「三哥你說得輕鬆,我就不信,你就能不想法子去把……那誰弄到手。」

崔三郎仰頭大笑,清朗的笑聲驚起了樹上的幾隻飛鳥,呼啦啦展翅飛向藍天。

崔三郎笑得很厲害,厲害到眼角都滲出幾滴淚珠,他從袖袋裡掏出帕子擦了擦眼角,回頭對崔蓮蓮正色道:「我說過了,她對名份和臉面比一般的人看重多了。這樣的人,就算是並嫡她都會寧死不屈的。」

崔蓮蓮有些瞠目結舌:「不會吧?!她不過是寒門庶族的女子,就連我……清河崔家的嫡女,也曾經為偏房,她如何會連並嫡都不願意?跟太原王氏的嫡女並嫡,一點都不辱沒她!再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