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常存抱柱信 第201章 教子

「雪兒,你這就走了?」孫耀祖有一絲不舍:「不如我跟你一起去吧,一起住在姐姐、姐夫那裡,我日日夜夜都陪著你好不好?」

杜恆雪沒有說話,杜恆霜已經笑著搖頭道:「這個倒是不妥。孫探花,我們家如今亂鬨哄,正要搬家,若是怠慢了孫探花,孫家太太可要心疼了。——孫探花,你是孫家四代單傳的獨子,可要小心珍重哦……」言笑盈盈地撂下狠話,帶著杜恆雪轉身就走。

孫耀祖沒有聽清楚杜恆霜話里的機鋒,只是看著杜恆雪跟在杜恆霜後頭,一步一挪走出院子的樣子,有些遺憾地道:「若是能讓我跟雪兒一起住進去就好了。」

孫許氏等杜恆霜一行人走出了院子,才拍了孫耀祖的肩膀一下,道:「時候不早了,讓知書服侍你沐浴吧,晚了就歇下,不要點燈費油地看書了。你如今已經做了官,要好生保養。」

孫耀祖點點頭,對孫許氏嘀咕道:「娘,咱們什麼時候把雪兒接回來?」

孫許氏譏誚地看著大門口,抓著喜鵲登枝的大團扇搖了搖,胸有成竹地道:「不用咱們接。那小妮子到時候肯定哭著喊著要自己回來。你放心,姐姐哪有自己的男人親?——我只聽過姐妹倆為了男人反目成仇的,從來沒有聽過為了姐妹之情就疏遠自己的男人的。天地下女人的心,都是往外拐的。我的兒,你得了她的心,她這輩子都任你搓圓捏扁。你就放寬心睡大覺吧!」

孫耀祖聽了,想起來這一年來,杜恆雪任自己使喚,讓她往東,她不敢往西,讓她端茶,她不敢倒水,除了在床上太別手別腳,這也不許,那也不能,別的方面,真的是跟條狗一樣,對自己惟命是從。

「娘說哪裡話?還不是娘教的好!小姑娘什麼都不懂,還不是娘說什麼就是什麼……」孫耀祖哈哈大笑。

俗雲,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娘家人再心疼,也管不著婆家的事兒。再說,他們又不是對杜恆雪不好。杜恆雪一個什麼都不會做,好吃懶做的嬌小姐,如今在他們家教的又勤快,又聽話,杜家應該包個大紅包好好感謝他們幫杜家教女兒才對。

「總歸是從小沒爹的孩子,沒家教啊。我不得不對她嚴一些,不嚴不能成器。不過好在她還乖巧,很聽說,這樣的媳婦倒也不錯。若是和她姐姐一樣伶牙俐齒,倒也呱噪的很。」孫許氏一邊說,一邊回房,看見孫正平捧著一本書坐在油燈下細讀。

孫許氏沉下臉,過來將油燈的燈芯捻熄了兩根,斥道:「跟你說過多少次,一根芯就夠了,你每次都非要點三根芯。——這燈芯不費錢?燈油不費錢?你打量這些銀子都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孫正平和孫許氏多年夫妻,早就怕她怕成習慣了,聞言放下手裡的書,慢條斯理地道:「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要對雪兒太嚴厲。雪兒是個好姑娘,對耀祖又是一條心,你做什麼變著法兒的折騰人家?現在好了,人家姐姐回來了,一回來就把她接走了,你打量她姐姐真的是那麼好說話的人?」

先前孫正平見杜恆霜來了,就避到內室去了,就連蕭士及趕來,他都躲著沒有見。他生來內向,又有些膽小,畏懼權貴,平日里雖然有方正之名,但是那名氣是他妻子孫許氏給撐起來的。

不過他好在有自知之明,不能出頭的,一概不出頭,而且也知道自己妻子的毛病,也有些內疚。孫許氏嫁給他,就沒過過一天好日子,真的是一文錢恨不得掰成兩半花,節省了一輩子,才供出了孫耀祖這個探花郎。

孫耀祖長得跟孫正平年輕的時候很像,也是一表人材。不然當年孫許氏也不會嫁給他。孫正平可是窮的叮噹響,孫許氏家有薄財,還有一份小小的嫁妝。因看上孫正平樣貌英俊,不惜倒貼也要嫁給他。

這一嫁,就挨了幾十年的窮。

好在生了個兒子孫耀祖很出息,尋了個又漂亮,又懂事,又聽話,又有錢的妻子回來,他們孫家,自從娶了杜恆雪,才是真正翻了身。

「她繼父是許大人,你總得給他留幾分面子。以後讓許大人知道你這樣待他的繼女,你就不怕影響耀祖的前程?」孫正平小心翼翼地問道。

孫許氏嗤笑一聲,坐在梳妝台前通頭髮,對著大黃銅鏡道:「你啊真是個書獃子。我堂哥為什麼要我們去提親,這兩年你還不明白嗎?——他若是真的心疼雪兒,就不會答應讓她嫁給我們家耀祖,而是……」

「而是什麼?」孫正平不明白。

孫許氏剎住話頭,輕描淡寫地道:「沒什麼。總之,雪兒嫁到我們家,就是我們家媳婦。就算我挫磨死她,也是她自個兒身子弱,不能服侍公婆。——這樣的媳婦,到哪裡都說不起嘴,你給我少摻和這事兒。過兩天,她杜恆霜給我磕十七八個響頭,我再考慮把她妹妹接回來。」

孫正平知道妻子一向本事,便剎住不說,進去洗了把臉出來睡了。

這邊蕭家的大車回到杜家門口,諸素素跳下車,就看見一個人影蜷縮在杜家大門的台階旁邊。

天色已經昏暗,那人卻一下子跳了起來,大聲道:「素素!你可回來了!你娘好擔心你,為什麼不回家?」

原來是吳世成等在門口。

諸素素回來之後,之前因陳月嬌的關係,為了安全起見,暫時住在杜家,哪裡都沒有去。

先前蕭士及已經給諸素素家送了口信,說她也活著回來了。

諸素素的娘尤倩娘和吳世成高興壞了,天天在家門口翹首以待,卻還是沒有看見她回家。

吳世成等了幾天,實在等不及了,終於親自跑到杜家門口等。

正好杜恆霜今日又臨時起意,去了杜恆雪在宣義坊的婆家,所以吳世成幾乎等了兩個時辰,才等到她們回來。

杜恆霜從車裡下來,看見是吳世成,也很高興,笑著行禮道:「吳小哥來了,進去坐一坐吧。」

諸素素忙道:「不用了,我也是想著要回家一趟。兩年多沒回去了,確實怪想的。」

杜恆霜抿嘴笑,便不再留她,叫了一輛車來:「送諸郎中和吳小哥回家。天色晚了,就歇在諸郎中家裡。明天再回來了吧。」對那車夫吩咐道。

那車夫應了,駕車帶著諸素素和吳世成離開。

杜恆霜就拉著杜恆雪的手,一起進了屋子。

她們像是剛剛離開這裡,轉眼又回到了家。

院子里,平哥兒和安姐兒都不肯睡覺,在屋門口惶恐不安地張望,生怕爹娘又一次一去不復返了。

看見杜恆霜和蕭士及進來,他們倆才鬆了口氣,站在門口笑眯眯地招手。

小白狐趴在屋子一角,百無聊賴地添了添自己的前爪,將腦袋扎了下來。

上房的迴廊底下隔幾步就亮著一盞宮燈,照的整個院子明亮又溫馨,正是家的味道。

杜恆霜深深吸了一口氣,對杜恆雪道:「看,平哥兒和安姐兒在看著你呢。」

杜恆雪本來一路都是郁著臉,看見平哥兒和安姐兒,才露出一個安撫的微笑,走到他們身邊,摸著兩人的頭道:「平哥兒、安姐兒,這幾天小姨陪著你們好不好?」

「好!」平哥兒和安姐兒齊聲道。

不過平哥兒又小心翼翼地看了杜恆霜一眼,問道:「那娘呢?」不陪我們了嗎?

杜恆霜笑道:「娘也陪。但是娘還要做別的事。所以在娘理事的時候,就由小姨和姑姑陪你們玩耍,好不好?」

平哥兒這才露出一個大大的微笑,大力點頭道:「好!娘,我和妹妹一定不會吵著你,我們會很乖很乖的。」

杜恆霜笑道:「就算平哥兒淘氣,娘也歡喜你。」

平哥兒愣住了。娘說的話,跟「母親」說的很不一樣哦。母親總說,要乖,要孝順,要聽話,不然就不疼他們了……

「娘,就算平哥兒淘氣,娘也歡喜平哥兒嗎?」平哥兒忍不住問道。到底是小孩子,心裡藏不住話。

安姐兒也悄聲問道:「娘,母親去哪裡了?」

七八天前,他們兄妹倆還是陳月嬌帶著的。他們對陳月嬌還有一些印象,雖然那印象在逐漸模糊,但是還沒有完全消失。

杜恆霜的笑容不變,輕聲道:「那不是你們的母親,那是一個害了娘的人。她犯了錯,自然要受罰。」

蕭士及走上來,一手一個孩子將平哥兒和安姐兒抱起來,沉聲道:「娘說的沒錯,那是個壞女人。若不是她,你們的娘就不會跟你們分開兩年。現在她被陛下處罰,是罪有應得。」

諸素素跟杜恆霜和蕭士及談過有關陳月嬌的問題,特別是如何跟平哥兒和安姐兒解釋有關陳月嬌的事。

畢竟陳月嬌帶過他們一年,雖然他們以後不會記得這件事,但是如果有人一直在他們耳邊灌輸有關陳月嬌的事,那些話語卻會成為這兩個孩子的記憶。

人在三歲前的記憶本來就是不會保存的。但是有些人為什麼會認為自己記得三歲以前的事,其實不是真的記得,而是在成長過程中,被成年人不斷灌輸幼時情景的結果。這些話語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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